共找到18條詞條名為紫羅蘭的結果 展開
紫羅蘭
民國初年中國第一本正方形雜誌
《紫羅蘭》是一份流行於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都市時尚類通俗文學期刊,創刊於1925年12月,停刊於1930年6月,共出刊四卷96號。它既承續清末民初通俗文學傳統的血脈,又根植於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上升期中的現代化土壤,出刊期間始終流行,擁有龐大的讀者市場。
目錄
簡介:
《紫羅蘭》的封面題寫者:梅蘭芳,創辦者,作家周瘦鵑。
周瘦鵑在中學時代,又一次偶然去看女子中學的聯歡演出,見到一位叫周吟萍的女學生,表演尤為引人注目,且活潑秀美,周瘦鵑一見傾心。兩人情書往來,山盟海誓,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他不嫁。但女家是富戶,瞧不上周瘦鵑這窮酸,強迫女兒另行婚配,令周傷痛欲絕。因周吟萍的英文名Violet(紫羅蘭),周瘦鵑從此戀紫羅蘭成癖。他的案頭供著紫羅蘭,寫文章用紫羅蘭色的墨水,作品集多以紫羅蘭命名,就連主編的雜誌也叫《紫羅蘭》。
民國初年,以“遊戲”、“娛樂”、“消遣”為旗號的鴛鴦蝴蝶派小說盛行一時,幾乎壟斷上海文壇。嗣後,其代表人物周瘦鵑在申城辦過多種通俗文藝期刊,《紫羅蘭》即為較有影響者之一。
紫羅蘭[民國初年中國第一本正方形雜誌]
《紫羅蘭》於1925年12月問世,系半月刊,由周瘦鵑主編,大東書局發行。早期為20開本呈正方形(第三捲起改成長方形),被稱作“中國第一本正方形雜誌”。它的封面追求時髦,版式注重美觀,正文插入圖案畫和仕女畫。主要欄目有小說筆記、長篇小說、婦女與裝飾、偵探之友、說林珍聞、小天地等,並附特載性質的《紫羅蘭畫報》。1930年6月出至第96期時停刊。
到1943年4月,《紫羅蘭》又在滬復刊,仍由周瘦鵑主編,上海商社書報社發行。此時,它改成月刊,36開本,每期近200頁,宗旨為:“文學與科學合流,小說與散文並重,趣味與意義兼顧,語體與文言齊放。”除依然登載鴛鴦蝴蝶派小說外,也刊出新文藝作品。張愛玲就是在這裡發表了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和《沉香屑·第二爐香》,首次引起社會關注。該雜誌續出18期后,於1945年3月終刊。
《紫羅蘭》停刊10餘年再“復活”,且為同一人主持筆政,此種情形在現代出版史上是不多見的。
紫羅蘭[民國初年中國第一本正方形雜誌]
周瘦鵑的文學創作最早可以追溯到1910年,發表於《小說月報》的五幕劇本《愛之花》。據他自己回憶,是在16歲時從書攤上購得雜誌《浙江潮》,讀見其中一篇記述法國某將軍的戀愛故事,深受感動,於是連夜動筆,將它改編成劇本,寄給《小說月報》后發表,發表后還被春柳社改編為話劇上演,頗受歡迎。這對於出身寒門的周瘦鵑是莫大的鼓勵,從此一發不可收。“我那五十年的筆墨生涯,就在那一年上紮下了根”,此後不僅從事職業創作,還從事職業編輯的生涯。
周瘦鵑原籍江蘇吳縣,出生於上海,父親是“江寬號”內河輪上的會計,在周瘦鵑6歲時一病身亡,家中毫無恆產,留下四個子女,全靠其母為人縫紉衣物,勉強維持生計,將他們撫養成人。窮苦的生活境遇使得周瘦鵑自小懂得發奮讀書,由私塾、小學、中學,都由於成績優異獲得免交學費的獎勵。他在上海民生中學提前畢業,因為成績優秀留校做老師,教授過英文。平民的出身、自我奮鬥自我實現的人生價值觀、初涉文壇的成功,使得周瘦鵑步入了職業文人的隊伍,致力於小說創作和期刊編輯的生涯。從1920年4月1日接任《申報》副刊《自由談》始,先後還編輯過《申報》副刊《春秋》及《禮拜六》等12份期刊。
由於出身清寒,使得周瘦鵑只得走向市場出售才華,將自我的才情通過文學創作和編輯工作的形式,轉化為生存的依靠,由此與商業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但是也因為他清苦的出身,使得他編輯的雜誌中含有更多人間的溫情,貼近都市中下層市民的日常生活,尤其是都市最底層百姓的痛難,在雜誌中都留下了比較有價值的記載。
《半月》中登載的部分畢倚紅的作品尤為突出,他的《北里嬰兒》寫了一位妓女身受多重壓迫的悲慘故事,正如作者所說:“那事實也算得是殘酷極點”。《吃飯的第一天》寫了一個12歲的小女孩阿寶到主人家做丫鬟第一天的生活,打扇子、划火柴、被少爺打、被主人罵……一直拖到夜裡三點才上床睡覺。阿寶回到她的床上,躺下來細細地想著這一天的歷史,又撫摩著左手指上被火柴灼傷的地方,還隱隱作痛,阿寶不覺流下了兩點又小、又熱、又酸、又澀的眼淚,嘆氣道:“唉!今天是開始吃人家飯的第一天呢!”
