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之推不言祿

介之推不言祿

《介之推不言祿》是春秋時期文學家、史學家左丘明創作的一篇散文。此文講介之推跟著晉文公在外流亡回國后,晉文公酬勞功臣,獨獨遺漏了他,他不誇功,不求賞,反而和老母隱居綿上深山終老的故事,記敘了介之推在決定歸隱時與母親的對話,深刻批判了爭功請賞、獵取名利的不齒行徑,頌揚了介之推母子不貪求名利福祿的高潔品行。全篇富於故事情節性與戲劇衝突性,結構完整,人物形象刻畫十分到位,通讀此篇后,介之推藐視富貴、正氣凜然和母親不動聲色、旁敲側擊,都一一躍然紙上。

作品原文


介之推不言祿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隱。”遂隱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1、介之推:介子推(?—公元前636年),又名介之推,後人尊為介子,春秋時期晉國(今山西介休市)人,生於聞喜戶頭村,長在夏縣裴介村,因“割股奉君”,隱居“不言祿”之壯舉,深得世人懷念。死後葬於介休綿山。
2、晉侯:指晉文公,即重耳。他逃亡在外,在秦國的幫助下回晉繼承君位。
3、賞:賜有功也。
4、從亡者:從文公出亡在外之臣,如狐偃、趙衰之屬。
5、獻公:重耳之父晉獻公
6、惠、懷:惠公,懷公。惠公是文公重耳的弟弟,是懷公的父親。
7、置:立。
8、二三子:相當於“那幾個人”,指跟隨文公逃亡諸臣。子是對人的美稱。
9、誣:欺騙。
10、下義其罪:義,善也。言貪天之功,在人為犯法,而下反以為善也。
11、上賞其奸:奸,偽也。言貪天之功在國為偽,而上反以此賜也。
12、蒙:欺騙。
13、盍:何不。
14、懟(duì):怨恨。
15、尤:罪過。
16、文:花紋,裝飾。言人之有言,所以文飾其身。
17、綿上:地名,在今山西介休縣南、沁源縣西北的介山之下。
18、田:祭田。
19、志:記載。
20、旌:表彰。

白話譯文

晉文公賞賜跟從他流亡的人,介之推不談爵祿,因此爵祿也沒有給他。
介之推說:“獻公之子九人,只有君侯在世了。惠公、懷公沒有親近之人,國內外都厭棄他們。天不斷絕晉國的後嗣,一定會有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國君又是誰呢?實在是上天立的他,而那幾個人以為是自己的力量,不是騙人嗎?偷別人的財物,還被稱為盜,何況竊取上天的功勞當作自己的功勞呢?下面的人贊同他們的罪過,上面的人獎賞他們的欺詐,上下相互欺騙,就難以和他們相處了。”他的母親說:“何不也去請求賞賜?就這樣死了,怨誰?”介之推說:“明知是錯誤而效法它,罪過更大。並且我發出過怨言,不可再吃國君的俸祿。”他的母親說:“也要讓國君知道這件事,怎麼樣?”介之推答道:“言語,是身上的裝飾品。身子將要隱藏,哪裡還要用言語去裝飾它?這樣做就是為了顯露了。”他的母親說:“能夠像你說的這樣去做嗎?我和你一同去隱居。”於是他們隱居而死。
晉文公尋找介之推沒有找到,就以綿上作為介之推的封地,說:“以此記載我的過失,並表彰好人。”

創作背景


晉獻公時,晉國宮廷發生內訌,公子重耳出逃至衛國,衛國不敢收留,他只逃往齊國,途中沒有吃的,大家只能吃野菜充饑。重耳咽不下野菜,侍從介之推就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塊肉煮成湯端給重耳喝。重耳喝完后連稱味道好,後來在趕路時,重耳發現介之推走路一瘤一拐,經過追問才明白經過,重耳感動不已,並許諾回國后重賞介之推後來,重耳在秦國的幫助下,回到了晉國,平定了叛亂併當上國君。重耳對跟隨他出逃的人都重重封賞,唯獨忘了介之推。介之推也認為自己無功,即使自己不割肉,重耳一樣會當上國君,於是帶著老母歸隱山林。此文即為記敘介之推決定隱居時與母親的一段對話。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故事有頭有尾,結構完整,敘事富於故事情節性與戲劇衝突性,這是《左傳》文學藝術特色之一。介之推追隨晉文公流亡在外長達十九年,曾割股之肉給晉文公充饑,但在回國后他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向晉文公索取封賞,而是超然隱遁,可謂高人。此文通過介之推與其母的對話來表白介之推的心跡,頌揚了他不居功孤高自守的品德。全文共一百九十四字,卻生動地刻畫出功成身退、正直清高的介之推形象。介之推認為君王上應天命,功臣不應邀功請賞,這一出世高蹈的思想,成為後世清高淡泊的隱士所奉行的準則。
全文採用對話的形式敘事寫人,主要通過介之推母子的三次對答,細緻入微、系統完整地揭示了介之推不言祿、隱而死的前因後果,再現了他在仕與隱、進與退之間抉擇、徘徊的心路歷程。介之推選擇隱,直接起因是“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但是如果僅憑這個原因,那麼介之推未免也太過意氣用事,逞一時之氣而不能做到真隱。實際上,其深層的原因則是他認為晉公子重耳流亡十九年後回國即位,“天實置之”,而晉國從亡大臣卻“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晉文公又賞罰不明,所以這時朝政是“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即是說晉國此時是“無道”,因此介子推選擇了隱。有其心不見得有其行,他的母親曾三次設問試探。開始他言辭過激,只批評他人;第二次他語言明快,反躬自省;第三次語言緩和,將是非名利置之度外。他的母親由懷疑到相信,最後尊重、支持他的選擇。三次設問,從為文的角度看是故作波瀾,從言行的角度看是考驗,從心理學角度看是內在選擇,三問三答,猶如層層剝筍,最終露出了筍心。
全文語言凝練,概括性強,不少句子如“天實置之”“貪天之功以為己力”已成為成語。文中對話亦寫得十分巧妙,細緻入微。

名家點評

清代金聖嘆《天下才子必讀書》卷一:“最是清絕、峭絕文字。寫其母三段語,是三樣文字,細玩味之。”

作者簡介


左丘明(約公元前502一約公元前422年),姓左,名丘明(一說複姓左丘,名明,也有人說他姓丘,名明,因其父曾任左史官,故稱左丘明),春秋末期魯國人,曾任魯國史官。左丘明知識淵博、品德高尚,孔子曾說過: “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可見孔子把他引為同道。漢代史家司馬遷稱其為“魯君子”。相傳他鑒於魯史《春秋》太簡,恐後學弟子各持異說,失其真意,寫成《左氏春秋》,後世稱為《左傳》。還編著有《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