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安德森
波爾·安德森
美國科幻界的元老級作家,是黃金時代湧現出的優秀作家之一。父母原籍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二戰爆發前他曾在丹麥,1948年畢業於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物理系。大學畢業后,他放棄了從事物理學工作,開始創作科幻小說。2001年7月31日因癌症逝世,享年74歲。
和許多科幻大師一樣,波爾·安德森很早就對科幻小說感到興趣,還在讀大學時,他已參加當地科幻組織的活動,醉心於科幻小說的創作。他的科幻處女作《明天的兒童》(Tomorrow’s Children)1947年發表在《驚奇》(Amazing)雜誌上,是與沃爾德洛普合作的。從此他就再也沒有離開科幻創作領域。
波爾·安德森是北歐移民,因而非常熟悉北歐語言和文化,加上他良好的科學素養,使他的許多以北歐神話傳說為依託的科幻作品具有鮮明的特色。在最初的幾年,安德森的創作速度很慢,從1947年到1951年他只發表了十來篇科幻小說。他的第一部長篇科幻名叫《世代的蒼穹》(Vault of the Ages),發表於1952年。他僅僅是一本針對少年讀者的作品。到了1953年,安德森的創作速度突然有了驚人的提高,他在那一年連續發表19篇短篇。同時還在雜誌上連載了三部長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腦波》(Brain Wave)。科幻迷們驚喜地發現,又一顆明星誕生了。
1955年,安德森在《幻想與科幻雜誌》(Fantasy and Science Fiction)發表了他的另一部重要作品《時間巡邏》(Guard of Time)。以歷史題材著稱的安德森的非凡才華在這部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發揮。
1957年出版的《有去無回的星球》(Planet of No Return,中譯本名為《異星探險》)可能是使中國讀者最早了解到波爾·安德森令人讚歎的藝術功力的作品。
另外,安德森還和別人合作,也獲得了好評。
在五十年代及以後的歲月里,安德森創作了好幾個龐雜的系列,如“心理技術”系列(1955-1982),“技術歷史”系列(1958-1985)等等。
波爾·安德森是少有的能夠將創作始終保持在相當水平的多產作家。由於是理科出身,安德森的小說大多是硬科幻,有著堅實的科學基礎並浸透著作者認真嚴肅的思考,人物刻畫也很成功。他曾七次獲得雨果獎、三次獲得星雲獎。還曾於1971年至1972年擔任了一年的美國科幻作家協會(WSFA)主席。在1998年的星雲獎頒獎大會上,他因半個世紀以來為科幻事業的傑出貢獻,榮獲星雲科幻大師獎。
★1947年 Tomorrow's Children 《明天的兒童》
這是波爾·安德森的科幻處女作,發表在當年的《驚奇》(Amazing)雜誌上,是與沃爾德洛普合作的。當時安德森還在明尼蘇達大學攻讀物理學,從此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科幻創作領域。
★1952年 Vault of the Ages 《世代的蒼穹》
這是安德森的第一部長篇科幻小說,是一本針對少年讀者的作品。
★1953年 The War of Two Worlds 《兩個世界的戰爭》Three Hearts and Three Lions 《三顆心與三隻雄師》
★1954年 Brain Wave 《腦波》《斷劍》
在以上提到的那一系列作品中,《腦波》是最引人注目的。起初,這部作品似乎生不逢時,他的第一部分剛剛發表,那家打算連載這部作品的雜誌就停刊了。不過很快地,《腦波》就在1954年出版了單行本。《腦波》的故事並不複雜:圍繞銀河系中心旋轉的太陽系在穿過了一片神秘的力場之後,地球上的各種生命都開始了飛速的進化。不久,一種理想化的新人類擺脫了肉體的束縛,開始向星際進軍。而地球則交給了已經擁有了足夠智慧的動物管理。智能的上升造成了人們的不適應,主人公考林斯的妻子因此而患神經官能症,於是夫婦的矛盾衝突此起彼伏。科學家為此發明了降低智能的裝置,試圖解決智能上升造成的社會問題。這部作品注重細節描寫,充分展示了波爾?安德森對文化、宗教以及社會的敏銳感觸和洞察力,是他最好的作品之一。
