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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登·懷特
美國思想史家
海登·懷特(Hayden White,1928—2018 )他早年研究中世紀史和文化史,1960年後涉足歷史哲學領域,是當代西方最著名的歷史哲學家之一。海登·懷特是密歇根大學哲學博士,擔任美國斯坦福大學比較文學系教授、加州大學聖塔克魯斯分校歷史系榮譽教授,當代美國最著名的學者之一,新歷史主義最主要的批評家,被譽為“在文化理解和敘事的語境中,把歷史編纂和文學批評完美地結合起來”。
海登·懷特
海登·懷特
與新歷史主義眾多理論家專治文藝復興文學不同,海登·懷特專治19世紀歐洲意識史(History of Consciousness)。由於他眾多的著作和不同凡俗的理論創見,使他成為文學理論和歷史學界的著名人物,而奠定他學術地位的是其代表作《元歷史》和《話語轉義學》。 《元歷史》歷史話語與文學話語,海登·懷特對自己的《元歷史》的創見非常自負,認為在美國自己是首先承認這種理論的。一般而言,Metahistory(元歷史)廣義上指歷史哲學,尤指“思辨的歷史哲學”(而與分析批判的歷史哲學相區別)。其方法論原則是力圖建立一套闡釋原則框架,以說明歷史發展的進程和規律。因此,在“元歷史”理論強光照射下,歷史不再是非連續的、偶然的事件的展開,而是按一種闡釋理論連續的、必然的發展演進。於是,為“作為整體”的人類歷史提供一個自圓其說的解釋模式,從而為歷史進程的“整體”提供一種“意義”並展示一種總方向,就成為“元歷史”的根本目的。當然,在懷特之前,已有不少“元歷史”的理論設定,如中世紀的“歷史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一種神定的計劃展開”的說法,文藝復興的“歷史的前進建立在純粹經驗基礎上”的說法,啟蒙運動與后啟蒙運動的“歷史發展據理性而預測”的說法,以及現代斯賓格勒、湯因比、伽達默爾、羅蘭·巴爾特(《歷史的政治》)等人的歷史發展闡釋理論,均作出了各自的理論的貢獻。但是,儘管海登·懷特說自己是“第一個研究元歷史理論的人”,過分大膽了些,但說他第一個如此系統而創造性地研究了元歷史理論,倒是所言不虛。
懷特的“元歷史”理論特徵,在懷特看來,必須先將對歷史的理解看作一種語言結構,通過這種語言結構才能把握歷史的真實價值。歷史是一堆“素材”,而對素材的理解和連綴就使歷史本文具有了一種敘述話語結構,這一結構的深層內容是語言學的,藉助這種語言文字,人們可以把握經過獨特的解釋過的歷史。事實上,這種看法在海德格爾、伽達默爾的“闡釋理解理論”中是不難讀到的。懷特理論所具有新意之處,有人認為在於他強調歷史的深層結構是“詩性的”,是充滿虛構想象加工的,將歷史與文學都看作可以獲得真實的敘述的。但仍然可以想起亞里士多德曾說過的:詩比歷史更具有歷史的普遍意義,相對照之下,懷特的創新似乎失去了合法性。
海登·懷特
這種將歷史詩意化的研究使懷特受到文藝理論家和歷史學家的雙重批評。但懷特仍然堅持自己的“歷史闡釋論”和“語言行為論”,並且,進一步將這種觀點引入文藝理論研究中。他認為解決本文與歷史的關係是新歷史主義研究的關鍵,要解決好這一問題,主要應選擇語言敘事理論,在文學本文研究中採用歷史本文研究法,在歷史本文研究中採用文學研究法,使文學本文與歷史本文在元歷史的理論框架中恢復敘述(return to narrative),使文史哲和社會科學的界限淡化並打通邊界。這種重敘事結構、重意義想象、重語言闡釋的“元歷史”,是獲得意義之“真”的唯一途徑。因為,歷史事實不是“真實”,事實漂流在歷史中並可以與任何觀念結合,而歷史“真實”只能出現在追求真實的話語闡釋和觀念構造之中。因此,懷特所理解的新歷史主義就必然是一種詩意直覺的、印象主義的、本文細讀式而非理論式的,因為“新”歷史主義仍然是一種歷史主義,仍受制於元歷史的理論框架規約。
對新歷史主義“文化詩學”意向的關注,使海登·懷特由對其審視,到為其辯護,甚至最後到成為其中一員,儘管其態度仍是曖昧的。懷特注意到,新歷史主義研究文學本文與其社會文化語境的關係,並進而“越界”,要對文化社會歷史本身的本體理論加以重新闡釋,這一策略無論在文學研究還是在歷史研究上都是對傳統恪守文史哲疆界的“專家”的冒犯。它既冒犯了新批評那陳舊的形式主義信條,又冒犯了后結構主義的“本文之外一無所有”的本文中心說,還冒犯了舊歷史主義對歷史的保守觀念。所以,它似乎既是一種所謂的“文化主義謬誤”(culturalist fallacy),又是一種“本文主義謬誤”(textualist fallacy)。這種冒犯的根本在於“歷史是一種本文”(福克斯一吉諾韋塞)這一命題上。懷特認定,這種對歷史研究的本文主義的強調,以及形成的不同本文理論間的矛盾,正是造成了一般文化研究和文學研究領域的批評者之間衝突的癥結所在。這種衝突,其實反映了形式主義和舊歷史主義的局限,以及新歷史主義自身的創新。
