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枚法師

育枚法師

育枚(1910一 )。育枚法師是江蘇南通人,24歲時在寶華山隆昌寺受戒,后畢業於廈門閩南佛學院。

目錄

正文


抗戰勝利后曾去上海任靜安寺佛學院教務長、玉佛寺監院等職,1949年回廣教寺擔任住持。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被選為中國佛教協會理事、江蘇省佛教協會副會長、南通市佛教協會會長,現在還是南通市人大代表。自1980年廣教寺重新開放以來,育枚方丈主持教務,修復殿堂,深受廣大僧人的擁護和愛戴。
育枚長老生於1910年12月,圓寂於1999年10月10日,享年90歲。
他是聖嚴法師早年在大陸出家時的恩師之一,由於其鼓勵,法師才得以進靜安寺佛學院讀書,成為該院的學僧,自此奠定佛學基礎的一個起跑點。本文敘述育枚長老生平事迹,及與聖嚴法師的一段師生情緣,感恩感慨之情令人動容。
十月十三日上午法鼓山農禪寺告知我說:大陸南通有電話來,叫我知道,育枚長老已於十月十日圓寂,十月十四日舉行追悼儀式。當天下午,又接到電報,正式向我訃告,育枚長老示寂的消息,我便立即回了一份悼電。
幾乎是同一天,我也收到狼山廣教寺高齡八十一歲的都監月朗長老於九月二十六日給我寫的一封信,除了向我慰問九月二十一日台灣大地震的災情,示表十分的關心,對於罹難的台灣同胞致哀悼之情。此外也告知我有關育枚長老的近來病況:「您的老師,我寺方丈上育下枚大和尚,今年九十華誕,生日是十二月十八,近日因身體健康原因,左小臂病理性骨折,呼吸道感染,被送往南通附院治療,因年邁脈細,現在掛水已經不能掛了,只好在頸部開了一口子掛能量、血液等維持生命。老人身體異常瘦弱,但是身體(頭腦)思惟非常好,在病床上還不時地問起您,特別是這次地震後的情況。總之,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寺和醫院,都在全力爭取,減少痛苦,延長生命。」
生命中重要的恩人
育枚長老在我的生命中,是相當重要的恩人之一,如果不是他鼓勵我狼山的師長貫通及朗慧二位老人:「法聚庵也,應該培養個把小和尚讀書」,恐怕我只有在滬西的大聖寺趕經懺的份;如果不是育枚長老正好擔任靜安寺佛學院的教務主任,憑我當時的程度是無法成為該院學僧的。雖然,除此之外,育老並未對我特別照顧,而且在一個學年之後他便轉任玉佛寺監院,也到該寺的上海佛學院教書去了。在當年的佛學院之中,靜安佛學院的學僧乃是兼做經懺的,故也不是一所名校,可是對我而言,確為讓我奠定佛學基礎的一個起跑點,使我終身難忘那一段求學的因緣。
一九四九年春,我離開大陸到了台灣,便與大陸所有的親人及師友們,斷絕音訊,長達三十四年,直至一九八三年,始由旅居美國加州的印海法師打電話告知我,他已返鄉一趟,到了狼山,見到了育枚長老,並托印師帶口信,要我也回去看看。我便於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五日,由紐約給貫通及蓮塘二位老人寫信,這封信被育老看到,未敢給我回信。至一九八五年才通知我俗家侄兒寫信,說貫、蓮二老,尚在人間,唯都在害病,熱切盼我在他們遷化之前,能夠見我一面。
嗣後,我為狼山的三老陸續寄回去一些補品藥物,也收到育枚長老的親筆短函,寄到紐約的東初禪寺,只是我為中華民國的公民,也不敢貿然回鄉,直到一九八七年十一月起,台灣政府開放人民回大陸探親,我便於一九八八年四月完成了返鄉夢的實現。回到狼山,我法聚庵的幾位老人雖然均已先後物化,育枚長老雙腳也不良以行,但他氣宇豁達,性格爽朗,熱忱地招待我在法氣堂(舊時的三元宮)共進午餐,萬想不到在他生前,尚能見我一面,席間他也提起,中共解放之後,曾經問過他山上房頭裡有一個小和尚去了何處?幸好我到台灣後,兩度改名,大陸的親人都以為我已死於戰亂中了,故亦未曾累及狼山的師長。
相隔四十年,我回狼山時,當然像是再世為人,我於軍中十年,吃盡苦頭,甚至也遇過生命的危險,居然還能活著退役,二度出家。留住大陸的育枚長老,在這段驚天動地的大時代中,日子過得也滿坎坷的。
根據余繼堂先生近著《江東佛門春秋》一書所收「育得梅花報春光」,記載了育枚長老的一篇簡傳,提供我撰寫本文的珍貴資料。
育枚長老生於一九一0年十二月的南通南部,一戶貧窮的金姓農家,十三歲上狼山的白衣庵,隨曾住過金山禪堂的曼陀長老出家,除了在庵中開蒙讀書外,也學習經懺佛事,怪不得我在沙彌時代,曾見育老於三元宮的七月法會圓滿日,主台放焰口,唱念威儀及真言手印,都非常老到熟練。不久便入狼山白衣庵自辦的僧立小學為插班生。這所狼山小學當我上山時代,正由白衣庵的立定法師主持校務,大家稱他為白先生,我也曾想能去該校上學,結果因緣未熟。
