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地帶

城北地帶

《城北地帶》是2004年8月15日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蘇童

作者簡介


蘇童,中國當代著名作家。1980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江蘇分會駐會專業作家。1983年開始發表小說,迄今有作品百十萬字,代表作包括《園藝》、《紅粉》、《妻妾成群》、《河岸》和《碧奴》等。中篇小說《妻妾成群》入選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並且被張藝謀改編成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獲提名第64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蜚聲海內外。

作品賞析


本書精彩片段:三隻大煙囪是城北的象徵。城北的天空聚合了所有的工業油煙,炭黑和水泥的微粒在七月的熱風裡點點滴滴地墜落,香椿樹街人家的窗檯便蒙上黑白相雜的粉塵,如果疏於清掃,粉塵在幾天內可以積存半寸之厚,孩子們往往誤以為是一層麵粉。而化工廠煙囪是一種美麗的桔紅色,苯酐的刺鼻的氣味環繞著煙囪的圓柱裊裊擴散,從化工廠門口走過的人們偶爾會仰視化工廠的煙囪,即使他們了解苯酐、樟腦或洗衣粉的生產過程,有時也難免產生一種稚氣的幻覺,他們認為那是一隻奇異的芬芳刺鼻的煙囪,它配製了所有空氣的成分。雨季剛剛逝去,陽光穿透了稀薄的雲層,烤熱屋頂上的青瓦和一條又窄又長的碎石路面,洗鐵匠家的兩條黃狗已經聰穎地退踞門洞里側,注視著路面上像水銀般漂浮的灼熱的白光,七月在南方已經是炎熱的季節,白天驕陽暴晒下的街道往往行人寥寥,唯有白鐵鋪里發出令人煩躁的敲擊鐵皮的聲音,而蒼蠅在垃圾箱和廁所那裡盤旋的噪音對午睡的人們來說,已經是微乎其微的催眠之音了。現在是午後一點半鐘的時刻,李家的雙貓牌鬧鐘準時鬧了起來,李修業短暫的睡眠也就突然中斷。他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地套上那條灰色維尼綸長褲,一隻手習慣性地去摸口袋裡的自行車鑰匙,沒有摸著,可能忘了鎖車了,李修業這樣想著把飯盒裝在包里,準備去門洞那裡推自行車,但是自行車沒有了,掛在車龍頭上的草帽被誰摘下扔在地上,李修業就這樣踩著他的草帽罵起來,我的自行車呢,X他娘的,誰把我的自行車偷走了?達生不在家,他的一件白汗背心和一條藍色田徑褲浸泡在水盆里。李修業走到門外,朝街的兩側張望,沒有兒子的人影,他又朝斜對面的沈家喊了幾聲,達生,達生。沈家好像沒有人,達生好像不在沈家。李修業就又罵起來,X他娘的,揍不死的東西,他敢把我的自行車騎出去?那天李修業是向街西的老年借的自行車,是一輛年久失修的破舊的車子,老年說,不知道你車技怎麼樣?這車子只有我會騎,沒有剎把和鈴鐺,騎起來龍頭要朝左面歪一點。李修業只是急著趕時間去城西的鑄鐵廠上班,朝左面歪,我記住了,他匆匆地跨上車朝後面揮揮手說,老年,明天上午到我家來下棋,殺你個屁滾尿流。有人看見李修業那天滿面怒容地騎車經過鐵路橋,嘴裡咕嚕著好像在罵人,當時還沒有人知道是達生把父親的自行車偷偷騎走了,但是熟知李修業脾性的人對他的髒話和火氣總是不以為怪。從鐵路橋到北門大橋大概有五百米遠,這段距離李修業疾駛而過,他算了算趕路的時間,假如一直保持高速也許不至遲到,因此李修業的那輛破自行車幾乎是瘋狂地鳴叫著爬上了北門大橋的橋坡。李修業下坡的時候聽見風灌滿了他的耳朵,除此之外他也聽見了那輛運載水泥的卡車按響了喇叭,他想抓剎車閘,但它像垂斷的鐵絲形同虛設,李修業覺得自己在一道白光中朝卡車賓士而去,像火車或者飛鳥的俯衝,他最後看見的是兒子達生嬉笑的鬼臉,看見兒子的屁股在自行車的橫杠上左右扭動,他似乎看見兒子正費勁而快樂地騎著他急需的自行車。

作品評價


在這本書里,以死作為結局的人物太多了。他們的青春還來不及打開,就匆匆地走向生命的終點。也許,蘇童認為不如此就不足以顯示過去時代陽光的寒冷。與注重少年內心感愛的描摹的余華相比,一向以意象優美見長的蘇童,更願意藉助一個個獨立的形象,來實現自己已經實現或來不及實現的理想。據了解:蘇童小時候是個好孩子,很難有過激的行動。但我知道,在一個類似城鄉結合部的地方,蘇童一定同我一樣,經常為貧困、寒酸、愚昧的氣息所困擾,脫身乏術,久而久之,竟迷戀起這股古怪而獨特的味道來,以至於成年之後,在相對封閉、相對純潔以至於相對單調的環境中,人竟會懷念起那些貧寒頹敗的歲月。
“城北地帶的氣候暫時是涼爽的,但誰都知道雨季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下那麼多的雨又有什麼用?雨季一過炎熱的夏天又將來臨,年復一年,炎熱的令人煩躁的夏天總是會來臨的。”70年代那麼多頹敗而迷人的風景又有什麼用?南方老街的“壞小子”們是不屑一顧的。他們需要的是高超的武藝,是征服美麗的女子,是要在街上稱王稱霸,是轟轟烈烈地奔赴死亡之約。要那麼多的經歷有什麼用?花兒剛剛開放的時候最鮮艷,早放的花朵盡情呼吸吧!城北地帶,飄蕩多少花樣年華?
於是,在《城北地帶》中,人們不再為死亡而震驚,而是為那些那個年代特有的場景和細節所打動。比如,達生和敘德到雙塔鎮尋找武師不遇,達生的自行車壞了,一個人孤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比如,美琪在臨河的家門前剪螺螄,胸口掛的一把鑰匙迷人地晃動;又比如小拐被人欺負時,姐姐錦紅挺身而出時那潑辣的模樣;當然,還有敘德與金蘭乘火車遠去時從車上掉下的鑰匙和達生為了準時到達群毆現場時所帶的雙貓牌鬧鐘。就是這些小東西讓人不斷地想起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時代,又愛又恨的地方。那個讓人在現實中早已逃離、在回憶中卻不斷返回的所在。蘇童,人們欣賞你憑弔匱乏時代的姿態,為內心而寫作的人快樂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