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玄都觀
唐代劉禹錫詩作
《再游玄都觀》是唐代文學家劉禹錫創作的一首七言絕句。這首詩重提舊事,向打擊作者的權貴挑戰,表示決不因為屢遭報復就屈服妥協。前兩句寫出玄都觀經過繁盛以後的荒涼景色,后兩句由花事之變遷,關合到詩人自己之升沉進退。全詩用比擬的方法,對當時的人物和事件加以諷刺,表現了詩人不屈不撓的堅強意志。
再游玄都觀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1.屯田員外郎:官名。掌管國家屯田及官員職田配給等事。
2.出牧連州:出任連州刺史。漢代稱州的最高行政長官為牧,唐代稱為刺史。
3.尋:不久。
4.前篇:指《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5.旋:立刻,很快。
6.有:通“又”。有、又放在兩位數字之間,表示整數之外又零多少,是古代人的習慣用法。
7.主客郎中:官名。負責接待賓客等事務。
8.蕩然:空空蕩蕩的樣子。
9.兔葵:毛莨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生林中或林邊草地陰涼處。
10.俟:等待。后游:后游者,後來的遊人。
11.大和二年:公元828年。
12.百畝:表示面積大,並非實指。中庭:一作“庭中”。庭,指玄都觀。
13.凈盡:凈,空無所有。盡,完。菜花:野菜花。
14.種桃道士:暗指當初打擊王叔文、貶斥劉禹錫的權貴們。
15.劉郎:指作者自己。
貞元二十一年我作屯田員外郎,當時這個觀里沒有花。那年貶我出去作連州刺史,不久又貶為朗州司馬。過了十年,召我回京,人人都說有道士親手栽植了仙桃,滿觀如紅霞,於是才有前首詩以記一時之事。接著又派出作刺史,現在十四年了,我又回來作主客郎中。重遊玄都觀,空空蕩蕩的連一株樹也沒有了,只有兔葵燕麥在春風中擺動。因此再題二十八個字以等待後來的遊人指教。大和二年三月。
百畝庭院中大半長的是青苔,桃花開完之後菜花接著又開。
當年種桃樹的道士身歸何處?曾在此賞花的劉郎今日又來。
《再游玄都觀》作於唐文宗大和二年(828),此詩可以算是《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的續篇。十四年前,劉禹錫因賦玄都觀詩開罪於權相武元衡,被遠竄嶺南。十四年後,劉禹錫“復為主客郎中”,再次回到了長安。在這十四年中,皇帝由憲宗、穆宗、敬宗而文宗,換了四個,人事變遷很大,但政治鬥爭仍在繼續。這時,武元衡已死了十四年了。作者寫這首詩,再詠玄都,對武元衡等顯然是一種嘲笑和鞭撻。
這首詩重提舊事,向打擊作者的權貴挑戰,表示決不因為屢遭報復就屈服妥協。和《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一樣,此詩仍用比體。從表面上看,它只是寫玄都觀中桃花之盛衰存亡。道觀中非常寬闊的廣場已經一半長滿了青苔。經常有人跡的地方,青苔是長不起來的。百畝廣場,半是青苔,說明其地已無人來游賞了。“如紅霞”的滿觀桃花,“蕩然無復一樹,唯兔葵燕麥動搖於春風耳”,而代替了它的乃是不足以供觀覽的菜花。這兩句寫出一片荒涼的景色,並且是經過繁盛以後的荒涼。與《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之“玄都觀里桃千樹”,“無人不道看花回”,形成強烈的對照,使人們清楚地看到了玄都觀的盛衰變化。
下兩句由花事之變遷,關合到自己之升沉進退,因此連著想到:不僅桃花無存,遊人絕跡,就是那一位辛勤種桃的道士也不知所終,用反詰的句式把玄都觀的今昔寫足。玄都觀里連“種桃道士”都不知哪兒去了,其荒涼破敗到何等程度自然是可以相見的了。因為第三句是無疑而問,所以第四句不作正面回答,沒說種桃道士到底歸何處了,而說上次看花題詩,因而被貶的劉禹錫現在倒又回到長安,並且重遊舊地了。這一切,是不能預料的。這兩句雖然作了轉折,但轉折得一點也不突然,銜接得十分緊密,言下有無窮的感慨。
再就其所寄託的意思看,則以桃花比作詩人的政敵武元衡等達官顯宦們,與《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相同。種桃道士則指打擊當時革新運動的當權派。這些人,經過二十多年,有的死了,有的失勢了,因而被他們提拔起來的新貴也就跟著改變了他們原有的煊赫聲勢,讓位於另外一些人,而“桃花凈盡”四個字力透紙背,對武元衡等人進行了無情地鞭撻。桃花之所以凈盡,正是“種桃道士歸何處”的結果。
詩人想的是:這也就是俗話說的“樹倒猢猻散”。而這時,我這個被排擠的人,卻又回來了,難道是那些人所能預料到的嗎?詩中流露著詩人滿懷勝利的喜悅,對於扼殺那次政治革新的政敵,詩人在這裡投以輕蔑的嘲笑,從而顯示了自己的不屈和樂觀,顯示了他將繼續戰鬥下去。
劉禹錫玄都觀兩詩,都是用比擬的方法,對當時的人物和事件加以諷刺,除了寄託的意思之外,仍然體現了一個獨立而完整的意象。這種藝術手法是高妙的。
● 明·謝榛:夫平仄以成句,抑揚以合調。揚多抑少,則調勻;抑多揚少,則調促……劉禹錫《再過玄都觀》詩:“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上句四去聲相接,揚之又揚,歌則太硬;下句平穩。此一絕二十六字皆揚,惟“百畝”二字是抑。又觀《竹枝詞》所序,以知音自負,何獨忽於此邪?(《四溟詩話》)
● 明·敖英、凌云:風刺時事全用此體。(《唐詩絕句類選》)
● 明·唐汝詢:文宗之朝,互為朋黨,一相去位,朝士盡易,正猶道十去而桃不復存。是以執政者復惡其輕薄。(《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 清·王堯衢:詩至中唐,漸失風人溫厚之旨。(《古唐詩合解》)
● 近代·王文濡:前因看花詩,連遭貶黜,今得重來,而新進者隨舊日之執政以俱去矣,因復藉此以諷之。(《歷代詩評註讀本》)
● 近代·劉永濟:按禹錫因王叔文事被貶朗州,十年之後,朝中另換一番人物,故有“儘是劉郎去后栽”之句,以見朝政翻覆尤常,語含譏諷,是以又為權貴所不喜,再貶播州,易連州,徙夔州,十四年始入為主客郎中,又因再游詩為“權近聞者,益薄其行”,遂被分司東都閑散之地。考此兩詩所關,前後二十餘年,禹錫雖被貶斥而終不屈服,其蔑視權貴而輕祿位如此。白居易序其詩,以“詩豪”稱之,謂“其鋒森然,少敢當者”。語雖論詩,實人格之品題也。(《唐人絕句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