★1955年 Guard of Time 《時間巡邏》
本書是安德森的名篇,發表在當年的《幻想與科幻雜誌》上,所謂“時間巡邏”就是幻想中的時間管理局為保證歷史按正常軌道運行對所有時代進行監控。本書講述的就是一個在無限的時間長河之中追捕罪犯的故事。這部將時間旅行和歷史事實融為一體的小說,使安德森這位擅長歷史題材的作家的藝術才華得到了充分發揮。這也許是作者最得意的作品。
★1957年 Planet of No Return 《有去無回的星球》
這本書使中國讀者最早了解了波爾?安德森令人讚歎的藝術功力,1981年海洋出版社出版了這本書,中譯本名為《異星探險》。它在懸疑四起的氛圍中提出了這樣一個富有哲學意味的問題:在宇宙中是否該對人的價值進行重新的評估。
★1958年 《木衛三的雪》
★1959年 The Enemy Stars 《敵對的群星》
《敵對的群星》本書是安德森的重要長篇作品之一,最初發表於1959年,1987年再版時作者做過增補。在小說中,人類實現了用“物質傳送機”進行超遠距離宇宙航行的夢想。生動感人並充滿英雄主義色彩的故事情節使這部作品具有了長久的藝術生命力。這部作品以扣人心弦的情節表現了太空探險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故事雖然充滿冒險和幻想,但是創作方法基本上是現實主義的。
We Claim These Stars 《我們認領這些星球》
★1960年 The High Crusade 《滿天飛翔的十字軍》 《嚴正的討伐》
這是安德森與另一位著名科幻作家戈登·R·迪克森聯合創作的。書中描寫了兩種文化的衝突,滑稽可笑,博得了廣泛的讚譽。安德森和迪克森還曾在1951年至1957年合著了“霍卡”叢書。
★1961年 《最長的旅程》
本書獲得了當年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這是安德森第一次獲該獎。
★1964年 《與帝王鬥爭到底》
本書獲當年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
★1969年 《肉體的分享》
本書獲當年雨果獎(最佳短中篇)。
★1970年 《T形坐標原點》
★1971年 《空氣與黑暗的女王》
本書獲1971年的星雲獎(最佳短中篇)和1972年的雨果獎(最佳中篇)。
★1972年 《山羊之歌》
本書獲1972年星雲獎(最佳短中篇)和1973年雨果獎(最佳短中篇)。
★1978年 The Avatar 《化身》《獵手的月亮》
本書獲1979年雨果獎(最佳短中篇)。
★1981年 《土星遊戲》
本書或1982年雨果獎(最佳長中篇)和1981年星雲獎(最佳長中篇)。
★1989年 The Boat of a Million Years 《百萬年之舟》
本書描寫了一個不滿於地球現狀,追求永生的團體的覺醒。在波爾·安德森晚期的作品中,他一直遵循著這樣一個原則--在一個可避免的垂死宇宙中,最艱難、也最有價值的就是忍耐。
★1991年 《落入虛無縹緲中》
這是安德森的短篇集。
★(年代不詳) 《綠色的手》
短篇小說,描寫的仍是作者最為熱衷的外星的種種可能性的題材。
★1951年 - 1957年“霍卡”系列
安德森與戈登·R·迪克森合著的系列小說,這套書以其奇特的構思和濃郁的幽默感而獲得成功。
★1955年 - 1982年“心理技術聯盟”系列
★1958年 - 1985年“技術歷史”系列
★1960年 - 1991年“時間巡邏”系列
★1961年 - 1982年“羅斯托姆史”系列
★1980年“最後的海盜”系列
綠色的手
第一批移民來到尼爾多斯星球時間還不久,在這無垠的草原上只有少數農場點綴其間,斯丹萊特鎮是這顆移民星球的唯一城鎮。
那天彼特正伏在地上興緻勃勃觀看像綠螞蟻一樣的昆蟲忙忙碌碌建造新巢穴,猛然發覺一個陰影遮住了他,彼特就地一滾往上瞅去,面前站著一個……一個外星人!
“您好。”彼特爬起來張口結舌地說。
“早上好。”陌生人操著非常純熟的地球語言向他問候。
彼特可以對天發誓,他從未見過這種人。但銀河系有智能生物生存的行星不勝枚舉,誰也不敢誇口說自己能識別所有的外星人。
“您是誰?”彼特問,但他意識到這有點失禮,畢竟他也11歲了,所以又補充說,“對不起,我叫彼特,來自太陽系。農場是我叔叔的,他叫古那爾。我能為您效勞嗎?”
