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外傳

漢代伶玄創作的傳記

《飛燕外傳》出自《四庫總目提要》。描寫漢成帝時,趙飛燕淫亂宮闈之事。

作品原文


趙后飛燕,父馮萬金。祖大力,工理樂器,事江都王協律舍人。萬金不肯傳家業,編習樂聲,亡章曲,任為繁手哀聲,自號凡靡之樂。聞者心動焉。江都王孫女姑蘇主,嫁江都中尉趙曼。曼幸萬金,食不同器不飽,萬金得通趙主。主有娠,曼性暴妒,且早有私病,不近婦人。主恐,稱疾居王宮。一產二女,歸之萬金,長曰宜主,次曰合德,然皆冒姓趙。宜主幼聰悟,家有彭祖方脈之書,善行氣術,長而纖便輕細,舉止翩然,人謂之飛燕。合德膏滑,出浴不濡,善音辭,輕緩可聽。二人皆出世色。
萬金死,馮氏家敗,飛燕妹弟流轉至長安,於時人稱趙主子,或雲曼之他子。與陽阿主家令趙臨共里巷,託附臨,屢為組文剌綉,獻臨,臨愧受之。居臨家,稱臨女。臨常有女事宮省,被病,歸死。飛燕或稱死者。飛燕妹弟事陽阿主家為舍直,常竊效歌舞,積思精切,聽至終日,不得食。待直貲服疏苦財,且顓事膏沐澡粉,其費亡所愛,共直者指為愚人。
飛燕通鄰羽林射鳥者,飛燕貧,與合德共被,夜雪期射鳥者於舍旁。飛燕露立,閉息順氣,體溫舒亡疹粟。射鳥者異之,以為神仙。飛燕緣主家大人得入宮召幸,其姑妹樊懿為丞光司亦者,故識飛燕與射鳥兒事,為之寒心。及幸,飛燕瞑目牢握,涕交頤下,戰慄不迎帝。帝擁飛燕,三夕不能接,略無譴意。宮中素幸者從容問帝,帝曰:“豐若有餘,柔若無骨,遷延謙畏,若遠若近,禮義人也,寧與女曹婢脅肩者比邪?”既幸,流丹浹藉,懿私語飛燕曰:“射鳥者不近女邪?”飛燕曰:“吾內視三日,肉肌盈實矣。帝體洪壯,創我甚焉。”飛燕自此特幸後宮,號趙皇后。
帝居鴛鴦殿便房,省帝簿。懿上簿,懿因進言:“飛燕有女弟合德,美容體,性醇粹可信,不與飛燕比。”帝即令舍人呂延福以百寶鳳毛步輦車迎合德。合德謝曰:“非貴人姊召不敢行,願斬首以報宮中。”延福還奏。懿為帝取。后五采組文,手藉為符,以召合德。合德新沐,膏九回沉水香。為捲髮,號新髻;為薄眉,號遠山黛;施小朱,號慵來妝。衣故短綉裙小袖李文襪。帝御雲光殿,帳使樊懿進合德,合德謝曰:“貴人姊虐妒,不難滅恩。受恥不愛死,非姊教,願以身易恥,不望旋踵。”音詞舒閑清切,左右嗟賞之嘖嘖。帝乃歸合德。
宣帝時,披香博士淖方成,白髮教授宮中,號淖夫人,在帝后唾曰:“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帝用樊懿計,為後別開遠條館,賜紫茸雲氣帳,文玉幾,赤金九層博山緣合。懿諷后曰:“上久亡子,宮中不思千萬歲計邪?何不時進上求有子?”后德懿計,是夜進合德,帝大悅,以輔屬體,無所不靡,謂為溫柔鄉。謂懿曰:“吾老是鄉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雲鄉也。”懿呼萬歲,賀曰:“陛下真得仙者。”上立賜懿鮫文萬金,錦二十四疋。合德尤幸,號為趙婕妤。婕妤事後,常為兒拜。后與婕妤坐,后誤唾婕妤袖,婕妤曰:“姊唾染人紺袖,正似石上華,假令尚方為之,未必能若此衣之華,以為石華廣袖。”后在遠條館,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婕妤傾心翊護,常謂帝曰:“姊性剛,或為人構陷,則趙氏無種矣。”每泣下凄惻,以故白后奸狀者,帝輒殺之。侍郎宮奴鮮絝蘊香恣縱,棲息遠條館,無敢言者。后終無子。后浴五蘊七香湯,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
