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滿洲國
遲子建創作的長篇小說
《偽滿洲國》中所描述的是一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物,他們有著自己的生活,從溥儀、婉容、祥貴人、福貴人等皇室成員,到胡二、楊三爺、王小二等所謂賤民;從王亭業、鄭家晴到王金堂、祝興運;從李香蘭、謝子蘭到慰安婦、朴善玉、雜貨張,這各色人等的書寫,都是從日常生活寫起。作者通過記錄他們的家長里短、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命運浮沉,來展示偽滿洲國統治下的民眾生活狀態,並希望以此來還原、或者說論證這段歷史的存在。
小說章節 | 小說標題 |
第一章 | 一九三二年 |
第二章 | 一九三三年 |
第三章 | 一九三四年 |
第四章 | 一九三五年 |
第五章 | 一九三六年 |
第六章 | 一九三七年 |
第七章 | 一九三八年 |
第八章 | 一九三九年 |
第九章 | 一九四〇年 |
第十章 | 一九四一年 |
第十一章 | 一九四二年 |
第十二章 | 一九四三年 |
第十三章 | 一九四四年 |
第十四章 | 一九四五年 |
後記 |
1990年底,遲子建到日本訪問,一位日本老人問她:“你從滿洲國來?”她當時有一種蒙羞的感覺,因為偽滿洲國的歷史已經結束半個多世紀了,而那段歷史對東北人民來講,象徵著苦難和屈辱。回國后,她決定創作長篇小說《偽滿洲國》,試圖還原偽滿時期底層社會的生活圖景。1991年—1997年的這幾年裡,她除了寫一些中篇小說外,四處搜集有關資料。這些資料有的是從圖書館複印來的,也有的是從書店購置的,還有一些則是從舊書攤尋到的。1998年,遲子建覺得創作《偽滿洲國》的時機已經成熟,為了寫作更順暢,她又集中做了兩個月的資料整理。接下來的春夏秋冬,她夜以繼日地寫作。直至1999年12月脫稿之後,當她把文稿整理出來,發現小說竟然長達60多萬字,這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偽滿洲國》這部編年體的長篇小說出版后,評論家們都說是“歷史小說”,遲子建卻覺得,它只是涉及了特殊歲月的生活。她筆下的“歷史”仍然是日常的,沒有大事件、大人物,有的只是開當鋪的、當勞工的等等小人物的生存狀態。“把一個特殊年代的日常生活寫足了”,這便是她理解的歷史小說。她認為,真正能讓人肝腸欲碎的作品,其實是靠冷靜的敘述、富有“質感”的生動的細節營造來實現的。她不喜歡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作品,覺得和文學的本質背道而馳,文學的表達需要的是小提琴似的“如泣如訴”。
溥儀
清朝末代皇帝,滿洲國的皇上。他只有國族理想,他看中的是祖宗的牌位與顏面,而並非整個中國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個公民,復辟不過是個人權利野心的膨脹,無法形成完整的故鄉意識,他的“可憐”是自我意識流失的可憐。
張秀華
中村正保的妻子,嫁給中村正保時懷有自己中國戀人的孩子。不願生養日本人人的後代,所以千方百計墮胎,意外地產下一子后,起初出於心理反感疏遠嬰兒,但母性本能又使她親近嬰兒。因為聽說自己的戀人婚姻不幸,聯想到自己的強行配給,而遷怒於孩子,將尚未足月的嬰孩鼻塞黃豆使其窒息而死。最後發瘋崩潰。
羽田