“或許吧,”陌生人答說,“我聽說你叔叔需要幹活的幫手?”
這話正中下懷。儘管古那爾叔叔有機器人協助還是忙得不亦樂乎,他在電視台登出招聘廣告,但無人應聘。這裡的勞動力十分緊缺,新來的移民寧願留在鎮上,那裡待遇更高,所以這位外星人的到來無疑是一大好消息。
“您找對啦!”彼特嚷道,“我帶您去。”於是他拔腳就往前跑,陌生人緊隨其後。
他們在作坊里找到滿頭汗水、渾身油污的古那爾叔叔。叔叔從長滿火紅鬍子的臉上抹去汗水,客客氣氣打了招呼。當他得悉那人是來求職時,眼中射出驚喜的光芒。
“讓我們進屋去好好談談。”叔叔建議。
愛迪嬸嬸對外星人的到來不知所措,陌生人反倒神色自若,毫不窘迫。
“我從埃斯塔Ⅳ星來,”他自我介紹說,“名字嘛……就叫我喬好了。”
“埃斯塔Ⅳ星?”古那爾叔叔迷惑不解,“從來沒聽說有這地方,是不久前剛發現的?”
“差不多吧,其實我們那裡早就開通了星際飛行,然而我的大多數同胞不太讚賞技術進步,極少參加銀河系的活動。我倒是想出來見識見識世面,一路上靠自己掙錢養活自己,我很快熟悉了一切。”喬說來娓娓動聽,彼特很喜歡他大黃眼睛里透出的睿智。
“為什麼您不留在鎮上?”古那爾叔叔追問,“那兒不是可以掙到更多工資嗎?”
“我去過不少移民城市,感覺它們都大同小異,農場對我更有吸引力,我不想呆在城市的小圈圈裡,一看到您的廣告我就步行來了。”
“從斯丹萊特步行來?還穿過那一大片原始森林?到這兒來要走好幾個星期吶!我登電視台廣告還是最近的事。”
“呃……半路上有位移民用車帶了我一程路。我不怕森林,在林子里就像在家一樣,我的母星到處都是樹林。”
“哦……”古那爾叔叔搔搔後腦,我看得出他躊躇難決。這外星人究竟是誰?要是逃犯咋辦?但叔叔急於得到幫手,而喬給他留下的又是如此良好的印象。
最後他們談妥,喬打明天早上開始上班。古那爾叔叔馬上就帶他去巡視農場,彼特睜大眼睛跟在他們後面。
他們先看了牲畜。叔叔只從地球運來一對奶牛、一些豬和小雞,他對飼養當地動物特感興趣,已經馴養了幾種六腳哺乳動物:一種叫作渥雷的家畜能供應肉和皮,還有玻尼可以讓人在汽車無法行駛的地方騎乘,他還在嘗試飼養一種四足雙翼的因鳩鳥。
“很多移民打算在這裡繁殖動物與植物,錯認尼爾多斯就是地球,”叔叔解釋說,“其實這辦法行不通,這裡有好多特殊因素是地球動物無法適應的。瞧我的奶牛長得多麼瘦小,要知道它的部分飼料還是我從地球專門買來的呢。我發現當地動物卻能長得又肥又壯。如果我們不能習慣尼爾多斯這地方,那它就不會成為我們理想的家園。”
奶牛不安地倒換四蹄,還斜眼瞅著喬,似乎很害怕,而當地的渥雷和玻尼卻泰然自若。
“那你們不也吃本地的食物嗎?你們不怕營養不足?”喬問道。
“這個問題提得好,”古那爾叔叔點點頭,“這正是我們的一個主要課題。我們首先得
確定什麼食物有毒,還得弄清它們的營養成分,是否適合我們機體的需要,然後再用藥片補充它們的不足。久而久之,在尼爾多斯出生的新一代就會和我們有所不同,他們會更快適應這顆星球的。”
“那這裡有當地的土著居民嗎?”喬又問。
“您是指智能生物?那倒沒有。移民前曾對這顆行星仔細勘察,沒找到文明的跡象。這裡沒有村莊,沒有古迹,甚至沒有任何石器。如果這裡真有智能生物,我們只會高興,因為他們起碼可以提示許多至今還鬧不清楚的事,但地球法律禁止向有智能生物的星球上移民。”
喬緩緩地點點頭,他的黃眼睛在薄暮里熠熠發亮。
他們很快發覺喬對技術一竅不通。儘管他在努力,但毫不頂用,他連最簡單的修理及啟動機器也幹不了。在汽車或拖拉機的方向盤后他一籌莫展,車子根本不聽他使喚。
但他對付動物或植物卻判若兩人,他能調教未經馴服的玻尼,甚至讓玻尼拖著車子聽從口哨行動,安靜地聽任喬用刷子梳理皮毛。他從森林帶回的一筐草因鳩鳥吃得津津有味,叔叔問他怎麼知道因鳩鳥的口味時,喬只是聳聳肩說也許他比人類更加接近自然。他老在琢磨花園,菜園,草坪,還提出不少奇怪的建議。
“把這種草和小麥套種在一起試試,”喬遞給叔叔一束小黃花,“收穫可能會高得多。”
“那為什麼?”叔叔問,“它不就是一種雜草嗎?”