蘊香。婕妤浴豆蔻湯,傅露華百英粉。帝嘗私語樊懿曰:“后雖有異香,不若婕妤體自香也。”
江都易王故姬李陽華,其姑為馮大力妻。陽華老歸馮氏,后姊弟母事陽華。陽華善賁飾,常教后九回沉水香,澤雄麝臍,內息肌丸。婕妤亦內息肌丸,常試,若為婦者,月事益薄。他日,後言於承光司劑者上官嫵。嫵膺曰:“若如是,安能有子乎?”教后煮美花滌之,終不能驗。真臘夷獻萬年蛤,不夜珠,光彩皆若月,照人亡妍丑,皆美艷。帝以蛤賜后,以珠賜婕妤。后以蛤妝五成金霞帳,帳中常若滿月。久之,帝謂婕妤曰:“吾晝視后,不若夜視之美,每旦令人忽忽如失。”婕妤聞之,即以珠號為“枕前不夜珠”為後壽,終不為後道。帝言,始加大號。婕妤奏書於後曰:“天地交暢,貴人姊及此令吉光登正位為先人休不堪喜豫,謹奏上二十六物以賀:金屑組文茵一鋪,沉水香蓮心碗一面,五色同心大結一盤,鴛鴦萬金錦一疋,琉璃屏風一張,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綠毛狸藉一鋪,通香虎皮檀象一座,龍香握魚二首,獨搖寶蓮一鋪,七出菱花鏡一奩,精金筘環四指,若亡絳綃單衣一襲,香文羅手藉三幅,七回光雄肪發澤一盎,紫金被褥香爐三枚,文犀辟毒箸二雙,碧玉膏奩一合。”使侍兒郭語瓊拜上。后報以雲錦五色帳,沉水香玉壺。婕妤泣怨帝曰:“非姊賜我,死不知此器。”帝謝之,詔益州留三年輸,為婕妤作七成錦帳,以沉水香飾。
婕妤接帝於太液池,作千人舟,號合宮之舟;池中起為瀛洲,榭高四十尺,帝御流波文觳無縫衫,后衣南越所貢雲英紫裙,碧瓊輕綃。廣榭上,后歌舞歸風送遠之曲,帝以文犀簪擊玉甌,令后所愛侍郎馮無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風大起,后順風揚音,無方長吸細裊與相屬,后裙髀曰:“顧我,顧我!”后揚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帝曰:“無方為我持后!”無方舍吹持后履。久之,風霽,后泣曰:“帝恩我,使我仙去不待。”悵然曼嘯,泣數行下。帝益愧愛后,賜無方千萬,入後房闥。他日,宮姝幸者,或襞裙為縐,號曰留仙裙
婕妤益貴幸,號昭儀,求近遠條館。帝作少嬪館,為露華殿、含風殿、博昌殿、求安殿,皆為前殿;後殿又為溫室、凝缸室、浴蘭室,曲房連檻,飾以黃金白玉,以璧為表裡,千變萬狀,連遠條館,號通仙門。
后貴寵,益思放蕩,使人博求術士,求匪安卻老之方。時西南比波夷致貢,其使者舉茹一飯,晝夜不卧。偃典屬國上其狀,屢有光怪。后聞之,問何如術。夷人曰:“吾術天地平、生死齊,出入有無,變化萬象而卒不化。”后令樊懿弟子不周遺千金,夷人曰:“學吾術者,要不淫與謾言。”后遂不報。他日,樊懿侍后浴,語甚歡,後為樊懿道夷言。懿抵掌笑曰:“憶在江都時,陽華李姑畜鬥鴨水池上,苦獺嚙鴨,時下朱里芮姥者求捕獺狸。獻姥謂姑曰:‘是狸不他食,當飯以鴨。’姑怒,絞其狸。今夷術真似此也。”后大笑曰:“臭夷何足污吾絞乎!”