文中共有四次對羽田的描寫:到滿洲服役的羽田發現之前在國內所接受的宣傳與現實不符,他看到“日本對國際社會聲言的對滿洲利益的維護,不過是一種攫取”,然而他必須“效忠國家”,這是作為大和子民的義務。他渴望早些回到故土,與送他腰帶的姑娘成婚。但執行陪送慰安婦任務,偶遇吉野百合子,他“眼前是廣闊的黑暗,他覺得自己正無可挽救的一步步墜向深淵”。當他目睹自己的同學北野南次郎將殺人的細菌試驗視為神聖的醫學研究時,萌發了“歸鄉的念頭”。他對戰爭的思考顯得中肯而憂傷,在羽田看來,人類所進行的一切戰爭都是危險的遊戲,可這種遊戲由於有巨大的利益作為驅動力,會永遠存在下去。一旦認清了這一點,他就覺得深深的悲哀,因為對待這個世界他是無能為力的。他想人類只有最純真的情感是屬於自身的,它在戰爭中尤其顯得彌足珍貴,可是他心中的純真情感也被戰爭的鐵蹄所踏碎。
王金堂
以彈棉花為生。后被日本人抓為壯丁。吉來的爺爺,王恩浩的父親。因駝背,又稱“羅鍋子”。
王恩浩
豐原噹噹鋪的掌柜。出場時剛滿40歲。面目白凈、體魄健壯。吉來的爸爸,王金堂的兒子。喜歡救濟乞丐。
《偽滿洲國》告訴我們歷史是由日復一日的生活累積而成,而主要支撐歷史這座大廈的牢固基礎便是亘古不變的芸芸眾生。作品對歷史的揭露滲透在小說的字裡行間,不動聲色的敘述中告訴我們這樣一種事實:在看似一如既往的生活狀態中,戰爭和侵略改變了每個人的命運軌跡,罪行惟其成為一種日常生活行為,無處不在,無時無刻,才更恐怖。征服一個國家易,征服一個民族難;消滅人的肉體易,消滅人的精神難;佔領的是土地,佔領不了的是情感;所以放浪形骸的胡二最終選擇了逃逸山林;放蕩不羈如謝子蘭,寧可選擇嫁給可以做她父親的阿廖沙,也放棄了年貌相當的羽田;王恩浩雖然知道平頂山慘案與山口川雄無關,但他拒絕了與這個民族所有人的友誼。這是一種生命的拒絕,一種文化的拒絕。這是一種頑強而又堅韌的心靈的抵抗。真正牢不可破禦敵於千里之外的長城建立在人的心上,這就是老百姓所代表的民間立場在歷史上真正的作用和意義。它讓統治者由絕望變得加倍瘋狂,最終走向滅亡。
《偽滿洲國》展現了其特殊的意義:它試圖展現在淪陷歷史中人們形形色色的日常生活,構建一種新的觀視淪陷史的角度。我們看到另一種意義上的淪陷史,這裡並非不包含侵略壓迫以及奮勇抗爭,但也關注那些既無所謂附逆也無所謂抗爭的人群,甚至也關注侵略者以及附逆者內在的複雜情緒。換言之,它既容納了主線歷史的敘述,又關注東北地方的獨特性,同時不簡單拒絕日本殖民現代性,而是重新反思這段殖民歷史到底給這個地方以及這個地方的人民帶來了什麼。
敘述方式
《偽滿洲國》延續了司馬遷開創的歷史敘述方式,從各個層面上表現歷史中的人物,有帝王、后妃,有不可一世、專橫拔扈的侵略者,也有以侵略者身份的普通百姓;有各為其主的軍界人士,有令人尊敬的抗日英雄,也有嘯傲山林、豪氣衝天的俠膽義匪。有工商階層,有平民百姓,有文化界、演藝界、知識界人,也有小手藝人,妓女;有工人、農民、學生、士兵;有漢人、滿人、鄂倫春人;有白俄、朝鮮⋯⋯歷史的演變讓歷史的人物以不同的面目出現,歷史的發展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但形式可能改變,歷史的本質不可能改變。歷史在她的筆下,充滿了生命的質感,像她的文字一樣富有生機和活力。
審美意義
《偽滿洲國》作為一部新歷史主義小說,是有著獨特審美意義的。從歷史觀來看,儘管它與革命歷史主義都追求宏大歷史敘事,可切入角度卻不是“廟堂歷史意識”,而是“民間歷史意識”,因此,在宏大敘事的同時,就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解構革命歷史主義的新歷史主義行列;從時間觀來看,她充分借鑒了革命歷史主義的線性時間觀,極具個性地走進了新歷史主義的時間觀,卻又極具個性地走了出來;從對歷史主體的塑造來看,她是拒斥革命歷史主義的,而在新歷史主義的觀照下,她表現出了一如既往的冷靜思考,既不全面顛覆、也不多加嘲諷,只是儘可能如實地切近歷史真相。
敘事體裁