《紫蘭花片》是周瘦鵑最珍愛的個人小雜誌,雜誌所載均是他個人的譯、著,涉及的生活內容很廣,最為感人的是老百姓的故事。《西門的街上》是《紫蘭花片》每期必有的一圖一話的插頁,它通過圖畫的形式,反映了老上海西門一帶的一些日常生活景象,以更為直觀的形式講述平民百姓自己的故事和社會世態,如第一期中的圖畫是:一個瘋了的青年男子,向他父親(洋鐵匠老闆)要回死去的妻子,畫面通過其父的對話,和路人的旁白,道出事件原委的可能性:一為其妻是被其父害死,二為其父害其妻用的是最惡劣的亂倫手段扒灰;第三期的畫面,記錄了一個買過時日曆穿竹布大長衫的下層知識分子的生活境遇,這樣的畫面,即便不用文字贅述,其深蘊的內涵仍然令人深思。小說《貧與富》描寫了平民生活的苦難艱辛,和烈日下貧富兩個階層人極端不平等的生活景況,尤其是周瘦鵑在描寫白髯如雪的老翁與其未成年的小小孫,為謀生只能在烈日下推大車賣苦力,最後累倒渴死在富人家門口時,對下層百姓的同情和憐憫之情油然而生。《紫蘭花片》中最為人稱道的是小說《老伶工》,作品表面上是勸誡孝道之作,但是由於作者與主人公感同身世的人生感觸,無形中將自己的感懷完全滲透在字裡行間,讀來感人至深。這篇小說據說是依據事實加工構思而成,寫老伶工靠賣唱養活自己的兒子媳婦,最終病倒孤苦伶仃,故事的結尾寫得十分動人:在雪夜,他倒在病床上,彌留之際唱著他生平得意之作,“把他的心做弦,把他的靈魂做鼓板,一時全神貫注高唱入雲,他要唱給自己聽,他要唱給上天聽,這當兒夜已深了萬籟俱寂,單有他一個人的歌聲盪滿在天地之間……唉!可憐的老伶工,他的心血嘔盡了,他的歌聲從此絕響了”。作者寫到這裡,幾乎將靠賣唱為生的老伶工的身世與賣文為生的自我身世,融為一體了,因而讀來尤其感人。
縱深演繹的“紫羅蘭情結”
創辦於1922年的《紫蘭花片》是周瘦鵑的一份純屬私人的袖珍(64開)型期刊,其中所有的內容和寫作均出自他一人之手,內容上包括譯作、小說、雜談、隨筆、戲劇甚至科學發明,每期均有近三十篇作品,僅從這一份雜誌每期的作品數量來看,就可以感覺到周瘦鵑文字勞作的辛苦了。他曾在一篇隨筆《節勞》中,專談過於勞累不宜身體的問題,並且列舉了美國鐵路大王的累死、美國煤油大王由於過分勞累(每天工作18小時)最終得了胃病等等事例,勸誡“青年事情不可不做,卻又不可不節勞”,“年少保重身體,不宜太過勞累,宜節勞”,這樣的話,表面談的是道理,其實卻是自我辛勞最直接的傾吐,所以文中的末端周氏自道:“我雖勸人節勞,但我實是一個最不節勞的人,唉!”這一個“唉!”字道出了他文字生涯所有的艱辛。范煙橋在談周瘦鵑時描述過這樣的一段話:“瘦鵑現任申報館、大東書局、先施樂園日報社等處編輯,每天治事十四小時,凌晨起來,一直深夜方得回家,雖遇星期,亦無休息,瘦鵑不以為苦。”在這裡,范煙橋僅僅記錄了周瘦鵑繁忙的編輯事務,其實在編輯之餘周瘦鵑還創作了大量的文學作品,並成為當時鴛鴦蝴蝶派“五虎上將”中的“哀情巨子”,如此繁重的文字生涯應該是“苦”不堪言的,我想“瘦鵑不以為苦”的真實含義,還是來自他心靈深處縈繞一生的“紫羅蘭情結”。