“不錯,但這種草經常和野麥生長在一起,我估計它們也許在以某種方式互相幫助,我們試驗一下反正沒害處。”
古那爾叔叔不以為然,但也沒反對喬在小麥地里栽上一些這種雜草,很快就證明這塊地的麥子比其它地方長得更為茁壯。
“喬真是怪人,”有次叔叔談論說,“他對技術形同白痴,但只要一涉及生物,他就大大超越了我們人類。”
“不錯,連我也向他學到不少東西呢。”愛迪嬸嬸接過話茬。
她對喬讚不絕口,誇他能用草和黏土製成精緻的盆盆罐罐和籃筐。嬸嬸不喜歡斯丹萊特鎮上的塑料器皿,那是從地球運來的高價商品。
“他實在具有一雙綠色的手。”愛迪嬸嬸曾笑著誇獎說。
“也許,”叔叔猜測說,“我們的皮膚會分泌某種微量物質,對植物生長不利,但喬與我們不同。”
現在當彼特走近時,外星人含笑抬頭。
“你好,彼特。”
“你好,”男孩在一旁蹲下,“難道你不感到疲乏嗎?”
“當然不,”喬嘴裡說著,手仍還在類似草莓的小莖中靈活移動,“我喜歡干這種活。有太陽,新鮮空氣,再加上噴香的泥土,這怎麼可能使人疲倦?”他搖晃著大大的圓腦袋,
“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要和自然隔離?”
的確,喬平時只在進午餐時才進入屋子,哪怕睡覺他也在樹下躺著睡,連下雨都不怕。
“不,我們只是要改造自然。”彼特反駁說。
喬全身一陣顫慄。他眼望廣闊的地平線,望著沐浴陽光的森林:“難道你們砍伐樹林,挖空地下,讓建築遮天蔽日也算是改造自然?”
“不,不全是那樣,”彼特遲疑地說,“我們也懂得保護森林,不過到尼爾多斯星球的人越來越多,人們沒有房屋和土地也是不行的。”
“我們的埃斯塔Ⅳ星和你們的尼爾多斯星完全不一樣,那裡到處是處女林和草原,安靜、遼闊。我們的人很少,自由自在,健康長壽,我實在沒法向你介紹清楚。”
“你去過地球嗎?”
“沒去過,連銀河系的那些大星球都沒去過,我寧願去安靜的遙遠的行星。我沒法給你講述多少有趣的事情。”
“噢。”彼特的聲音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那天夜晚尼爾多斯星球出現難得的奇景:天上同時出現兩個圓圓的滿月,彼特難以入眠。
他睜大雙眼久久躺著,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格灑落地上,連地上的月影也成雙成對。
窗帘被夜風吹得顫顫悠悠,遠方傳來樹葉的颯颯聲、蟲鳴的吱吱聲、異鳥的啼叫聲。
我為什麼不起床?反正也睡不著。於是他走近窗檯,月光照得周圍如同白晝。
彼特突然屏住呼吸:一個狹長的身影悄然掠過草地,那是……是喬!他來幹什麼?
