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
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
中篇小說《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1980年9月發表在新創刊的《芙蓉》雜誌上。
《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
木排流到哪裡,作品的故事就寫到哪裡。其中有石牯和改改的愛情糾葛,有老區長徐鳴鶴的悲慘遭遇,有打魚人老魏頭的辛酸淚水,有討飯的吳愛花挨批鬥場面,有雙河街李家棟、劉大苟們的胡作非為,有老放排工盤老五堅強樂觀和捨己為人的精神。
“這些人物,在當時那個地方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被葉蔚林巧妙地組裝在了一個精彩的篇幅里。”(唐曉君《葉蔚林的“瑤山情結”》,中國永州新聞網)小說發表后,它成功的風景描寫,曾受到許多人讚賞。葉蔚林在《題外的話——關於<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一文中說:這主要“在於滲透了我自己的真情實感”。他說,“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在瀟水兩岸整整生活了十年,這裡的山川無比富饒、美麗,而這裡人民的生活卻十分貧困、壓抑。這種矛盾沉重地、痛苦地折磨著我的心靈。面對歷史悠久的瀟水,我常常渴望傾訴一點什麼。這大概就是我寫《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最初的動機吧。1972年的夏天,我曾經隨一隻木排在瀟水、湘水飄流了二十四天。我的具體感受就是在這個時候獲得的。當時我被剝奪了工作權力,完全是個普通勞動者。我心情抑鬱、憤懣、不平,但又渴望著自由與光明。於是我對河道上的景色非常敏感,浮想聯翩。看見瀟水曲折的河道,便聯想起舜帝南巡的古老傳說,想起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看見暮色中兩岸模糊的景物,便聯想起光明與黑暗交替的最後時刻;看見夕照中溫柔的河水,便聯想起慈祥的、寬大為懷的母親;看見遠方的一抹幽藍時,甚至湧出了淚水,我覺得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在前面召喚著人們……八年後,當我執筆寫《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時,瀟水兩岸的景物,便很自然地帶著感情色彩,從筆底奔涌而來。”葉蔚林說,“主題的多義性,思想感情的豐富性,正是我在《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所追求的。”當然,“初稿寫出,一些同志看過之後,大多對盤老五當眾脫褲子這一細節有異議。……我只講了一句話:‘穿上褲子就不是盤老五了!’”由此可見,創作這部小說,一是“有生活根據,另外還須要一點藝術上的勇氣。”(《新時期作家談創作》,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10月)唐曉君《葉蔚林的“瑤山情結”》一文也說:千里瑤山,給了葉蔚林充足的“養分”、“肥沃”的土壤。於是,他的作品便有了山林、山路、放排工、瑤歌、山溪、常青藤、小木屋……一陣陣來自千里瑤山清新奇麗的風,吹向了沉寂的文壇。
葉蔚林
1976年夏天,著名作家葉蔚林終於結束長達12年的下放生活,從零陵地區文化局調回省會,臨時安排到省戲曲研究所工作。戲研所剛恢復,沒事幹,寫書,中篇小說《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1980年9月發表在新創刊的《芙蓉》雜誌上。小說一經發表,便好評如潮1981年4月,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首屆全國中篇小說評獎委員會評定:《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獲得一等獎第二名,5月中旬舉行授獎大會,在北京,住進京西賓館,臨散會頭一天,突然門被推開,闖進來西安電影製片廠的導演吳天明他先來個自我介紹,接下來沒有一句套話,直奔主題。他說他準備將《沒有航標的河流》搬上銀幕,並請葉蔚林執筆改編電影劇本。
