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派
精神分析派
應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理論於文學作品分析的現代批評流派。
精神分析學的創始人弗洛伊德(1856~1939)是在維也納開業的精神病醫生,他所處的時代正是近代科學、尤其是生命科學蓬勃發展的興旺時期。達爾文的進化論把人與其他生命形式有機地聯繫起來,使人成為自然科學研究的對象。德國科學家費希納論證了人的精神活動可以進行定量分析,從而使心理學取得了與其他自然科學相同的地位。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在生物、物理、化學等各個領域取得的重大進展,尤其是能量守恆和熱力動力學定律的提出,深刻地改變了關於人的傳統觀念,而把人看成一個能量系統,遵循著支配其他一切物體運動的同樣的物理學定律。維也納大學生理實驗室主任布呂克認為活的有機體是一種由物理和化學的力推動的動力系統,弗洛伊德曾在他指導下學習,並試圖用力和能的動力學概念去解釋精神病患者的行動,於是逐漸創立一種動力學式的心理學。弗洛伊德相信動力學規律不僅適用於人的肉體,而且適用於人的精神活動,所謂動力學式的心理學,就是研究人的精神活動中能量轉換的心理學。弗洛伊德曾就學於法國精神病學家沙爾科,嘗試用催眠術治療癔病,又從另一位維也納醫生布勞爾學習“談話療法”。在醫治精神病患者的過程中,他逐漸深入地探索隱藏在各種心理現象背後的根本原因。所謂精神分析,就是通過分析心理現象來揭示隱匿在內心深處的精神原因。弗洛伊德認為,這些原因大多是深藏在隱意識領域,而且大多與性慾有關,這兩點正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理論的基本前提。
弗洛伊德強調精神活動的隱意識方面。他認為人的精神活動好象一座冰山,露於水面之上的是意識領域,只佔很小部分;淹沒在意識水平之下的是隱意識領域,是絕大部分,而且是具有決定意義的部分。他進一步把隱意識領域加以區分,把很容易進入意識領域的部分稱為“前意識”,而把很難或很少進入意識領域的部分稱為“隱意識”。弗洛伊德認為決定精神過程的有 3個因素,即“意底”、“自我”和“超自我”。“意底”總是處於隱意識領域,“自我”和“超自我”則可以進入意識領域,這三者之間的關係就形成一個人的性格和心理狀態。
“意底”是精神機能最基本的來源,它的作用是滿足人的原始的本能的慾望,它所遵循的是弗洛伊德所謂“快感原則”(即追求滿足原始本能的快感)。“意底”是隱意識的,它不受邏輯、理性和道德習俗的約束。如果放任自流,它可能對個人和社會造成危害,於是有必要由另外兩種精神因素對“意底”加以抑制。“自我”是保護個人的精神調節因素,它依據“現實原則”(即現實文明社會所形成的一些道德習尚)對“意底”的本能衝動加以適當控制,使它們不致變成損害性的行為。弗洛伊德曾說,“在普通的語言里,我們可以說自我代表理智和深謀遠慮,而意底則代表不可遏制的慾念”。另一種保護社會的精神因素就是“超自我”,它的作用是壓抑“意底”的本能衝動,不讓那些為一般社會習俗視為不道德和不能接受的追求快感的慾望和衝動闖入意識領域。“意底”遵循“快感原則”,“自我”遵循“現實原則”,而“超自我”則遵循“道德原則”。在“意底”和“超自我”的兩個極端之間,“自我”起著一種平衡作用,弗洛伊德認為人的心理健康和正常有效的社會生活就有賴於這種平衡。然而,“快感原則”與“道德原則”、“意底”與“超自我”之間的衝突是激烈的;人的性慾本能,弗洛伊德稱為“里比多”,當它被壓抑在隱意識領域時,逐漸鬱積而成所謂“情結”,最有名的是男孩戀母妒父的奧狄浦斯情結,與此相反的女孩戀父妒母的心理則稱為埃勒克特拉情結(在希臘神話傳說中,奧狄浦斯曾殺父娶母,埃勒克特拉曾慫恿其兄殺死其母,為其父報仇)。受到壓抑的慾望總是以曲折的方式進入意識領域,弗洛伊德把夢就看成是滿足意願的曲折方式之一,把文藝也看成是受壓抑的“里比多”的升華,是以想象的作用代替現實行動,在幻想中求得滿足。弗洛伊德在他的著作中經常用文學和藝術作品為例來說明精神分析學理論,例如,他曾說達·芬奇描繪可愛的聖母像,是奧狄浦斯情結的升華;而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惠特曼的詩歌和柴可夫斯基的音樂,都被弗洛伊德派的批評家們說成是受到壓抑的同性戀慾望的升華表現。弗洛伊德還用心理分析法研究過夢以及原始社會的“圖騰和塔布”即宗教的起源。
