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水之難
咒水之難
咒水之難是指順治十八年七月十八日(1661年8月12日),緬甸國王莽白給逃到緬甸境內的南明永曆帝朱由榔捎來口信,讓他明日過河,同飲咒水盟誓,以結友好。朱由榔及一些大臣皆看出其中有詐,但寄人籬下,又不敢不去,只好命大學士馬吉翔、大臣沐天波等部分文武官員前去赴約。次日上午,馬吉翔等人來到緬軍駐地塔下,即被三千緬軍團團包圍。沐天波見有變故,立即奪刀反抗,終因寡不敵眾,大小官員42人全部被殺。隨即緬軍趕往朱由榔住處,追殺隨從300餘人。
1658年12月,南明在昆明建立滇都,不料立足未穩,清將吳三桂率領的三路清軍追擊到雲南。朱由榔此時已經走投無路,為保住性命,他聽從了馬吉翔等人的建議,於1659年正月倉皇出逃到緬甸境內,以期在緬甸延續國祚。
而清王朝為了彌補自己在兵力、物力、財力上的不足,企圖通過緬甸當局和雲南邊境土司之手不戰而勝。1659年九月,洪承疇奉清朝“皇帝特諭”致書緬甸軍民宣慰使司和蠻莫宣撫司,要他們主動交出朱由榔、沐天波和李定國。1660年,清廷命吳三桂留鎮雲南,總管該省軍民事務。吳三桂大權在握,一心想繼承明代沐氏家族世鎮雲南的地位,於是上疏力主兵緬甸,吳三桂指出,由於永曆在緬,導致雲南有“三患、二難”:永曆在緬,李定國、白文選等分住三宣、六慰、盂艮一帶,藉永曆以鼓惑眾心i倘不乘勝大舉入緬,以凈根株,萬一此輩復整敗眾,窺我邊防,兵撤到則彼退藏,兵撤則彼復擾,此其患在門戶;土司反覆無定,惟利是趨,如我兵不動,逆黨假永曆以號召內外諸蠻,萬一如前日元江之事,一被煽惑,遍地蜂起,此其患在肘腋;投誠官兵雖已安插,然革面尚未革心,永曆在緬,於中豈無繫念?萬一邊關有警,若輩生心,此其患在腠理j今滇中兵馬雲集,糧草取之民間,勿論各省餉運愆期,即到滇召買,民室方如懸磬,市中米價日增,公私交困,措糧之難如此;召買糧草,民間必須搬運交納,年年召買,歲歲輸將,民力盡於官糧,耕作荒於南畝,人無生趣,勢必逃亡,皮之不存,毛將安附,培養之艱又如此。
要解決這些問題,“惟有及時進兵,早收全局,誠使外孽一凈,則邊境無伺隙之慮,土司無簧惑之端,降人無觀望之志,地方稍得蘇息,民力略可寬紓,一舉而數利存焉。竊謂救時之方,計在於此”。順治帝聞奏,命議政王、大臣及戶、兵二部速議。同年四月三十日,清廷經議政王、貝勒、大臣會議后,同意吳三桂相應進剿,由戶部撥給兵餉三百三十萬兩。為了慎重起見,順治帝派學士麻勒吉、侍郎石圖前往雲南,同吳三桂面商機宜。到這年八月十八日清廷終於決定採納吳三桂的意見,任命內大臣、公愛星阿為定西將軍,率領八旗兵由北京前往雲南,會同吳三桂進兵緬甸捉拿朱由榔,同時徹底摧毀西南邊陲的抗清勢力。
朱由榔等人初到緬甸時,雖然身邊兵士不多,但外圍仍有李定國的數萬大軍抵抗清兵,受到了緬甸君臣比較善意的接待。當李定國的軍隊節節敗退,軍士死傷大半,無力保護永曆政權。緬甸當局的態度逐漸發生了變化,不願因為收留南明流亡政權開罪於中國的實際統治者。李定國、白文選一再進兵緬甸救主,弄成雙方兵戎相見,緬甸當局從維護本國利益出發,決定轉而配合清兵,消滅殘明勢力,以便保境安民。