筆端穿梭在“偽滿洲國”特定的歷史時空中,敘事呈現出形式的特別——大歷史小敘述。整部作品以歷史大事記為經,老百姓生活為緯,經緯交織阡陌縱橫,以年譜的形式寫出長達十四年的中華民族恥辱沉的“滿洲國”歷史。作者的用意與筆力均在於小人物的命運上儘管出於對歷史感的考慮,作品中也描寫了以溥儀為首的偽 滿洲國的行政設置以及日本侵略者關東軍的陰謀暴行,但寫得最為充沛豐盈的依然是小人物的命運和們的日活。大歷史小敘述切入了歷史氛圍,風暴的中心往往是表面靜止。《偽滿洲國》編年體的“大歷史小敘述”敘事特徵,使抗戰題材傳統表現的正劇意義出現了不同的意味。在體味小人物波瀾不驚酸甜苦辣的日常人生時,作家筆下理解 的樸素簡單的英雄情結讓我們從中感悟到歷史的真諦。傳統正史書寫的抗戰史“主流”,畢竟有太多意識形態為依據的正史藍本,今天重新反思歷史,現代立場與意識已經在一些研究領域有了新的判斷。偽滿歷史也如是。對英雄理解的多元化開放化寫作態度,使《偽滿洲國》呈現出歷史厚重複雜的這一面,也因之對小人物命運的細緻勾勒而使作品顯得氣韻生動。
人物塑造
《偽滿洲國》里設置這樣三個代表性的人物,羽田對愛情的絕望、張秀華對親情的扼殺、王恩浩對友情的拒絕,不能說是個別的偶一為之!是什麼粉碎了人性與生俱來對愛情、親情、友情的依賴?——戰爭——以人性貪婪為動力的利益攫取,與人性善的一面殊死頑抗,昭示著人性中殘忍的一面。
《偽滿洲國》實現了深層意蘊的超越與逆轉,,在傳統結構的著力點上大規模的頹化和弱化,,使敘事對象呈現出個人化和民間化的遷移。如剃頭師傅,作為我黨的地下工作者,無論是在四平與尋安客棧店主接頭, 還是在承德女兒家裡重開理髮鋪,甚至讓教書先生王亭業寫門聯並使其入獄直至慘死,,都衍生出阻礙性情感反應, 但這種經驗非但絲毫無損作品的真實度,,反而更能激發起讀者的認同性熱情及現實展延魅力。同樣的還有對楊靖宇、趙尚志犧牲場景的描寫,在典範的歷史題材小說那裡,這是英雄慷慨激昂視死如歸的精神放歌處,而作者相當淡化的處理,令人信服地縮短了文本和讀者的間隙。對日本人的刻畫也沒有採取簡單化的傾向,正如作家所說:“尊重歷史,保持歷史的真實,在保有一個作家應有的良知的同時,對我作品中的人不管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賦予以人性的意義” ,小說中羽田的多情正直,中村正保的大度、喜歡孩子,山口川雄的明智、重義氣,麻枝子的沉靜、嫻雅等都突破了小日本、日本鬼子的審美範式,閃爍著民間理想照耀的光點。
人道主義
在民間化的審視中,人性及人道主義的砝碼始終左右著均衡,在人物鏈及人物活動的動力系統中起著樞紐及潤滑的作用。所以,以民族鋪墊升起的民間精神,充盈於人性的光環之下,相得益彰;相反,非民族的異質社會勢相在上述民間域里矛盾重重,舉步維艱,不得不靠人性觀照來擴張民間的活性。遲子建有效地調和了民間與人性的矛盾,人性的大纛超越了一切價值取向而富有形而上的意義。《偽滿洲國》絕不單單是寫給中國百姓的,它的讀者中必須包含日本人民,當然也可以是日本在內的各國人民,因為它敘述的是一個人類共同的問題,那段歷史,那段歲月中人類的處境,是無法迴避的,小說不惟是飽含民族情結的愛國主義討伐和申訴,而是超越了侵略一反侵略的對立立場,面對戰爭,審視人性。作者匠心獨具的地方是用大自然強化了人本應清醒卻遺忘的意識,承接了自然裡面的豐富資源,並把這些資源逆轉過來,難以泯釋的哀痛又回到自然中,形成一個自我警策、自我反思、繼而自我療傷的開放系統。
遲子建認為,《偽滿洲國》是她一本“跨世紀的小說”。這部長篇的籌備起始於1998年,寫完以後正式出版是在2000年,初版是在作家出版社,后又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有一個版本。在後續的十多年裡,這始終是她個人寫作歷史上格外看重的一部長篇作品。
