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鑰匙丟了

我的鑰匙丟了

《我的鑰匙丟了》是梁小斌創作的詩歌。

詩詞原文


中國,我的鑰匙丟了
那是十多年前,
我沿著紅色大街瘋狂地奔跑,
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歡叫,
後來,我的鑰匙丟了。
心靈,苦難的心靈,
不願再流浪了,
我想回家,
打開抽屜、翻一翻我兒童時代的畫片,
還看一看那夾在書頁里的
翠綠的三葉草
而且,
我還想打開書櫥,
取出一本《海涅歌謠》,
我要去約會,
我向她舉起這本書,
做為我向藍天發出的
愛情的信號。
這一切,
這美好的一切都無法辦到,
中國,我的鑰匙丟了。
天,又開始下雨,
我的鑰匙啊,
你躺在哪裡?
我想風雨腐蝕了你,
你已經銹跡斑斑了。
不,我不那樣認為,
我要頑強地尋找,
希望能把你重新找到。
太陽啊,
你看見了我的鑰匙了嗎?
願你的光芒,
為它熱烈地照耀。
我在這廣大的田野上行走,
我沿著心靈的足跡尋找,
那一切丟失了的,
我都在認真思考。

鑒賞


這首詩的核心意象是“鑰匙”。“鑰匙”,無論從其表意還是隱意上來說,都是一個強烈的尋求關係的名詞。當這個詞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們就會聯想到“鎖”。因此詩人說“中國,我的鑰匙丟了。”這就打開了一個宏闊的期待視野;而“鑰匙”則被置放在博大的語境中,並因這語境的壓力而變形。這首詩的標題是很講究的,需要我們在解讀時放進“關係”。在第二節,詩人用了一個理性負荷最重的詞“紅色大街”,暗示給我們這首詩產生的大人文環境。經歷過十年動亂的人,不難體會出“紅色大街”的象徵性內涵。這首詩里,這是唯一的帶有理念性的語詞,猶如一道強光洞徹全篇,規定了此詩的性質。這是詩人較好地處理了現代詩中“藏與露”的辯證關係的結果。這樣,我們就將遺失的鑰匙與“紅色大街”聯繫起來,整首詩的精神內核便豁然明朗了。
詩人用瘋狂—失落—悵惘—焦慮—尋找的情感流程灌注到“鑰匙”這一復現語象上,展示了生命內部的衝突。這樣,我們感悟到的就不僅是一代人尋找靈魂歸宿和懺悔過往行動的簡單思想,而是一種“具象的抽象”的心靈圖畫,我們彷彿看到了一個“紅衛兵”那漸漸清醒的靈魂的模樣,聽到了他溫熱的鼻息和心音,觸到了那枚銹斑蒼然的苦難的“鑰匙”!這種被“直接感覺”到的視像所涵括的意蘊,顯然要比抽象的議論強烈得多。
這首詩在語言的運用上是漂亮的。詩人追求一種語勢的舒緩和語境的簡潔、雋永、明晰,這是為了造成獨自式沉吟的效果。我們注意到,這首詩在短小的體制中,頻繁地出現了十八個“我”。在許多情況下,這種第一人稱的出現是不具有語法的意義的,如“我沿著紅色大街瘋狂地奔跑,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歡叫”,“我想回家,打開抽屜、翻一翻我兒童時代的畫片”,“我要去約會,我向她舉起這本書”,“我在這廣大的田野上行走,我沿著心靈的足跡尋找”等。這裡的“我”,成為一種純粹的聲普效果,控制了詩歌的速度,形成一種喃喃低語般的、撫摸傷痛的語勢,是那樣撼動了我們的心,猶如一個人在極度痛苦的懺悔中所慣常使用的絮煩的語勢那樣。這種舒緩的語勢與詩人的關係,不是選擇與被選擇的關係,而是二者的相互發現,或者說,它是和詩人的感情同時呈現的!語勢的獨特使用,是詩人對詩歌充分本體自覺的表現,聲音在此就組織了意義,成為意義的重要部分。語境的簡潔、雋永、透明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此詩的情感態度,詩人是以一個單純的“大孩子”的姿勢進入詩歌的,這樣一來,整首詩的背景被處理為簡單的日常化情境,“大街”、“荒野”、“抽屜”、,“畫片爐、“三葉草”等等,這更容易為不同層次的讀者加入進去。比起那些採用意象撞擊、疊加、時空錯位、玄思、暗過渡的複雜詩歌背景的詩來,更具有一種透明的、素樸的品質。而且,這種“大孩子”式的傾訴衷腸,還容易收到深致哀婉的共鳴——就像我們生活中常常遇到的那樣。

作者簡介


梁小斌(1954~),山東榮成人。1972年畢業於合肥市第三十二中學。1976年參加工作,歷任合肥第五製藥廠車間工人、廠辦秘書,安徽人民廣播電台文藝部編輯,《婚育》雜誌編輯部主任,珠海市石虎詩會會長。安徽文聯專業作家。1972年開始發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詩集《少女軍鼓隊》,另外發表長詩《園丁敘事詩》,組詩《斷裂》,隨筆《冥想錄》、《融化到此為止》、《捕雞者說》等數十篇。詩歌《中國,我的鑰匙丟了》、《雪白的牆》選入《百年中國文學經典》。此外,《雪白的牆》還選入高中語文教材並獲1982年全國中青年詩人優秀新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