外星人在林邊低低吹起口哨,他是在自吹自聽,還是他喜愛月下散步?
彼特打算嚇唬喬一下,就從窗檯爬出,踮起腳尖走到門外。他睡意全消,一心想著喬被意外驚嚇時的滑稽模樣。
灌木成了他理想的掩護,彼特無聲無息踩著濕草,一直溜到離喬只有三步之遠的大樹后。
外星人依然站著沒動,他高高伸出四隻手,彼特瞬間產生一陣恐懼:對這奇譎的口哨,對這雙暗中閃光的眼睛……
喬再次嘯叫,空中傳來一陣撲翼聲。
一隻巨大的怪鳥白天而降,彼特聽過它們在森林中的奇異鳴聲,在密葉中看到過它們發亮的眼珠。那怪鳥俯衝落在喬掌中,喬疼愛地撫摸它,用某種語言低聲安慰它。彼特嚇得連氣都不敢透,生怕暴露自己。
喬從腰間掏出一張紙條固定在鳥腿上,微笑著把鳥兒放走。它雙翅伸展開簡直鋪天蓋地,飛快騰空而起。
彼特這時發出一點聲響,喬閃電般跳到他身旁,眼中黃光暴射,彼特慌忙站起。
“啊,是你!彼特。”喬這才露齒微笑,“可把我嚇壞了,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我只是出來……散會兒步。”彼特慌不擇言,沒敢抬起眼睛。
“你早該睡了,”喬搖搖頭,“叔叔嬸嬸不喜歡你這樣,彼特。”
“我見你在草地上,想和你說說話……”
“任何時候都行,彼特,但不是現在,不應在大家都睡下的時候。回家去吧。”
“你和那頭鳥在幹什麼?”
“我和鳥?噢,這不過是我的寵物,只要我呼喚,它就會飛來。”
“難道這種鳥也能被馴服?叔叔說有人這樣試過,但根本不成功。”
“那就是說我挺走運的。彼特,走吧。”喬的手擱在他肩上輕輕催促。
可是彼特並不急於離開。
“您在鳥腳上系了封信,是給誰的?”
“我系的不是信,是張白紙條。我想訓練奧維莎——這頭鳥的名字——成為信使。它非常聰穎,也許能在一定距離內傳遞消息。”
“那為什麼?不是大家都有電話嗎?”
“萬一電話壞了呢?”
“從來沒壞過,就算壞了也馬上會有人來修,他們經常在檢查線路。”
“我對你們人類了解得真是太少了,”喬笑道,“不過我也許會帶這種鳥回埃斯塔Ⅳ星,那裡非常需要它們,我的母星很落後。”
當他們靠近家時,喬止住腳步。
“進去吧,彼特。好好洗洗腳,被露水都弄濕了。對誰也別講起今夜的事,你很清楚現在該睡覺,我不會出賣你的。”
第二天醒來時,彼特還以為昨晚是在做夢,但腿上的綠草斑痕說明這並非夢幻。
“彼特,你怎麼啦?”嬸嬸問,“你今天好像悶悶不樂?”
“我在思考。”男孩糾正她說。
他的確在思索,喬的行為使他安不下心,他老在回憶昨夜和喬的見面。
喬的確有許多可疑之處:平時他避而不談到過哪些星球,連對他母星也不肯多講。他昨晚的解釋過於敷衍搪塞,他能帶著這麼大的一頭鳥繼續旅行?喬可能是在說謊。也許他是埃斯塔Ⅳ星派來的密探?也許喬的飛船正降在原始森林裡?這解釋了何以喬能步行來到農場;那怪鳥是他用來和同夥聯繫的,他怕無線電訊號被人竊聽,或怕引起懷疑。
可要是這一切純屬自己的胡思亂猜又怎麼辦?叔叔會笑話他,勸他少看點恐怖電視。不過總不能對此坐視不問,彼特擬了行動計劃,他覺得自己挺像個偵探。
最重要就是別急躁,一切都得在暗中進行。大人們不大會認真對待他的建議,就算允許他在鎮上打電話,要是喬知道了咋辦?
