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直
夜直
《夜直》是一首政治抒情詩。王安石遇到了賞識他主張的銳意變法的宋神宗,正是龍虎風雲、君臣際遇的良機,大展鴻圖,即在眼前。因此,他在值宿禁中的時候,面對良宵春色,剪剪輕風,金爐香燼,月移花影,一派風光,激起了思想上難以自制的波瀾,為自己政治上的春色撩撥得不能成眠。王安石是借用愛情詩曲折地表達自己政治上的春風得意之情。
夜直
金爐 香燼漏聲殘,
翦翦 輕風陣陣寒。
春色惱人 眠不得,
月移花影上欄干。
①夜直:晚上值班。“直”通“值”。宋代制度,翰林學士每夜輪流一人在學士院值宿。這首詩《千家詩》選入,改名“春暮”。
②金爐:銅製香爐。
③漏聲殘:指水將滴完,即天快亮。漏聲古代用來計時的漏壺中滴水的聲響。
④翦翦(jiǎn):形容風輕且帶有點寒意。
⑤惱人:引逗、挑動人。
⑥欄干:欄桿。以竹、木等做成的遮攔物。
夜已經深了,香爐里的香早已經燃盡,漏壺裡的水也快漏完了。後半夜的春風人帶來陣陣的寒意。然而春天的景色卻是那樣的撩人,讓人難以入睡,只看見隨著月亮的移動,花木的影子悄悄地爬上了欄桿。
據《容齋隨筆》中說,宋制翰林學士每晚留一人於學士院值夜,準備皇帝隨時召對,或諮詢政務,或草擬制誥,或收發當夜外廷呈送的緊急封奏,轉呈皇帝。王安石於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九月為翰林學士,因他當時正在江寧知府任上,沒有立即到職。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年)四月,才奉詔進京,越次召對,從此才有資格到內廷值宿。此詩寫在春天,晉京后的次年。
王安石於1042年(宋仁宗慶曆二年)進士及第,嘉祐三年(1059年)上變法萬言書,未被採納。直到1068年(宋神宗熙寧元年),神宗準備實行新法,才於四月才召他進京面對。經過二十六年的漫長歲月,王安石屈居下位不算,最大的憾事是變法主張未能實現。此時形勢突變,遇到了賞識他主張的銳意變法的新帝,正是龍虎風雲、君臣際遇的良機,大展宏圖,即在目前。
這首絕句和杜甫的五言律詩《春宿左省》屬於同一題材:“花隱掖垣暮,啾啾棲鳥過。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不寢聽金鑰,因風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
這首詩的前兩句相當於杜詩的前兩聯,都是寫景。首句是視覺加聽覺,以動襯靜。王安石寫的是春天拂曉時的景象;杜甫則因彷彿聽到有人開宮門的鑰匙聲,和百官上朝的馬鈴聲而睡不著,其意義相對要小些,這是由於兩人的地位懸殊太大造成的。次句以觸覺寫出了香盡漏殘、黎明破曉時分的夜寒意。第三句敘事夾抒情,詩人所追求的是杜甫所想要的“君臣已與時際會”,這激動人心的時候就要到來,他不只是像杜甫“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那樣睡不著覺。但詩人留下問題:為什麼“眠不得”,春色為何“惱人”,詩人故意不說原因。“惱”字在此處是反義正用,不能作惱恨的“惱”理解,應作“撩”解,杜甫詩“韋曲花無賴,家家惱煞人”中的“惱”字即是“撩”的意思,絕不是苦惱得不能成眠。最後一句以景結情:但只見月亮移動,照出花影,斜映在庭院里的欄幹上。詩貴含蓄,此詩除第三句外,字字寫景,情隱詞外。
這首詩的內在抒情曲折而深沉,外在表向卻是春夜清幽美景,創作手法高明。詩中處處緊扣著深夜,卻又沒有一句直接說到夜已如何,而只寫夜深時的種種景象。詩人沒有正面寫對人的懷念,而是通過香盡漏殘、月移風寒,寫出時光的推移,從而表明詩人徘徊之久和懷想之深。表面上是這庭院夜色攪亂了詩人的清夢,實際上是由於對遠方的人強烈的思憶,使詩人感到眼前的春色倍加惱人,感情表達得含蓄、曲折而深沉,有著余而不盡之意。
詩人所描寫的皇宮春曉的迷人景色,和杜甫“九重春色醉仙桃”,賈至“禁城春色曉蒼蒼”,岑參“鶯囀皇州春色闌”的用意是一樣的,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大好的景色象徵大好的形勢。如果沒有“月傍九霄多”,就不會有“花影上欄干”,由此可見,王安石是參透了杜甫《春宿左省》后才動筆的。
所以說,這一首政治抒情詩。王安石是借用愛情詩曲折地表達自己的春風得意之情。
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漢族,臨川(今江西撫州市臨川區)人,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改革家。慶曆二年(1042年),王安石進士及第,歷任揚州簽判、鄞縣知縣、舒州通判等職,政績顯著。熙寧二年(1069年),任參知政事,次年拜相,主持變法。因守舊派反對,熙寧七年(1074年)罷相。一年後,宋神宗再次起用,旋又罷相,退居江寧。元祐元年(1086年),保守派得勢,新法皆廢,郁然病逝於鐘山(今江蘇南京),謚號“文”,故世稱王文公。王安石在文學中具有突出成就。其散文論點鮮明、邏輯嚴密,有很強的說服力,充分發揮了古文的實際功用;短文簡潔峻切、短小精悍,名列“唐宋八大家”。其詩“學杜得其瘦硬”,擅長於說理與修辭,晚年詩風含蓄深沉、深婉不迫,以丰神遠韻的風格在北宋詩壇自成一家,世稱“王荊公體”。有《臨川集》、《臨川集拾遺》、《臨川先生歌曲》、《臨川先生文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