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河
烏江河
貴州母親河烏江流經黔西、修文、金沙河、息烽、遵義,至烏江渡后稱烏江。往下仍向東北流,經開陽、甕安、湄潭、餘慶、鳳岡、石阡至思南。以上為烏江中游,長366.8公里。經德江、沿河等縣境,至沿河縣城后,折西北方向入重慶市境。經酉陽、彭水、武隆至涪陵市匯入長江。以上為下游,長344.6公里。
烏江河 千百年來,為兩岸土地滋潤塑造了沿河所獨有的優雅與浪漫,當我再一次面對你的時候,我的思想融入了你奔騰的聲響,雄厚的高山,誰在享用土地培育的成果以及石頭縫裡生長的安樂,那些不知疲倦的頑強的生命而幼小的生命,就這樣獨自品嘗你儲藏的苦難和辛勞 烏江河,涌動悲壯情節從遙遠的地方,洶湧而來 漫過雲貴高原那無邊無際的的山嵐,你這歷經磨難的河流和旋轉在天空的太陽,讓這塊古老的土地壯烈地生存下來,讓這一塊土地上的聲音,用歌唱的方式隨你傳到大海。
莽莽蒼蒼的貴州高原,傴僂著它的脊樑,烏江便在這高原上流淌,它從洪荒的遠古流至今日,從茫茫的威寧大草原流向浩浩湯湯的長江,流進了數不清的艱苦歲月,貫穿了夜郎人最神秘的傳說。站立江邊,透過那沉悶的日曆,圓實的夢破碎了一次又一次,香醇如酒,噴薄如血,涌動如烈日。
本來湯湯流來的江水,由於遇到兩岸黝黑山石的夾擊,於是,就有了世人驚駭怕的烏江的灘。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灘呢?
——這是一種流水沖刷礁石時便轟轟爆炸的灘! ——這是一種浪花撞擊礁石之後便如百色花壯觀的灘!
——這是一種似千軍萬馬瀟灑而熱烈叩擊地面的奔放的灘!
也許正因為這些,我才尋找船幫的故事在父親的記憶中。
我們全家去烏江邊土坨子祭祀我的祖父,酒,一盅盅灑完了,酒杯卻緊緊握在父親的手中,全家紅腫的眼睛禁不住又淚水盈盈……河中,搖曳著一隻木船,父親的記憶便隨之起航了……
我的祖父是一名技藝頗高的駕船裏手,木船順流而下,祖父立於艄位,泰然若鐵塔,而其餘水手立於船上,吸一口氣,然後扯開歌喉,一首粗狂而放蕩的情歌便跌落於水流端急的江面:
河邊妹子淚莫落
老公不好找船哥
情歌情妹頭挨頭
悄悄話兒悄悄說
……
歌聲海長海長,叫人聽了如飲醇酒,其實,空曠寂寥的河岸哪有姑娘的影子。
在這群水上歌手中,我的祖父是最出色的一位,那些水暖風清的日子,在河邊小鎮,他總是用一首首動人的情歌,逗得河岸上來來往往的少女總愛駐足轉身,把如水的目光投向他江中的身影,這時候,風和水都動情了。
船幫們行下水船時自然是逍遙非凡,而在這條江上行上水船確是何等的一種艱難啊!烏江河水溢滿了船幫們的赤誠,風霜雪雨,肆無忌憚!他們拉著古老而沉重的木船,與一江狂濤惡浪相對峙,這時,腳是腳,其實手也是腳了,十個指頭深深地摳進窄窄曲曲的纖道,似乎要將路面刨出一個坑來。
就這樣一次次的烈日酷寒,一個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都隨風而去了,而依舊存在的是烏江河谷的陣陣濤聲!那長長的纖道上,灑著穿幫們的汗水,也浸著他們的血呀!但是他們卻從沒有哀嘆,沒有呻吟,有的只是那喊不成聲而又很見厚重的拉灘號子:
也喂——也含!喂嘿——也含!
那號子聲喊破了烏江兩岸的荒涼,延續著他們生生不息的夢。
肩上的纖繩長長拉直,直拉得太陽流血,直拉得女人的秋水成了一根線,直拉得原始的野性陣陣悸動!