一九二八年,育老十八歲,被送往廈門的閩南佛學院深造,院長是太虛大師,教師則有大醒、芝峰、會覺、寄塵等名匠。一九三二年,佛學院畢業,回到狼山祖庭服務。一九四五年秋應閩院同學密迦法師之邀,到上海擔任靜安寺佛學院的教務主任,教授歷史,兼任設於該寺的上海市佛教會秘書職,我就於翌年夏天,由於育老的關係,僥倖地進入靜安寺佛學院,從此當了兩年半多而不足三年的學僧。
逢年過節禮座請安
一九四七年育老受同出身狼山的葦一方丈聘作上海玉佛寺監院兼該寺的上海佛學院教務主任,自此之後,我只有逢年過節,向他去禮座請安,平日就很少有機緣見面了。
一九四九年,大陸的中國共產黨革命成功,建立新的國家,隨著他便回到南通的祖庭,執掌廣教寺法席,將國民黨軍隊破壞了的狼山殿宇,作了修殘補缺的重整工作。一九五○年冬,韓戰爆發,南通佛教界成立了「抗美援朝工作委員會」,繼朗慧老人之後,育老擔任主任委員,發動捐獻,他個人購買國家建設公債達六百萬元老幣,「交出了一份讓黨和人民滿意的答卷」。一九五六年,育老與穎梵等一同發起「廢除狼山七庵分治為統一管理」,得到政府批准。此後又領導僧眾配合政府,對狼、軍、劍、馬鞍、黃泥等五山,進行大規模的綠化造林運動。一九五八年八月,南通宗教界成立「佛道教學習委員會」,育老為主任委員;同年他也擔任由僧眾創辦的南通市玻璃二廠副廠長,月朗法師當時也以俗裝俗 在該廠做工,擔任生產組長。迄一九六六年開始文化大革命,育老都在該廠任勞任怨地與職工們一起勞動,「為發展生產,繁榮社會主義經濟,孜孜矻矻努力工作」。文革運動,延續了十年,一直到一九七六年才結束,育老曾被「游斗抄家」。忍辱負重,含冤不退道心。一九八○年,狼山廣教寺被政府批准重新開放,育老始與月朗等人,再度被請上狼山,重新穿著中斷二、三十年的僧裝,育老為住持,月朗任監院,率領僧眾對年久失修的千年古剎,進行了為期十年的修復工程。最初回山之時,既對荒廢的殿宇悲傷,也覺得能夠復興古剎而振奮。在初開放時,寺中空無一物,連吃飯的碗筷,都得向山下借來,沒有床位,大家一起都睡地鋪。
以上這段辛酸史,須得有極大的耐心和堅貞的毅力來適應,凡是能夠從中歷煉過來而仍不氣餒的人,便會成就自己也能成就他人。其實,我們到了台灣的這一代人,雖未經歷如此的辛酸,但也都是從睡地鋪、光腳板、吃蕃薯、以及多少帶些白色恐怖的歲月中走過來的。所以我們這一代的中國人,不論是在此岸與彼岸,都要能夠相互憐惜彼此敬愛才對。
見故人感傷中有喜悅
當我第一次返鄉探親時,一上狼山,就忍不住想流眼淚,經過育枚、月朗等諸長老,以八年的努力,已將狼山修復成比四十年前更繁榮、更明媚、更有活力,惟其對我而言,無常的歲月、變遷的環境,人事已全非我昔年記憶中的那些,只有與育老等數位前輩及同輩法師的敘舊中,略略地重溫我少年時代的狼山景況了。不論如何那次的返鄉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在哀傷中帶有喜悅的,特別見到育老健在,並對我的少年時代,他尚留有清晰的記憶。
一九九一年夏,南通遇上一場大豪雨,將狼山的道路石牆、房舍造成嚴重的塌方大災,人員雖都平安,建築物的損失很大。育老馳函,囑我呼籲海外信眾為狼山捐獻救災,由於我們法鼓山也正在募款籌建,不便雙重募捐,故立即將我歷年的著作版稅所得兌換一萬美元,匯去狼山聊表心意。這等我於一九九六年再度回去訪問時,育老還親自為此向我面謝。
那年我帶了三百位台灣的僧俗四眾,讓大家探尋我們法鼓山的法源,狼山當然是重要的一站。狼山原有七家房頭,現在尚保有建築物的僅有三房,連育老出家的白衣庵也已不見蹤影,何幸我出家的法聚庵,不僅未被拆除,而且整舊如新,不過已移作名為「紫琅園」的海外僑胞及台胞招待所,隨行的信眾們均有些不忍,所以我向育老建議,能否將之改作佛學院以培養後起的佛教人才,當時的育老等亦有此意,後將開會討論結果,由月朗法師告知我:由於狼山香火盛、遊客多,不夠寧靜,故亦不宜辦佛學院,因此作罷。
當時育枚長老是在山頂的新建甬道樓客堂接見我的,他告訴我說:「再過三年,就要九十歲了。」希望我屆時回去向他拜壽。我見他的身體狀況,已是相當衰老,真同風中殘燭,似乎隨時會熄滅,所以鼓勵他老:「千萬保重,您老九十華誕,我一定回來,要等我哦!」真想不到,眼看著育老的九十壽辰快要到了,我正在盤算,看我的行程,今年的十二月十八日能不能抽空回狼山一趟。月朗法師的信中,也真的提到育老在病床上還時常問起我,可是他比九十壽辰已提前兩個月,就先走了!
育枚長老,受過佛學院的正規教育,也擔任過兩所佛學院的教務主任,重視後進僧材的培養,他有相當深厚的學問基礎。但於他的一生,多在寺務管理及工廠後勤中度過,未能留下多少文字著述的智慧遺產,殊為可惜!臨筆神馳,不勝依依。
為了撰寫此文,我於十月十八日從台北返抵紐約僑居地的次日,便赴鄉下的象岡道場,摒除萬緣,一氣呵成,用念師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