這一天的白晝過得真漫長,太陽似乎定在空中巋然不動,喬依然在農田裡工作。
“你怎麼回事,彼特?”午飯時嬸嬸問他,“你的臉色很不好。”
“我很正常,”彼特咕嚕說,“真的。”
“他可能疲勞過度了,”喬和孩子一起坐在桌旁,往麵包上抹黃油,“有什麼事在困惑你嗎?”
“沒有,絕對沒有。”彼特說。
“你該去散散心,”外星人說,“為什麼不和我出去遛遛?下午我去森林搞點腐殖土,花卉長得不好,該施肥了。”
“我……我不想去。”彼特的心兒怦怦直跳。
“為什麼不去?”叔叔插口說,“這種散步對你只會有好處。”
彼特拚命壓制出聲大喊的慾望,他哪兒也不想去,怕喬猜測出他的心思,會在綠色密林深處殺死他,不過喬也許不會那麼干。
“那好,”彼特點點頭,“我去準備準備。”
他跑回自己房間寫了張紙條:喬是外星密探。如果我沒回來,就是他殺我滅口了。吻你們。彼特留條。他把紙條放進抽屜又回到飯廳。
他倆給玻尼套上大車去了森林,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喬照常說三道四,指責人類不應毀壞森林。有一次他還用怪異而傷感的目光凝視彼特,搖搖頭,之後就回來吃晚飯了。
彼特急得坐卧不安,他簡直懷疑一切。喬確實不像是敵方的間諜,再說有什麼理由要派間諜到他們的農場來呢?
不過喬的確與普通的僱工不同。
天黑夜暗,彼特被打發去上床睡覺。好容易熬到各處燈光都滅了,又等了一晌,彼特這才起床披衣。
他從窗內遙望草地,月明星稀,銀色草地如絲如毯,樹影綽綽,萬籟俱寂。他看不到喬的身影,大概又到樹下睡覺去了。
彼特去了客廳,月光照不到房屋這一側。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摸到了屋角的電話,腳下的地板忽然咯吱一響,把他嚇得魂不附體,但屋內依然一片靜謐。
彼特躡手躡腳接通宇航港的可視電話,熒屏亮起,屏幕上出現一位妙齡少女。
“您好,”彼特悄聲說,“我叔叔古那爾讓我給你們掛個電話。”
“很抱歉,”彼特覺得她的聲音簡直要把牆壁都震坍了,“我聽不清您在說什麼。”
彼特試圖說得響些,又重複了一遍。
“好,我很樂意為古那爾先生效勞。”那少女說話的口吻好像非常熟悉他叔叔似的。
“你們有銀河系的星球目錄吧?就是介紹已發現行星的那種名單。”
“當然,任何宇航港都備有這種目錄。”
“你們的版本新嗎?”
“最新的行星一般要在正式通知到來以後,過段時間才登記。您想打聽什麼?”
“告訴我目錄上有埃斯塔Ⅳ星這顆行星嗎?也許這是當地居民對它的叫法,不過我不知道它確切的名稱。”
“這不要緊,目錄中有行星的各種語言的名稱,你還知道它的其它情況嗎?”
“這是顆地球型行星,當地的居民嘛……”於是他對喬作了詳細描繪,說了埃斯塔Ⅳ星的文明特徵,“我叔叔想了解,最近斯丹萊特鎮有誰來自這顆行星?”
“我得查查旅客名單,你叔叔為什麼需要這些材料?”
“他……他在寫本書,但不太敢肯定行星的名稱是否正確……”
“我明白了,請稍候,我馬上把一切都弄清楚。”
“好,太感謝您了。”
女郎消失了,彼特輕鬆地透了口氣。
“你不相信我,彼特!”這時他身後響起了喬責備的聲音。
彼特的手一哆嗦,差點把可視電話碰翻。
喬的巨大身影出現在門口,亮亮的屏幕在他眼中的反光如同琥珀色的月亮。
“你認為我是誰?”外星人溫和地發問。
“我……我……”彼特想大聲叫嚷。
於是喬手中突然出現一件武器。
彼特渾身發抖。
“您要幹什麼?”他喃喃說,“您幹嘛來這裡?”