后所通宮奴燕齊鳳者,雄捷能超觀閣,兼通昭儀。赤鳳始出少嬪館,后適來幸,時十月五日。宮中故事,上靈安廟。是日吹塤擊鼓,歌連臂踏地,歌赤鳳來曲。后謂昭儀曰:“赤鳳為誰來?”昭儀曰:“赤鳳自為姊來,寧為他人乎?”后怒以杯抵昭儀裙曰:“鼠子能嚙人乎?”昭儀曰:“穿其衣,見其私足矣,安在嚙人乎?”昭儀素卑事後,不虞見答之暴,孰視不復言。樊懿脫簪叩頭出血,扶昭儀為拜后。昭儀拜,乃泣曰:“姊寧忘共被夜長,苦寒不成寐,使合德雍姊背邪?今日垂得貴,皆勝人,且無外搏。我姊弟其忍內相搏乎?”后亦泣,持昭儀手,抽紫玉九雛釵為昭儀簪髻乃罷。帝微聞其事,畏后不敢問,以問昭儀。儀曰:“后妒我爾,以漢家火德,故以帝為赤龍鳳。”帝信之,大悅。
帝嘗蚤獵,觸雪得疾,陰緩弱不能壯發,每持昭儀足,不勝至欲,輒暴起。昭儀常轉側,帝不能長持其足。樊懿②謂昭儀曰:“上餌方士大丹,求盛不能得,得貴人足,一持暢動,此天與貴妃大福,寧轉側俾帝就邪?”昭儀曰:“幸轉側不就,尚能留帝欲,亦如姊教帝持,則厭去矣,安能復動乎?”
后驕逸,體微病,輒不自飲食,須帝持匙箸,葯有苦口者,非帝為含吐不下咽。昭儀夜入浴蘭室,膚體光發占燈燭,帝從幃中竊望之,侍兒以白昭儀。昭儀覽巾,使徹燭。他日,帝約賜侍兒黃金,使無得言。私婢不豫約中,出幃值帝,即入白昭儀。昭儀遽隱辟。自是帝從蘭室幃中窺昭儀,多袖金,逢侍兒私婢,輒牽止賜之。侍兒貪帝金,一出一入不絕。帝使夜從帑益至百餘金。
帝病緩弱,太醫萬方不能救,求奇葯,嘗得慎恤膠遺昭儀。昭儀輒進帝,一丸一幸。一夕,昭儀醉進七丸,帝昏夜擁昭儀居九成帳,笑吃吃不絕。抵明,帝起御衣,陰精流輸不禁,有頃,絕倒。挹衣視帝,余精出涌,沾污被內。須臾帝崩。宮人以白太后。太后使理昭儀,昭儀曰:“吾持人主如嬰兒,寵傾天下,安能斂手掖庭令爭帷帳之事乎?”乃拊膺呼曰:“帝何往乎?”遂歐血而死。
伶玄自敘:伶玄,字子於,潞水人。學無不通,知音,善屬文。簡率,尚真朴,無所矜式。楊雄獨知之。然雄貪名矯激,子於謝不與交,雄深慊毀之。子於由司空小吏歷三署,刺守州郡,為淮南相,入有風情。哀帝時,子於老休,買妾樊通德。通德,懿之弟子不周之子也。有才色,知書,慕司馬遷《史記》。頗能言趙飛燕姊弟故事。子於閑居命言,厭厭不倦。子於語通德曰:“斯人俱灰滅矣,當時疲精力,馳鶩嗜欲蠱惑之事,寧知終歸荒田野草乎?”通德佔袖,顧視燈影,以手擁髻,凄然泣下,不勝其悲。子於亦然。通德奏子於曰:“夫淫於色,非慧男子不至也。慧則通,通則流,流而不得其防,則百物變態為溝為壑,無所不往焉。禮儀成敗之說,不能止其流。惟感之以盛衰奄忽之變,可以防其壞。今婢子所道趙后姊弟事,盛之至也;主君悵然有荒田野草之悲,哀之至也。婢子拊形屬影,識夫盛之不可留,衰之不可推。俄然相緣奄忽,雖婕妤聞此,不少遣乎?幸主君
著其傳,使婢子執研削道所記。”於是撰《趙后別傳》。子於為河東都尉;班躅為決曹,得幸太守,多所取受。子於召躅,數其罪而撮⑧辱之。躅從兄子彪,續司馬《史記》,絀子於,無所收錄。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脈,原本作〔脈〕。古人認為和諧的性生活可以調節循環,故稱為脈。有關解釋可參見高羅佩《中國古代房內考》。
懿,原本作〔嫕〕。此為同音替代。
亦,原本作〔帟〕,字義為小帳幕。此處同音假借。
視,原本作〔眎〕,視字的異體字。
筘,原本作〔彄〕,音kōu。〔弓區〕環即指環。
觳,原本作〔縠〕,音hú,意為縐紗。
恤,原本作〔恤〕,恤字的異體字。
撮,原本作〔捽〕,意拔,音cuò。
〔校注贅言〕此本文字完全根據原本,包括異體字。一些古字用法有別於今,比如:“亡”今為“無”;“顓”古通“專”。新式標點為鍵入者所加。后附伶玄自敘,或為偽托。
然其感喟盛衰成敗之語,甚值一讀。此處一併附上。