“紫羅蘭”是周瘦鵑一生最珍愛的花卉,甚至成為了他審美理念的象徵物。“紫羅蘭”是西洋種的莖葉類花卉植物,清香典雅,西方男女青年通常用來表達愛情,如同勿忘我花、玫瑰花。但是在周瘦鵑的情感世界里,這樣的象徵遠遠超出了愛情花的意義。原因主要來自於周瘦鵑年輕時一段“刻骨銘心”的失戀史,婚姻之約由於女方家長的嫌貧愛富慘遭毀棄,他摯愛的戀人英文名字就叫“紫羅蘭”(violet)。周瘦鵑的失戀史作為人生經驗中的缺失性體驗,長久地影響著他的創作和人生。他的“哀情小說”中,幾乎所有的熱戀男女均以生離死別而告終,男女主人公的身上永遠都有他倆的影子,抨擊封建的婚姻制度成為他小說創作的主旋律。他本人也不諱言“我之於紫羅蘭,不用諱言,自有一段影事,刻骨銘心,達四十年之久,還是忘不了。……我往年所有的作品中,不論是散文、小說、詩詞,幾乎有一半兒都嵌著紫羅蘭的影子”。
這段羅曼史演繹出的“紫羅蘭情結”,隨著周瘦鵑個人奮鬥、自我實現人生價值觀的不斷成功,尤其是隨著現代社會商業世界的推進,時尚文化的解構和商品邏輯的運作,由最初初戀痛逝的愛情悲劇轉變為有著幸福結局的喜劇,由1911年周氏哀情小說的主調,轉而成為1919年富有著現代性和西方觀念的情人花的神秘化身,並且在1922年,直接與商業文化交匯,整合出交際花的封面女郎“紫羅蘭娘”,最後於1925年正式確定為雜誌和文學作品的商標,一發而不可收。
“紫羅蘭情結”至此完全與周瘦鵑的人生追求融為一體,他將他的文集命名為《紫羅蘭集》、《紫羅蘭外集》、《紫羅蘭庵小品》、《紫蘭小譜》等等,他編輯的刊物命名為《紫羅蘭》、《紫蘭花片》,他在蘇州的家,命名為“紫蘭小築”,他的書房命名為“紫羅蘭庵”。
“日常生活”審美經驗
周瘦鵑編輯的期刊《紫羅蘭》,表面看雜誌僅僅只是現代日常生活審美創作的平面展示,不同於新文學急風暴雨、摧枯拉朽式的意識形態革命,或者傳統文人頭破血流的負隅頑抗。但是生活政治的無聲潤物在雜誌中卻體現出無比的力量,使得讀者不自覺地喜歡和全身心地靠近。
《玉笑珠香》是包天笑刊登在《紫羅蘭》上的長篇連載小說,小說通過車行金老爺一家日常生活演繹了20至30年代上海中產階級的生活細節,從衣食住行到娛樂享受,並通過細節的具體描繪,將現代的生活方式和物質生活世象生動地展示在讀者的面前。小說中有一節詳細地介紹了晚紅樓餐館里女儐特設的“化妝間”:
四面都有大玻璃,一色是白色的器具,冬有熱氣夏有冷氣,電燈通明花香馥郁……花露水香水等等一應俱全。倘若是對鏡理髮,關於發上的膏沐香露,以及象牙之刷玳瑁之梳也都很講究,凡是年輕的女人往往不能離開脂粉的,它那裡關於脂粉之類設備也很完美,它第一考究的是粉,這都是法國巴黎出品,什麼紅蘭白芍之類芬芳細膩,足使婦女界顏色增美而不露出敷粉痕迹,近來中國上等婦女對於化妝品也進步得多,即就以粉而論,中國從前所製造女子敷面的粉,全是把一種鉛粉製造,那種鉛粉據說本質就有了毒,那女人敷粉的時候和一些水滿面的一塗,把臉上的毛細孔都被它擁塞了,因此那臉就生了不少的小粒子,中國人稱之為粉痣,這種粉痣僅僅兩粒沒什麼大礙,多了就討厭了,原來那些小粒子的粉痣,過幾天就是一粒小黑點,粉痣越多小黑點也越多,就變成雀斑了……可是那些貴族的女子最喜歡用法國巴黎的粉,他們說法國巴黎的粉要數全世界第一了,那晚紅樓餐館中來者當然都是高等女子,所以他們的化妝間里所備的都是高等化妝品。
日常生活的敘事是周瘦鵑《紫羅蘭》編輯的主要風格,“紫羅蘭情結”的審美實質使得雜誌偏向於女性定位的格調,成為一份女性時尚雜誌。