“我發覺客廳有亮光,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喬穿過房間朝書架走去,“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向那姑娘提出這些問題。”
“你也許是外星來的密探。”彼特的牙關在咯咯作響。
“那我是從哪兒飛來的呢?”喬倒是毫無顧忌地問。
“這我不知道,但我能查明……”
“那當然,你的確能夠。銀河系的目錄中的確沒有埃斯塔Ⅳ星這顆星球,斯丹萊特鎮也沒有像我這樣的旅客來過。這證明我在說謊,但難道就意味我是敵人嗎?”
彼特沒有吱聲。
“把電話關掉,彼特。”喬請求說,“那姑娘可能會起疑心,但在她採取措施前,我已走得遠遠的了。”
他用另兩隻自由的手從書架上取下書籍。
“很抱歉,我不得不做個小偷,可別無選擇,我非常需要這些書籍。”
彼特低聲問:“你還準備幹什麼?”
“哦,這連我自己還不清楚,”喬笑了,“一切都取決於我究竟是誰。如果我是殘酷的外星人,那我將殺死房子里所有的人,對吧?但我誰也不殺。彼特,我是打哪來的?”
“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
“說吧,你是怎麼想的?只是講快些。”
於是彼特脫口說出自己的全部懷疑,喬聽後點點頭。
“你真不賴,彼特。你一切都猜到了,只是沒能猜中我是從多遠的地方飛來的。我對人類毫無敵意,只想研究你們的文明。現在我得走了,飛船在森林那邊等著我。我的報告是眾多報告中的一份。在分析報告后,領導將決定是否和你們談判。請你對這次談話保密,我根本沒有加害你們的意圖。再見,彼特,我走了。”
“你走不了!”古那爾叔叔的聲音突然在外星人身後炸雷般響起。
喬僵住了,他目光轉向門口。在古那爾叔叔的手中,槍支閃著淡淡的烏光。
“你們的談話我全都聽見了,”叔叔古那爾說,“你必須留下來,喬。”
“絕對不行,”喬抗議說,“在您還沒能打死我以前,我也會開槍。您會吃虧的,還是放我走吧。”
“別作夢!我正瞄準著你。你來不及扣動扳機,我也不會放走你。”
“您忘了我們的飛船正在等我歸去。”喬鎮定地說,“如果我被您打死,夥伴們會為我報仇的,還是放掉我吧。”
喬慢慢朝門邊移動,手始終沒離開扳機。“也許,您能首先開槍,但值得拿這孩子的生命來冒險嗎?”他還說。
“我……那我同意好合好散,”古那爾叔叔建議,“但我得跟你和你的朋友談談。”
“不,”喬搖搖頭,“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
這時喬猛然縱身一躍,到了古那爾叔叔的身後,古那爾急忙轉身,而喬已朝院門開了一槍。轟的一聲,院門帶著鉸鏈大開。
喬在皎潔的月光下飛奔狂跑,轉瞬間就消失在密林中。
彼特撲在愛迪嬸嬸的懷裡痛哭,古那爾叔叔拍著他的肩膀,直誇他是勇敢的孩子。
“你為什麼要對我隱瞞?”叔叔有點傷心,“我聽到客廳里有動靜才下來的,如果你事先告訴我的話……”
後來彼特說出他是怎麼懷疑的,古那爾叔叔沉著臉,愛迪嬸嬸面色慘白。
“這麼說,喬已經乘著飛船回去了,”她低語道,“飛往他的母星去了。”
“也許是這樣,”古那爾叔叔在房內來回蹀躞,院門還在散發一股焦糊味,“他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書?”叔叔眼望空空的書架說,“他那麼熟悉植物和動物,為什麼還需要生物學方面的資料?”他搔搔他火紅的頭髮,“奇怪,喬在想彌補自己知識的不足,他對生物物理學和生物化學戀戀不捨,大概埃斯塔Ⅳ星在這方面很落後,技術上也不行……但這樣的文明怎麼能造出宇宙飛船?”
