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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7年戴望舒創作的現代詩
- 陳興宇寫的歌詞
我的記憶
1927年戴望舒創作的現代詩
《我的記憶》是現代詩人戴望舒於1927年創作的一首新詩。此詩是詩人咀嚼過去生活的記憶,以其心境所作,此記憶忠實、親切,是慰藉生活的密友,也是一種心酸而幸福的心境。詩人為了寫出這種心境,把記憶擬人化了,用各種具體生動的意象來表達這種抽象的情緒,使讀者能直接地感受到了詩人所傳達的情感和精神,極富自由體詩散文美。
我的記憶
我的記憶是忠實於我的,
忠實甚於我最好的友人。
它生存在燃著的煙捲上,
它生存在繪著百合花的筆桿上,
它生存在破舊的粉盒上,
它生存在頹垣的木莓上,
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
在撕碎的往日的詩稿上,在壓乾的花片上,
在凄暗的燈上,在平靜的水上,
在一切有靈魂沒有靈魂的東西上,
它在到處生存著,像我在這世界一樣。
它是膽小的,它怕著人們的喧囂,
但在寂廖時,它便對我來作密切的拜訪。
它的聲音是低微的,
但它的話卻很長,很長,
很長,很瑣碎,而且永遠不肯休;
它的話是古舊的,老講著同樣的故事,
它的音調是和諧的,老唱著同樣的曲子,
有時它還模仿著愛嬌的少女的聲音,
它的聲音是沒有氣力的,
而且還挾著眼淚,夾著太息。
它的拜訪是沒有一定的,
在任何時間,在任何地點,
時常當我已上床,朦朧地想睡了;
或是選一個大清早,
人們會說它沒有禮貌,
但是我們是老朋友。
它是瑣瑣地永遠不肯休止的,
除非我凄凄地哭了,
或者沉沉地睡了,
徠但是我永遠不討厭它,
因為它是忠實於我的。
《我的記憶》寫於1927年大革命失敗以後。當時的青年知識分子因為在黑暗的時代面前找不到希望和出路,整體陷入一種苦悶彷徨、逃避現實的精神狀態,內心的迷惘是當時現代派詩歌內在精神的主要特徵。
記憶,是一種抽象的人類感情,也是詩人追念往事的一種感情形式。在詩人戴望舒的筆下,通過具體的描述和擬人化的手法,抽象的情感變成了有生命有豐富精神世界的“老朋友”。詩人在“記憶”中注入了人的感情,又在對“記憶”的描述中盡量隱藏自己的感情,使這首象徵派詩具有了更為廣泛的涵蓋意義,可以喚起無數讀者情感的共嗚《我的記憶》這種隱藏了自己私情的抒情內涵的普遍性,正是它最重要的藝術魅力的根源。
人在美好的一切,包括理想、愛情失去后,伴隨孤獨寂寞而來的最忠實的朋友,就是咀嚼過去生活的記憶。記憶忠實,記憶親切,記憶幾乎成為慰藉生活的密友,這是一種心酸而幸福的心境。
此詩為了寫出這種心境,首先是把記憶擬人化了。第一節詩是一個概括,但已隱含著把記憶當成活生生而無限忠實於自己的好友了。這樣,整首詩都貫穿著“友人”的特徵,賦予抽象的情感以生命的形態。
詩的第二節寫我的記憶幾乎無處不在,詩人用了一系列細微的事物的排比,把過去和現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拉近了,泯滅了它們之間的距離。這節詩格式有些單調,但由於選擇的意象具體而充滿生活的氣息,就給人以形象的親切感。詩人善於描摹敏銳的感覺,他採用象徵藝術中意象疊加的手法,把無形的東西表現得具體鮮明而強烈。記憶到處都生存著,在“燃著的煙捲上”,在“繪著百合花的筆上”,在“破舊的粉盒上”和“頹垣的木莓上”,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在“往日的詩稿”和“壓乾的花片”上,在“凄暗的燈上”和“平靜的水上”,在一切有靈魂沒有魂的東西上,記憶無處不在地生存著。一連串“它生存在……上”的鋪陳排比的句式,把這些具體的意象紛雜地集攏在一起,既狀寫了記憶的紛繁和豐富,也形象地烘托出詩人心理活動的廣闊和微妙。看去信手拈來,實則有很豐富的暗示性,是美好的愛情生活,是愛情的歡樂與枯萎,是在痛苦中不平靜的散步……任你去想象。詩歌朦朧的境界構成賦予讀者想象構成的權利。讀過之後,任讀者怎樣想象,詩人那顆不斷地無時無刻地不在咀嚼過去美好而酸楚生活的靈魂,總是會顯現於面前,讀者的經驗與詩人的意象互補,更會燦爛地展示這一豐富的情感世界。