1661年正月初六日,緬甸國王莽達喇派遣使者來到雲南,提出以交出朱由榔為條件請清軍合攻李定國、白文選部明軍。吳三桂認為“雖機會甚佳,而時序已過”,不便出動大軍,玩弄策略,只命永昌、大理守邊兵至境上“大張旗鼓,號作先鋒”,虛張聲勢藉以牽制緬甸當局不要把朱由榔送交李定國、白文選軍。
恰好此時,緬甸又發生了宮廷政變,對永曆政權還算友好的國王莽達被處死。
1661年五月二十三日,緬甸國王的弟弟莽白在廷臣支持下發動宮廷政變,處死老國王,自立為王。新王派使者來向朱由榔索取賀禮,這時永曆朝廷飄泊異邦已經一年多了,坐吃山空,經費上業已陷入窘境,拿不出多少像樣的賀禮。但是緬甸當局的意圖顯然不是為了得到財物,而是借僅僅具有象徵意義的明朝皇帝致賀來增強自己在政治上的地位。永曆君臣“以其事不正,遂不遣賀”。南明流亡政府的這種僵硬態度使原已不佳的與緬方關係更形惡化。
1661年七月初六日,緬甸大臣來訪,當面責備道:“我已勞苦三載,老皇帝及大臣輩亦宜重謝我。前年五月,我王欲殺你們,我力保不肯。毫不知恩報恩”,說完懷恨而去。十六日,緬甸國王決定剷除永曆隨行官員,派人通知永曆廷臣過江議事。鑒於雙方關係緊張,文武官員心懷疑懼都不敢去。十八日,緬甸使者又來說:“此行無他故,我王恐爾等立心不臧,欲爾去吃咒水盟誓。爾等亦便於貿易。不然斷絕往來,並日用亦艱矣。”
永曆廷臣明知其中有詐,即由世鎮雲南的黔國公沐天波答覆道:“爾宣慰司原是我中國封的地方。今我君臣到來,是天朝上邦。你國王該在此應答,才是你下邦之理,如何反將我君臣困在這裡。……今又如何行此奸計?爾去告與爾國王,就說我天朝皇帝,不過是天命所使,今已行到無生之地,豈受爾土人之欺?今日我君臣雖在勢窮,量爾國王不敢無禮。任爾國兵百萬,象有千條,我君臣不過隨天命一死而已。但我君臣死後,自有人來與爾國王算賬。”在緬方堅持下,大學士文安侯馬吉翔、太監李國泰等提出要由黔國公沐天波一同前往,方能放心。
沐氏為明、清及西南邊境各邦國、土司重視的人物,馬吉翔等認為有沐天波在場,不致變生意外。緬甸當局為實現計劃勉強同意。次日黎明,馬吉翔等傳集大小官員渡河前往者梗之睹波焰塔準備飲咒水盟誓,僅留內官十三人和跛足總兵鄧凱看守“行宮”。上午,文武官員到達塔下即被緬兵三千人團團圍定。
緬方指揮官員命人將沐天波拖出包圍圈,沐天波知道變生肘腋,奪取衛士的刀奮起反抗,殺緬兵九人;總兵魏豹、王升、王啟隆也抓起柴棒還擊,終因寡不敵眾,都被殺害。其他被騙來吃咒水的官員人等全部遇難,其中包括松滋王、馬吉翔、馬雄飛、王維恭、蒲纓、鄧士廉、楊在、鄔昌琦、任國璽、鄧居詔、王祖望、楊生芳、裴廷謨、潘璜、齊應巽,總兵王自金、陳謙、龔勛、吳承爵,總兵改授通判安朝柱,錦衣衛掌衛事任子信、金書張拱極、丁調鼎、劉相、宋宗宰、劉廣銀、宋國柱等,內官李國泰、李茂芳、沈猶龍、李崇貴、楊強益等,吉王府官張伯宗等數十名官員。緬軍謀殺明室扈從人員后,隨即蜂擁突入永曆君臣住所搜掠財物女子。朱由榔驚惶失措,倉卒中決定同中宮皇后自縊。侍衛總兵鄧凱規勸道:“太後年老,飄落異域。皇上失社稷已不忠,今棄太后又不孝,何以見高皇帝於地下?”朱由榔才放棄了自盡的打算。