倘若是拉霸王灘——龔灘,那就更是另一種艱難了。
龔灘位於烏江中下游,也是距離我家最近的灘,更是烏江最大險灘,由於有一巨石橫卧江心,水浪高達丈許,濤聲如萬炮轟鳴。
船行至灘前,所有的人都得上岸拉縴,自然,我的祖父便成了拉縴的頭兒。岸上的人把所有的力氣聚於一根纖繩,匍匐在彎彎的河岸上,一任命運加劇著前程坎坷的崎嶇,江風江浪,如把把不停揮動的雕刀,日曆夜裡就這樣剔刮著他們黑紅色的肌膚……而我的祖父還要領腔喊號子,每每要拉上灘時,口中便滿是鮮血了。但是,他卻仍然不停的喊著拉灘號子,那是能夠鼓舞人的意志,能夠更好地把一幫人的勁聚到一塊來的呀!多少年來,船幫們的心就是被這拉灘號子緊緊牽繫著:
也喂——也含!喂嘿——也含!
號子聲從低沉到高亢激揚,傳出老遠老遠……
路迢迢,水滔滔,多少次風餐露宿,多少年依然執著,溯流而上的船走得極慢極慢。
若是鄰近夜色,還沒有行至碼頭,就只得靠岸泊船,尋找一個背風的山坳里,燃氣一堆篝火,煮魚取暖。月亮從河對岸山頂升起來了,江水冷冷的泛起銀色,扒足飯,咕下幾大海碗酒,船幫們便每人摸出一支笛子,悠悠吹上幾曲憂鬱的曲子。哦,他們是不是時常在這無人的峽谷過夜?也是不是常常吹這充滿哀愁的曲子?笛聲悄悄消失過後,船幫們已沉沉睡去。
船篷支撐起生存的苦難,寂寞的回憶起風風雨雨的記憶。啊,那緘默地在水中漂泊的船莫不是在反謅往昔失落的日子么?那長長的竹篙莫不是在苦苦地尋覓並執著的追求么?
船,曾經一次次的被漩渦卷沉,而永不沉沒的是船幫們心中那團火,在幾千代人中流傳,這是一個古老民族的偉大凝聚,也是我們華夏古國的浩然之氣啊!
一個個感人的故事,寫下了多少悲壯的詩行。時間就這樣一浪接一浪喘息而去,船幫們行走於頁岩邊,斑駁的腳印烙下沉重的黑影,光芒深沉的燃燒,悠長的夢裡懸掛著一幅悲壯的圖畫。
那年恰遇烏江漲端陽水,祖父為了救一個由於水太大而被纖繩拽下烏江的縴夫,自己卻被漩渦捲走了……家鄉那支離破碎的吊腳樓,那淋漓的血,那蒼老枯瘦的土家山寨都在為祖父意外遇難而長鳴蕭蕭。
祖父葬禮之日,當祖母等親戚在土坑邊相遺體最後道別的時候,一片黑紅脊背的漢子跪倒了,那是些在烏江河中奮漿拼搏的壯士,那是些面對狂風巨浪都敢於將苦難笑飲狂餐的鐵錚錚的漢子啊!他們在那樣火辣辣的太陽下,全然不顧地赤裸著上身跪著是表示一種什麼呢?
在歲月之岸,烏江永遠喧囂著,引誘那些渴望與烏江一起喧囂的船幫們在他們騷動不安的拼搏中奔向烏江河,任血液慢慢流盡,然後長眠在烏江溫熱的河床,只有烏江河知道,烏江河裡的漢子才是真正的漢子。
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生就是壯闊和奔流,就是勇敢和追求,烏江河邊古樸寧靜的土罐罐破碎了,拉縴命苦的歷史被永遠永遠遺棄在險灘邊的崖壁上。
一艘鮮艷奪目的輪船駛來,打斷了父親的回憶。是烏江河賜給了船幫們一份份的收穫,河水也溶進了他們太多的苦澀;是烏江河鑄成了他們寬厚、剛毅的性格,賦予了他們質樸勤勞的思想,教會了他們銘心的愛和篤實的恨……
今天,烏江早已以青春的激情衝進了發電廠的血管電燃了雄性的火焰,以澎湃的生命去追逐經濟騰飛的足音。
萬里長征經過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