“也許他們有同盟者,”嬸嬸說,“是同盟者造了並駕駛星際飛船……”
“也許吧,”古那爾叔叔的聲音透出疑慮,“不過這也無法自圓其說……”
他咽下了後半句話,大張嘴巴沉吟難決。
“哦!”半晌他才吐出了聲,“敢情是這麼回事,原來如此!真該如此!這裡大多數動物都有六個肢體,哺乳類長著綠毛,這些都和喬非常相似。”
“你是說……”嬸嬸問。
“我說,所以這裡的動物才習慣他的氣味,所以他才熟悉這裡的植物,這也說明他為什麼是綠色的能手——喬是個本地人!他們建立的是生物文明,生活在森林中,但絕非野蠻人,他們只是不需要機器而已。他們不建房屋,直接生活在樹上,不使用現代化工具,連我們的勘探儀器都沒能發覺他們,加上他們又存心處處躲避。在掌握我們的語言后,他們派來代表和我們接觸,以便了解我們。”
古那爾叔叔忽然又笑著說:“不錯,這計謀不錯。喬估計到我不會去查問他的來歷,讓我們相信他是從遠方來。他成功了,還帶走一大批信息,取走書籍,設法超越我們……而我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住在哪裡?想幹什麼?……”
愛迪嬸嬸把彼特攬在懷裡說:“但是喬……是多麼善良。”
“是的,喬是個優秀的小夥子,”古那爾叔叔沉思地眼望銀白色的草地,“但他的同胞全都這樣嗎?或許喬在偽裝呢?”
“我認為他們會選擇和平,”愛迪嬸嬸說,“他們懂得不可能戰勝我們。”
“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完全可以威脅我們,從中獲取好處,”叔叔聳聳肩說,“但他們也可能不這麼干,而是與我們合作,同心協力把這顆行星建成天堂……我們現在還不明白他們的意圖,現在還無法肯定……”
暗黑天空女王(美)波爾·安德森 伊羅譯 最後一次日落的餘暉將一直逗留到大約仲冬時節,而白晝已然結束。北國大地呈現一片歡欣景象,花期開始了,火棘樹上彷彿綻開了絢麗的焰火,鋼藍色的花朵從漫山遍野的brok和雨木上冒出來,溪谷的低處含羞草吐出嬌羞的白色蓓蕾。飛蟲在花葉間飛來飛去,翅膀上閃著彩虹般的顏色;一隻長角雄鹿晃了晃頭上的角,發出吹喇叭一樣的號叫聲。遠方的地平線處,天空的顏色逐漸變深,由紫而黑。兩輪近乎滿盈的月亮都升起來了,照耀著樹葉和花瓣上的凝霜。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銀色月影消溶一體。極光暴漲,一陣絢麗的光的瀑布頃刻間流貫過半個天空,將物體投下的陰影弄得模糊不清。之後,第一顆星星開始在天空閃爍。一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正坐在沃蘭古冢上,倚靠著墓石。他們過肩的長發像流水一樣傾瀉而下,迎風飛舞。夏天的陽光將他們的頭髮曬得褪色,身體曬得黝黑。他們的身影掩映在土堆、矮樹叢和岩石之間,除了頭上的花環以外他們一絲不掛。男孩子吹著骨笛,女孩子唱著歌。他們才剛成為戀人不久。他們的年紀大概十六歲左右,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那些事情——認為自己無所束縛,超越時間,漸漸淡忘自己曾經怎樣在人類生活的地方遊盪。她的歌聲在他的笛音伴奏下顯得冰凌般的脆亮:“輕輕吟出神秘咒語,那裡面有塵埃、露水、夜晚和你自己。”一條小溪從墳頭附近流過,水面反射著月光,匯入隱藏在丘陵間的小河之中。溪流發出急促的流水聲應和著他們。一群黑色的地獄蝙蝠在極光之下掠過。一個身形從暗淡的荒野上跳躍而來。它有著兩條胳膊和兩條腿,但那腿非常長,長著腳爪,覆蓋著羽毛。它有著一條尾巴和寬闊的翅膀。它的臉半隱半現,看上去是張人臉,它的眼睛佔據了大半張臉。要是阿約卡把身子全部伸展開來,大概到男孩子的肩膀那麼高。女孩子站起身來。“他背著什麼東西,”她說。她的視力不如北國天生造物一樣適應晨昏的光線,但是她已經學會怎樣分析運用她的感官所感受到的每一個跡象。另外,正常情況下精靈應該可以飛,一定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滯礙了他的行動。 “他從南邊過來。”一陣興奮之情突然從男孩身上迸發出來,好像一陣橫貫Lyrth星座的綠光。他飛快地跑下土墩。“哦嗨,阿約卡!”他呼喊到。“是我!霧神!” “還有夢靈,”女孩笑嘻嘻的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