海登·懷特
轉向歷史的新歷史主義者,是為了獲得文學研究中的歷史方法所能提供的那種知識,然而,他們發現根本就不存在歷史研究中的特定的歷史方法這種東西,而只存在多種歷史方法,並且在當前的意識形態領域中,有多少立場觀點,便會有多少歷史方法。任何專業研究採用歷史方法,都要求具有或者隱含一種獨特的歷史哲學。這種歷史哲學既是人們對“歷史”本身的認識,也是人們建構學術研究領域的方法。在這個意義上,那些對新歷史主義的責難攻訐,都是存在自身理論盲區的。而新歷史主義的“雙重冒險”卻使其獲得全新的視野和文化史觀。
無論如何,新歷史主義作為一種“文化詩學”,打通了文學話語與歷史話語的界線,並使“文學的歷史敘述”成為當代文藝理論的一個重要命題。同樣歷史話語所稟有的那種“詩性”品質,“以其具有文化意義的形式現實化為一類特定的寫作,正是這一事實允許人們去思考文學理論和歷史編纂(historiography)的理論及實踐兩方面的關係”。
海登·懷特
新歷史主義對一切政治冷漠性、文化經典性發生置疑;強調不能孤立地看待歷史和文學史,不能將文學話語和所有其他政治話語、經濟話語、歷史話語分割開來;堅守一種將文學與非文學一視同仁的研究立場,並將文學本文置於非文學本文的“框架”(frame)之中;綜合各種“邊緣”理論,試圖達到文化政治歷史詩學的文化重寫目的。這標誌著20世紀文學研究(社會中心—作者中心—作品中心—讀者中心—社會中心)的新的輪迴。
新歷史主義詩學堅持,“對話”是當代詩學的品格。社會文化現象是其歷史決定的,歷史的每一特定時期都具有自己的獨特性,這種特定文化語境塑造了自身獨特的詩學話語。換言之,歷史並不可能重現,任何瞬間都是新的一刻,因而任何文化歷史詩學理論都不是中性的,它必然帶有一種意識形態性。意識形態話語透過歷史的地表釐定了話語與一種文化的關係,並進而被話語的權力形式所制約。新歷史主義作為一種對話的詩學,強調任何話語都是內在於歷史環境中被架構出來,以產生一個“歷史化”(historicized)的批評策略。而在這種策略中,我們可以清晰看到福柯的身影。
然而,新歷史主義的策略仍然是側重於“邊緣化”(marginalized)的。研究者熱衷於文化的癥候的研究,喜歡對諸如遊行、札記、宮廷布置、教會諭示、女性手冊、衣飾、建築,乃至宮廷、政府建立的權力中心,權威展示的儀典,最高權力者的傳記軼事感興趣,並想透過這些權力者的表象去窺探權力運作的內在軌跡。這種將歷史帶進文學中,又將文學意識歷史化的活動,是由歷史到權力,由權威到詩人和本文的中心位移。
海登·懷特是新歷史主義最主要的批評家,被譽為“在文化理解和敘事的語境中,把歷史編纂和文學批評完美地結合起來”。他的主要著作有《歷史的負擔》(The Burden of History,1965); 《十九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The Historical Imagination in Nineteenth-Century Europe,1973);《敘事的回歸線》(Tropics of Discourse,1978);《希臘羅馬傳統》(The Greco-Roman Tradition,1978);《形式之內容》(The Content of the Form, 1987);《借喻的現實主義》(Figural Realism, 1997)。其理論著作主要有《元史學:19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1973年)、《話語的比喻:文化批評論集》(1978年)、《形式的內容:敘事話語與歷史表現》(1987年)、《比喻實在論:模擬效果研究》(1999年)。
海登·懷特
新歷史主義正在成為歷史。西方有些學者認為,新歷史主義因其自身的理論局限,已經使自己減少了巨大的影響力。有人已經在談“新歷史主義之後”這個課題,甚至一些新歷史主義的發起人也否認自己是“新歷史主義者”而改弦更張。但這一流派仍未失去歷史的視野,它在後現代文化語境中仍顯示出一線歷史定位和精神復歸的希望。儘管它的理論泛雜性導致它產生了兩個後現代變種(文化經濟學與文化人類學變種),以及在後現代浪潮中日益顯出喪失文化批判的嚴峻性而走向實證、中庸、瑣屑和多元的種種跡象,但這群“邊緣學者”對精神價值重建的嚮往和對歷史意識的推進,無疑會給正在或將要出現的各種“新主義”(new-isms)和“後主義”(post-isms)以不可忽略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