日常生活的情理和邏輯,通常是通俗作家文學創作的主要原材料,這樣的創作內容很易導致創作的模式化,或者陳詞濫調的語言生產令人生膩。這一類創作與新文學啟蒙傳統下知識分子式的關注重心、敘述思想立場的創作方式,形成鮮明的對比,不僅不具備新文學質疑和反抗現存社會秩序和文學模式的性質,有時還對現存的秩序和模式一味地加固和重複驗證。
然而有趣的是,當這些日常敘述的多元內容,比如《紫羅蘭》文學創作中對充滿被女性蠶食城市的恐懼、偵探故事、筆記小說中舊式文人的獨自叨絮,以及銀簫生虛無纏綿的情愛故事等等被乖張地同時呈現在《紫羅蘭》上時,卻在無意中形成了另一種情形:這些文學情節的古怪拼貼,居然使讀者在日常表面的敘述背後,感受著突如其來的不安和“震驚體驗”,這樣的震驚往往穿刺現實的表面,洞見遮蔽於表面之下的某種意義,甚至進一步瓦解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的秩序與規則,使得依靠這些秩序規則的人們張皇失措於日常生活中,質疑併產生深刻的解構性。
這或許正是《紫羅蘭》作品創作與新文學創作的“同質異構”的意義所在吧。
《紫羅蘭》編輯視覺不僅利用文學作品,還通過紫羅蘭畫報、廣告、圖片(風景攝影、名畫、扇面、名人、明星照片、時尚封面美人、私人日常小照)等手段,同樣以“商品”和“日常”為切入口,全面敘述1925~1930上海多元裂痕的本土性現代化、滬上商業文化和民眾生活狀態。
這種多元化展示的編輯風格,存在於《紫羅蘭》的“時尚敘事”中,表面上似乎展示出無邏輯的狀態,實際上卻是以“時尚敘事”為內在邏輯的編輯理念。這樣的理念既符合商業文化的操作,又適應通俗時尚期刊的讀者市場,更順應現代社會多元的文化生存狀態。
由純粹的“紫羅蘭情結”演繹而成的周瘦鵑編輯理念,由此呈現出多元、開放的“時尚敘事”風格,“文化的商品性、日常的生活政治、時尚的現代性”,成為《紫羅蘭》編輯方針中最有價值的體現。
周瘦鵑的紫蘭情結
當年,周瘦鵑對於自己編的《紫羅蘭》也是十分喜愛,他在1943年5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陰。晨風甚勁,氣候突轉寒;予御夾衣兩重,並羊毛半臂及嗶嘰單長衫,猶凜然無暖意,夏行冬令,實為異數。是日因須赴鄒荊丈沙利文午餐之約,九時許與鳳君枵腹出,《紫羅蘭》第二期已見於市上,書店書攤中,在在皆是,封面畫之碧桃紫蘭,燦然動目,予於此際,色然而喜,雅有他鄉遇故知之感。”昔日之“在在皆是”,今天都哪去了。
鄭逸梅說過為什麼周瘦鵑有如此濃得化不開的紫羅蘭情結——“瘦鵑生平,對於紫羅蘭花,有一重影事,所以他的盦名,就叫做紫羅蘭盦。他個人所辦的小雜誌,就叫做《紫羅蘭片》。他的案頭,常常供著紫蘭花,晨夕灌溉,都是親自執役,甚至連得他寫字的墨水,也用紫羅蘭的顏色,他與紫羅蘭的情感,可想而知了。”魏紹昌則將此“一重影事”說得明明白白,原來周瘦鵑少年失戀,女友周吟萍的西文名叫violet(紫羅蘭)。周瘦鵑自己也說過“那段刻骨傷心的戀史,以後二十餘年間,不知費了多少筆墨”;“我的那些如泣如訴的抒情作品中,始終貫穿著紫羅蘭這一條線,字裡行間,往往隱藏著一個人的影子。”