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
評論界還對小說取得的成績,作了進一步的探討和總結。丁宏新、張守仁、王紀人、唐摯、舒其惠等評論家都發表了文章。其中劉錫誠對《在沒有船標的河流上》的總結很有代表性:“第一,作者努力探索而且找到了與所要表現的內容十分和諧的藝術形式;”“第二,成功地塑造了盤老五的形象以及其他一系列各有特色的人物形象;”“第三,作者以充滿愛國主義感情的筆調描繪了祖國大自然的景色。小說里的詩情畫意和民情世態風俗畫,喚起人們一種強烈的自豪感。”(《找到了自己——評葉蔚林的小說》,見《小說創作漫談》一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11月)而其中最後一點,在新時期初的傷痕文學中是極為少見的。除此之外,小說中的盤老五形象,也是評論家津津樂道的話題。謝望新這樣評價:“盤老五的性格和精神世界是複雜的,矛盾的。他有時顯得粗野,鄙俗,但深藏於他心靈中的美好人性,卻始終沒有泯滅和消亡。他富於同情心、正義感、打抱不平、鋤強扶弱的品格,體現了中國農民的優良美德,很有歷史感。”(《在對生活思考中的探求——讀1979、1980年的中篇小說》)由於小說引起了廣泛共鳴,獲得了巨大成功,不久被評為1981年全國第一屆優秀中篇小說的一等獎(名列五個一等獎中的第二名)。
葉蔚林
首先作者寫了放排人的愛情生活,通過對他們愛情的描寫,從一個極富人情味的角度展示了他們的追求、痛苦和歡樂,刻畫了他們慷慨粗獷的性格。小說中講述了石牯和盤老五兩個排工的愛情故事。作為排工他們的愛情有著相同之處,即放排人苦命,天做帳水做床,一根篙子闖江河,吉凶難卜,所以他們的愛情也和上游的瀟水一樣曲折,充滿苦難。
然而,在愛情生活中屢遭不幸的排工對愛情又那麼執著堅貞;另外,石牯和盤老五生活在不同的社會環境中,他們同是一波三折的愛情又具有不同的社會含義。盤老五年輕時曾熱戀上一位姑娘,他答應放排到省城后給她買戒子和鐲子,買蘇州的紡綢衫。而她也答應他從清明到端陽,天天穿紅衣裳在渡口等他。可是,拖駁的洋船奪去盤老五愛的權利,他不但沒有掙到錢,反而背上“磨盤債”,使他與柳蔭下的紅衣女子只能隔河相望,他清醒地意識到不能害了她。另一次,盤老五喜歡上一個財主家的丫頭愛花,而愛花又被財主許給一個長工。盤老五不忍心讓三十大幾的長工雞飛蛋打,便沒有娶她。
幾十年後他們再相逢時,她是一個沿街乞討的老婆子。他沒有嫌棄,送她錢和糧票。盤老五在愛情面前的選擇,充分體現了他的愛純樸真實,表現出他作為一個排工一個男人的獨特氣質。
與此相比,石牯面對愛情他幾乎沒有選擇的自由,以掌握“革命”大權的區委書記李家棟和公社組委劉大苟為代表的惡的勢力殘酷無情地奪去了他的玫玫。然而,這新的一代越沒有愛的選擇權利,他們的愛就越強烈越堅貞:石牯敢去殺人,玫玫敢於不顧持槍者的追趕跑到木排上與石牯相會。兩代排工的愛情互補互襯,相映生輝。可以說,年輕一代的愛情生活是父輩排工的愛情生活的繼續。這不僅僅是一種苦難的重複,而且還是一種情操的發揚光大。
小說中對愛情的描寫不是“單義”的,在寫愛情的同時作者還有意展示了排工的友愛精神和他們對溫馨、純凈生活的嚮往。如玫玫上木排之後,盤老五拉著石牯和玫玫,把他們送進排上唯一的棚子里。盤老五一夜未眠,而又不肯弄出聲響,免得打擾棚里的那對戀人。
玫玫走後,木排上的人頓時和睦起來,心靈似乎在一夜之間凈化了許多。愛情使生活和諧純凈,也激活了老排工內心深處早已沉死的激情和幻想。另外,小說在愛情的描寫中還表現了喧囂動蕩的政治時局給人民帶來的苦難,抨擊了生活的醜惡。
其次,作品還寫了普通人的愛和憎。這集中表現在搶救原區長徐鳴鶴的情節上。小說中徐鳴鶴作為一個藝術形象是比較單薄的,他的人物語言也顯得直白,沒有個性,但他作為平民百姓某種意願的代表,由他而生髮出的故事卻是感人的:排工們不怕風險把他從危難中救到木排上,又偷偷地隱藏起來;一聽說是救老徐,軟弱的老魏頭也變得硬朗,腳步蹣跚的愛花也變得靈活敏捷了。放排人以及老魏頭、愛花對徐鳴鶴的愛戴實際上是平民百姓對真與善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