文學批評中的精神分析派在作品分析中採用了弗洛伊德的某些原理。有的批評家用弗洛伊德關於“意底”、“自我”和“超自我”的三重關係來分析文學作品中的人物關係。例如默里在論美國作家梅爾維爾的長篇小說《白鯨》的論文中,就把白鯨視為新英格蘭清教精神的象徵,也即梅爾維爾本人“超自我”的象徵;渴望報復、驅使全體船員追捕白鯨而終遭毀滅的船長埃哈伯,被視為無可遏制的“意底”的象徵;而大副斯達巴克努力調停由白鯨和埃哈伯船長代表的敵對力量,則象徵著“自我”的理性精神。奧狄浦斯情結是常被運用於作品分析的另一個精神分析學概念,最有代表性的是瓊斯對莎士比亞名劇《哈姆雷特》的評論。早在1900年,弗洛伊德本人已把哈姆雷特在劇中表現出的猶豫不決歸因為奧狄浦斯情結,瓊斯發展了這一觀點,認為哈姆雷特仇恨叔父,正是因為叔父的行為實現了他自己隱意識的動機和慾望;哈姆雷特不能愛俄菲莉婭,也被認為是戀母妒父的情結的反映。奧狄浦斯情結還被用來分析勞倫斯、喬伊斯、福克納等現代作家的某些作品。
弗洛伊德的理論是一種泛性慾主義,即基本上用性慾衝動來解釋人的各種精神和實踐活動。精神分析派批評的這一方面大概是引起爭論最多的,如把文學作品中的種種形象都解釋為性象徵,把騎馬、跳舞、飛翔都解釋為性的快感的象徵等等。瑪麗·波拿巴論美國作家愛倫·坡的生平和創作,就是這種批評的一個典型例子。她把坡的全部作品都說成是奧狄浦斯情結的產物,甚至把坡的嗜酒也說成是逃避現世而忠於死去的母親的一種方式。她對作品的分析也完全注重性象徵形式,如把小說中描寫的地窖酒窟都說成是子宮的象徵,甚至把坡的名詩《尤拉盧姆》中下垂的翅膀說成是暗指坡本人的陽萎。由於這類牽強附會的批評,精神分析派在學者和一般讀者當中常常引起強烈的反對。
精神分析派的解釋儘管有時非常牽強,但在運用得當時,對於理解某些作品也不無價值。尤其因為這種理論對不少現代作家和批評家發生了極大影響,了解精神分析學的基本理論及其在文學中的應用,對於研究工作是十分必要的。作為一種批評理論,精神分析有很大的局限性,它常常忽略決定作品內容和形式的社會歷史因素,也難以說明一部作品的審美價值。把文學作品當成精神病例一樣進行分析,會嚴重曲解作品的真實意義,尤其把性慾衝動及受壓抑的“意底”視為文學創作的根本原因,是缺乏根據和極為狹隘的觀點。弗洛伊德的許多學生和後繼者對他強調性慾的作用這一點,往往也持反對態度,如榮格(1875~1961)和阿德勒(1870~1937)等,前者把“里比多”歸結為民族原始記憶,後者把“里比多”歸結為彌補缺陷的“在上意志”,例如耳聾憑努力成為音樂家,都超出性慾本能的範圍。精神分析派的批評家們在運用弗洛伊德的理論時,也往往在一定程度上加以改造。精神分析派在文學批評中產生的影響仍然是有限的,它的某些概念和術語則在現代各種新的批評流派中得到了廣泛運用。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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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Freud, On dreams, New York,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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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C.Crews ed., Psychoanalysis and Literary Process,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