在畢飛宇看來,《偽滿洲國》宛如一曲描摹歷史的史詩。在中國,史詩可以分為兩種類別,一種是《三國演義》,一種是《紅樓夢》。在他看來,《紅樓夢》式的史詩更有價值,因為《三國演義》裡面所處理的事件,所處理的人物在歷史上已經被命名過了,作家所做的不過是組裝,這樣的史詩的作用是呈現歷史。但《紅樓夢》裡面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情,除了園子里的樹木以外,石子以外我們看不見,它的歷史文化,需要作家憑空命名,並使用文字模擬和重塑。換句話說,《紅樓夢》的價值不在呈現,而在於創造歷史。
蘇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教授的沈麗萍評價說:在《偽滿洲國》中作家把歷史人性化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也是卓有成效的。實際上,偽滿洲國完全是一個人格化或人性化的象徵,它寓言的是人脫離母體、脫離家園后的命運。在這個角度上,“滿洲國”與一個個故事主人公的命運不正是相通的嗎?王亭業、楊浩、鄭家晴、姑姑、吉來、王金堂,包括日本人中村正保,他們演示的不正是失去家園后的痛苦與掙扎嗎?如果說,在這部小說中歷史多少顯得有點空洞的話,那麼正是那些人性的細節豐富和填滿了歷史的缺口。不同於傳統的人性善惡二分和民族大義的正義考量,作者在《偽滿洲國》中對眾多人物的生存抉擇,並沒有給出明顯的愛憎和居商臨下的道德評判,而是保持一種看似超然的冷峻,把諸多的可能性向讀者、也向未來敞開。在一個還不很善於談論和正確思考人性的文學世界里,這無疑是一個比較聰明的策略。或許,疑問和模糊能夠激發更多的人去尋求答案。-沈麗萍
珠海教育學院的方守金評價說:一部氣勢恢弘,場面繁雜,人物眾多且鮮活生動的長篇小說,在敘述結構上必定有其強大而獨特的吸附力才行,《偽滿洲國》便具備了這一凝結形象貫穿情節的力量。它以人物的命運及其心靈的展示作為情節之維,鏈接著一個個在時間和人物關係上似無多大瓜葛的故事板塊,其內蘊又共同指向那個悲慘年月東北大地民眾的生存境遇和情感生活。
遲子建評價說:《偽滿洲國》這部編年體的長篇小說出版后,評論家們都說是“歷史小說”,遲子建卻覺得,它只是涉及了特殊歲月的生活。她筆下的“歷史”仍然是日常的,沒有大事件、大人物,有的只是開當鋪的、當勞工的等等小人物的生存狀態。“把一個特殊年代的日常生活寫足了”,這便是她理解的歷史小說。她認為,真正能讓人回味無窮的作品,其實是靠冷靜的敘述、富有“質感”的生動的細節營造來實現的。她不喜歡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作品,覺得和文學的本質背道而馳,文學的表達需要的是小提琴似的“如泣如訴”。
遲子建
1983年,開始文學創作。1984年,畢業於大興安嶺師範學校。1987年,進入北京師範大學與魯迅文學院聯辦的研究生班學習。1990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同年,畢業後到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工作。1991年,出版長篇小說《茫茫前程》。1993年,獲得莊重文文學獎。1996年,獲得首屆魯迅文學獎。2000年,出版長篇小說《偽滿洲國》。2004年,出版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2009年,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2010年,出版長篇小說《白雪烏鴉》。2015年,出版長篇小說《群山之巔》。2019年9月23日,遲子建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2020年1月15日,當選為黑龍江省政協第十二屆委員會副主席。2020年9月,長篇小說《煙火漫卷》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