緬兵把朱由榔、太后、皇后、太子等二十五人集中於一所小屋內,對其餘人員及扈從官員家屬濫加侮辱。朱由榔的劉、楊二貴人,吉王與妃妾等百餘人大都自縊而死。緬兵搜刮已盡時,緬甸大臣才在通事導引下來到,喝令緬兵:“王有令在此,不可傷皇帝及沐國公。”可是,沐天波已經在“吃咒水”時被擊殺。
當時永曆朝廷住地一片狼藉,屍橫滿地,觸目驚心。緬甸官員請朱由榔等移往別處暫住;沐天波屋內尚有內官、婦女二百餘人也聚作一處,“母哭其子,妻哭其夫,女哭其父,驚聞數十里”。經過這樣一番徹底的洗劫,倖存人員已無法生活,附近緬甸寺廟的僧眾送來飲食,才得以苟延殘喘。王妃哀求出家為比丘尼,說:“君自為王,僅求留命,吾等當奉佛以度殘生”,莽白不準。朱由榔一家被軟禁於木屋內,由寺廟的僧人送來飲食,勉強活命。軟禁期間,朱由榔生了一場病,他曾後悔表示:“當日朕為奸臣所誤,未將白文選封親王,馬寶封郡王,以致功臣隳心,悔將何及?”。自此,朱由榔已經完全失去抗清復明的鬥志。二十一日,緬方把永曆君臣原住地清理以後,又請他們移回居住,給予糧米器物。二十五日,又送來鋪蓋、銀、布等物,傳言:“緬王實無此意,蓋以晉、鞏兩藩殺害地方,緬民恨入骨髓,因而報仇爾。”這只是在清兵到來以前,為防止朱由榔自盡而編造的敷衍之辭。
1660年八月,在平西王吳三桂的請求下,清廷決定出兵緬甸,迫使交出朱由榔,並且摧毀在雲南邊境地區繼續抗清的李定國軍。八月二十四日,吳三桂、愛星阿部署滿、漢兵由昆明分兩路西進。十一月初九日,吳三桂所遣總兵馬寧、副都統石國柱以及降將祁三升、馬寶、高啟隆、馬惟興等由姚關推進到木邦。
吳三桂、愛星阿致書緬甸國王,要求交出永曆君臣。清方記載中說:“偽晉王李定國先奔景線,偽鞏昌王白文選遁據錫波,憑江為險。官兵自木邦晝夜行三百餘里,臨江造筏將渡。白文選復奔茶山。吳三桂、愛星阿遣總兵官馬寧等率偏師追之,自領大軍直趨緬城。先遣人傳諭緬酋,令執送偽永曆朱由榔,否則兵臨城下,後悔無及。”十二月初一日,清軍迫近緬甸阿瓦,緬甸國王大驚,將朱由榔獻給吳三桂。被押回雲南昆明,圈禁在世恩坊原崇信伯李本家中。
1662年4月14日,朱由榔在昆明篦子坡被清軍用弓弦勒死,家屬押送北京。吳三桂因功,進封為親王。
顧誠《南明史》:“因為李定國、白文選引兵入緬目的是接出永曆君臣,緬甸當局發兵阻擋,雙方才互有殺傷。不過,緬甸當局拒絕把永曆君臣送往李、白軍中,必然是考慮到了中國當時的局勢,清朝統治業已基本穩固,南明殘存軍隊恢復中原無望,勢必長期盤踞或轉戰中緬接境地區,把朱由榔掌握在自己手中或引渡給清方,對於遏制南明軍隊在緬甸境內活動更為有利。所以,在明清交替之際中緬關係上出現的一些問題應該受到指責的不是緬甸當局,而是永曆朝廷的決策流亡緬甸。經過這番咒水之難,朱由榔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小朝廷實際不存在了,只有內地和沿邊的一些復明勢力仍然遙奉這位顧影自憐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