進入第三節,詩人轉為寫記憶到來時的情態。它“膽小”,它怕“人們的喧囂”,它是人們孤寂的朋友,所以在寂寥時,“便對我來作密切的拜訪”,它以很低的聲音和碎瑣的話語,與詩人作不肯休止的談心。這一節末尾的五行詩,更具體地透露了這“記憶”的內涵:“它的話是古舊的,老講著同樣的故事,/它的音調是和諧的,老唱著同樣的曲子,/有時它還模仿著愛嬌的少女的聲音,/它的聲音是沒有氣力的,/而且還挾著眼淚,夾著太息。”古老的故事和同樣和諧而古老的歌曲,這些意象,很容易喚起人們對愛情的聯想,把這聯想與“愛嬌的少女的聲音”“眼淚”“嘆息”放在一起來讀,這“眼淚”,這“嘆息”當然是記憶中來造訪的“少女”的,但也是在記憶中度日的詩人心境的折射。
詩的第四節寫記憶到來的時間是不一定的,雖然這拜訪很突然,“人們會說它沒有禮貌”,可是“我”卻喜歡,因為“我們是老朋友”,它會在孤寂中帶給“我”甜蜜的安慰。最後一節進一步說明自己無法擺脫這記憶的絮語,那些美好而辛酸的往事太使自己難忘了,除了自己“凄凄地哭了”,或是“沉沉地睡了”的時候。詩又是以一種圓圈式抒情結構完成的,末尾兩行又返回開篇的兩行。但它比開篇在情感色彩上深化了:“但是我永遠不討厭它,/因為它是忠實於我的。”有美好的記憶固然是幸福的,但只靠記憶的忠實為友的人,內心又是非常的荒涼和寂寞的。詩人雖然沒有說自己內心的寂寞和痛苦,但這種感情在一種似乎是輕鬆快樂的調子中卻顯得更深沉,更能引起人們的思索人們會帶著同樣的心境走進這首詩的感情世界。
戴望舒將抽象的情感擬人化,在詩中拋棄了一切虛誇的華麗與嬌美,在日常生活的物象上捕捉美感,一些似乎與詩無緣的瑣碎事物,成為具有豐富象徵內涵的意象:燃著的煙捲,破舊的粉盒,頹垣的木莓,壓乾的花片,凄暗的燈,平靜的水……這些無生命的東西不僅有了生命,而且被賦予很廣袤的暗示性的內涵,使人對詩人的記憶產生遼遠的想象。因此,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常見物,也就閃著詩的光彩,富有詩的韻味。
《我的記憶》構思奇特,它將“記憶”作為獨立於人的有生命的存在,通過“我與“記憶”間忠實關係的抒寫,表現了“我”在現實人生中的愁苦、哀怨與迷惘的情緒。而“記憶”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為此詩人通過對日常生活中那些最易喚起記憶的物象的鋪排,使抽象的記憶具象化為統領全詩的中心意象,使詩人的情緒變得具體可感而富有詩意。
在語言上,《我的記憶》不同於那些充滿舊辭藻的詩歌,擺脫了《雨巷》式外在音樂美的追求,追求一種表現“在詩的情的抑揚頓挫上,即在詩情的程度上”的內在韻律的美。《我的記憶》是戴望舒的第一個自覺的實踐。詩里沒有《雨巷》那種鏗鏘的韻腳、華美的字眼,完全用純然的現代口語,排比鋪陳,散文化,使詩的敘述同讀者的情感拉近了距離,增大了抒情的親切性,這在當時是一個大膽的藝術嘗試,它使詩中那種憂傷、哀怨的情感脫去傳統色彩而現代化。即使在具有氣勢的排比性很強的詩行中,如第二節前五行還用舒緩的調子,到第六行后“在撕碎的往日的詩稿上,在壓乾的花片上,/在凄暗的燈上,在平靜的水上”,一行中用了兩句“在……上”,修飾語也由長而短,內在節奏的加快,更有利於傳達記憶無所不在的“詩情程度”。
現代詩人艾青《詩的散文美》:“這個主張(散文入詩)並不是我的發明,戴望舒寫《我的記憶》的時候就這樣做了。戴望舒的那首詩是口語化的,詩里沒有韻腳,但念起來和諧。”
當代詩人、翻譯家王佐良《王佐良全集·第8卷》:“一開始,戴望舒寫的詩是格律謹嚴、文言氣息濃厚,後來變了,寫出了韻律鬆散、絮語口氣的《我的記憶》:‘我的記憶是忠實於我的,忠實甚於我最好的友人。’這是一種進程。”
廈門大學海外教育學院副教授潘超青《中國現代文學作品選讀》:“這篇詩作將抽象的事物化為具體可感的形象,並且在日常物象上捕捉美感,所選取的事物都是既具備個人特點,又能夠引發相應聯想的意象,從而具有了豐富的暗示性。詩人個人形象既沒有直袒露在詩作表層,抒情自我又能得到有效地表現。從詩歌音樂美的角度,詩作沒有那種鏗鏘的韻腳和整齊的格式,完全用純然的現代口語,追求表現‘詩情’的內在韻律,體現了衝破格律詩柬縛的解放意識,是對自由體詩散文美的一種創造。”
安徽大學教授方銘《中國現代文學經典評析·現代詩歌》:“詩人把人人都有的一種心境、情緒,用象徵的手法表現,既賦予它很廣袤的暗示內涵,又具有獨特的個性特徵,‘兩鏡相入’,就給詩境帶來了情感與意義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