紫蘭之戀,夢鄉重溫,1943年5月21日,周瘦鵑日記:“晴。昨夜有好夢,夢與伊人同飲於市樓,紅燈綠酒,與人面相映有致,渠作盛妝,率老母挈兒女俱來;盼睞有情,便娟猶昔。酒半酣,忽侃侃述吾二人三十年來相戀之史,有可歌可泣者,其兒女咸大感動,為之隕淚,老母亦凄然,不能置一辭。予方欲有言,詎已遽然而覺。力圖重尋此夢,竟不可得,悒悒弗能自己!”周將此夢告訴夫人胡鳳君:“鳳君見予有不豫色,問所苦,舉實以告;鳳君笑予痴,謂君連日卧起紫蘭台畔,為紫羅蘭所感應,故有此夢耳。予以為然;顧迢遞萬里,音問久疏;得此一夢,亦可少慰相思矣。”我這麼多年的苦苦追尋《紫羅蘭》,怕也是周瘦鵑紫蘭情結之靈魂附體。
張愛玲與《紫羅蘭》
一九四三年,一個春寒料峭的下午,上海。張愛玲捧著一個紙包,前往拜訪紫羅蘭庵主人周瘦鵑。紙包內的是一迭稿子,標題為《沉香屑》,分為兩篇,第一篇標明〈第一爐香〉,第二篇為〈第二爐香〉。這一會面,一老一少傾談甚歡。
周瘦鵑告訴張愛玲:十多年前,他曾辦過一本雜誌《紫羅蘭》,於今得到銀行家的支持,復活了。
張愛玲聽了很高興,說:十多年前,他辦的《紫羅蘭》、《半月》、《紫羅花片》,她和母親都是讀者。
當夜,周瘦鵑細讀她的《沉香屑》,登時“深喜之”,並決定將〈第一爐香〉刊在第二期,〈第二爐香〉刊在第三期。張愛玲這“出世之作”發表后,一發不可收拾,創作不斷,名聲大振。果應了她的名言:成名要趁早呀。
周瘦鵑是一代名編,為何獨愛“紫羅蘭”三個字?他在蘇州的故居定名“紫蘭小築”,書室定名“紫羅蘭庵”,雜誌定名《紫羅蘭》、《紫羅花片》,小品集定名《紫蘭芽》、《紫蘭小譜》,他的叢書定名《紫蘭庵小叢書》。更在故園一角,迭石為“紫蘭台”,種滿一叢叢的紫羅蘭。(見《愛的供狀》)而他書寫的墨水,也用紫色。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實涉一段情。十八歲時,他任教於上海民立中學,在務本女校演觀賞演出時,一位女演員吸引了他,燃起他強烈的愛慕之心。這位女生名周吟萍。他膽粗粗的投書,盼結友誼。周小姐曾讀過他的作品,早已心儀,連忙回信,一段戀情就此產生。
但好事多磨。年多以後,周吟萍奉父母之命,不堪威迫,含淚嫁與一鉅賈之子。這一打擊,是周瘦鵑創作哀情小說的源頭。周吟萍的洋名叫Violet(紫羅蘭),自此,終周瘦鵑一生,就與紫羅蘭糾纏不舍。一九四六年,周瘦鵑妻病逝,周吟萍亦已守寡,周瘦鵑有意結合,惟“紫羅蘭”卻以年華老去,不欲重墮綺障,並對周瘦鵑說,盼將她看作是永遠的未婚妻吧。
在小說《情》的開端說:“挽近之世,一情字為人玷辱殆盡,實則肉慾,美其曰情愛,須知情愛之花,決不植於欲田之中。肉慾之外,尚有精誠者在,精誠之愛,能歷古而不磨,天長地久之一日……”這番話,可作兩周之愛的註腳。
周瘦鵑《留聲機片》的主角情劫生,是情痴,他也是情痴;但周瘦鵑卻理智得多了,他沒有逃,沒有逃往恨島、桃花源,也沒進相思病院。他以紫羅蘭、紫色來療治心傷,並化而為寫作力量,哀情不絕,居然也為一些情傷的人帶來宣洩、撫慰之功。
張愛玲愛《紫羅蘭》,周瘦鵑愛“紫羅蘭”;有了“紫羅蘭”,始有《紫羅蘭》,這才捧起了張愛玲這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