內容簡介


飛燕外傳
一卷(內府藏本)
飛燕外傳
飛燕外傳
舊本題漢伶元撰。末有元自序,稱字子於,潞水人。由司空小吏歷三署,刺守州郡,為淮南相。其妾樊通德,為樊嬺弟子不周之子,能道飛燕姊弟故事,於是撰《趙后別傳》。其文纖靡,不類西漢人語。序末又稱元為河東都尉時,辱班彪之從父躅,故彪續《史記》不見收錄。其文不相屬,亦不類元所自言。後又載桓譚語一則,言更始二年劉恭得其書於茂陵卞理,建武二年賈子翊以示譚。所稱埋藏之金縢漆匱者,似不應如此之珍貴。又載荀勖校書奏一篇,《中經簿》所錄,今不可考。然所校他書,無載勖奏者,何獨此書有之?又首尾僅六十字,亦無此體,大抵皆出於依託。且閨幃媟褻之狀,嬺雖親狎,無目擊理。即萬一竊得之,亦無娓娓為通德縷陳理,其偽妄殆不疑也。晁公武頗信之。陳振孫雖有或雲偽書之說,而又雲通德擁髻等事,文士多用。而禍水滅火之語,司馬公載之《通鑒》。夫文士引用,不為典據。采淖方成語以入史,自是《通鑒》之失。乃援以證實是書,紕繆殊甚。且禍水滅火,其語亦有可疑。考王懋竑《白田雜著》有《漢火德考》,曰漢初用赤帝子之祥,旗幟尚赤。而自有天下後,仍襲秦舊,故張蒼以為水德。孝文帝時,公孫臣言,當改用士德,色尚黃,其事未行至孝武帝改正朔,色尚黃,印章以五字,則用公孫臣之說也。王莽篡位,自以黃帝之後,當為士德,而用劉歆之說,盡改從前相承之序,以漢為火德。後漢重圖讖,以赤伏符之文改用火德。班固作志,遂以著之高帝紀。而後漢人作《飛燕外傳》(案:懋竑此語,尚以此傳為真出伶元,蓋未詳考。)有禍水滅火之語,不知前漢自王莽、劉歆以前,未有以漢為火德者,蓋其誤也云云。據此,則班固在莽、歆之後,沿誤尚為有因,淖方成在莽歆、之前,安得預有滅火之說?其為後人依託,即此二語亦可以見。安得以《通鑒》誤引,遂指為真古書哉?

案例出處


(案:此書記飛燕姊妹始末,實傳記之類。然純為小說家言,不可入之於史部,與《漢武內傳》諸書同一例也。)
----出《四庫總目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