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婦

張氏婦

《張氏婦》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一篇小說。收錄在《聊齋志異》中。《聊齋志異》全書共有短篇小說491篇。題材非常廣泛,內容極其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之巔峰。

簡介


《張氏婦》節選自《聊齋志異》,講述了張氏婦六齣奇計,避免失身於悍兵的故事。

原文


凡大兵所至,其害甚於盜賊:蓋盜賊人猶得而仇之,兵則人所不敢仇也。其少異於盜者,特不敢輕於殺人耳。甲寅歲,三藩作反,南征之士,養馬兗郡,雞犬廬舍一空,婦女皆被淫污。時遭霪雨,田中瀦水為湖,民無所匿,遂乘桴入高粱叢中。兵知之,裸體乘馬,入水搜淫,鮮有遺脫。
惟張氏婦不伏,公然在家。有廚舍一所,夜與夫掘坎深數尺,積茅焉;覆以薄,加席其上,若可寢處。自炊灶下。有兵至,則出門應給之。二蒙古兵強與淫。婦曰:“此等事,豈可對人行者!”其一微笑,啁嗻而出。婦與入室,指席使先登。薄折,兵陷。婦又另取席及薄覆其上,故立坎邊,以誘來者。少間,其一復入。聞坎中號,不知何處。婦以手笑招之日:“在此處。”兵踏席,又陷。婦乃益投以薪,擲火其中。火大熾,屋焚。婦乃呼救。火既熄,燔屍焦臭。人問之,婦曰:“兩豬恐害於兵,故納坎中耳。”
由此離村數里,於大道旁並無樹木處,攜女紅往坐烈日中。村去郡遠,兵來率乘馬,頃刻數至。笑語啁嗻,雖多不解,大約調弄之語。然去道不遠,無 一物可以蔽身,輒去,數日無患。一日,一兵至,甚無恥,就烈日中欲淫婦。婦含笑不甚拒。隱以針刺其馬,馬輒噴嘶,兵遂縶馬股際,然後擁婦。婦出巨錐猛刺馬項,馬負痛奔駭。韁系股不得脫,曳馳數十里,同伍始代捉之。首軀不知處,韁上一股,儼然在焉。
異史氏曰:“巧計六齣,不失身於悍兵。賢哉婦乎,慧而能貞!”

註釋


據《聊齋志異》鑄雪齋抄本
大兵:指清乓。
甲寅:當指康熙十二年(1674)。三藩:清初封明降將耿仲明為靖南王、尚可喜為平南王、吳三桂為平西王,稱三藩。后逐漸成為割據勢力。康熙十二年清廷下令削藩,三藩先後反清,后被清軍平定。
兗郡:充州府,今山東省兗州市。
瀦(zhū朱)水:積水。
桴(fú扶):小筏子。
薄:葦箔。
蒙古兵:也指清兵。清代兵制以滿洲八旗為主體。蒙古人歸附者,編為蒙古八旗。
啁嗻(zhāo zhē招遮):鳥鳴聲,形容番語。
燔(fán 凡):焚燒。
縶馬股際:把馬拴在大腿上。縶,拴。
巧計六齣:漢陳平曾六度出奇計,以勝強敵。見《史記·陳丞相世 家》。此謂張氏婦屢用巧計。
慧而能貞:聰明機智而能保其貞操。

譯文


凡是過大隊士兵的時候,災難比盜賊還厲害。因為盜賊人們還可以治他;兵,人們可不敢得罪。兵不同於盜賊的一點,只是不敢隨便殺人而已。甲寅年,三藩造反。去南方平叛的軍隊,在兗州府歇馬休養,搶掠財物,姦汙婦女。正趕上連陰天,田裡積水成湖,老百姓沒處跑,便跳牆躲到高粱地里。兵知道了,光著身子騎馬進水找婦女姦汙,很少有倖免的。
只有張氏婦不怕,硬是不離家。家裡有間不大的房,夜裡同丈夫把那裡挖出一個深坑,坑底豎上尖尖的竹矛,坑口蓋上秫秸箔,箔上再鋪上席,像睡覺的地鋪。張氏婦從容地在灶房做飯。來了兵,就出門給點吃的。這時,有兩個蒙古兵蠻橫地要姦汙她,她說:“這號事哪能當著人干?你兩個人,難道叫一個看著嗎?”其中一個微笑著,咕噥著,招呼她出去。她和那兵進了那間屋,指指席叫他先上去。結果箔被壓斷,兵就陷進了坑裡。她又另找出箔和席蓋上,故意站在門邊引誘。一會兒,另一個兵進來了,聽見有人嚎叫,不知是哪裡。婦人笑著向他招手說:“這兒這兒!”這個兵踏上席也掉進去了。婦人就往坑裡扔柴禾,又扔進火點著,火大起來,連屋子都燒了,婦人才喊人救火。火滅以後,屍體的焦臭味瀰漫開來,人們問是什麼味兒,她說:“我那兩口豬怕叫兵給搶了去,藏在地窖里燒死了。”
此後,張氏婦又拿上針線活兒,找離村幾里路連棵樹也沒有的大路旁邊,在烈日下坐著。村子離城遠,來的兵差不多都是騎著馬,一會兒過好幾撥。兵士們怪腔怪調地笑,雖然聽不大懂,但婦人知道是調戲自己的下流話。但因為緊靠大路,沒有遮身的東西,常常是調笑兩句就過去了。這樣,幾天沒事。這一天,來了一個兵。這兵極無恥,大毒日頭下就要強姦她。她笑笑,也不拒絕,只是偷偷地用針刺他的馬。馬連嘶帶跳,兵就把馬韁拴在自己腿上,然後去抱住婦人。婦人忽然拿緔鞋的錐子狠刺馬脖子,馬痛得狂奔起來。韁繩又一下子解不開,拖著兵跑了幾十里,才被別的兵攔住。這位兵的頭和身子不知哪去了,韁繩上的一條腿還很完整。
異史氏說:“漢代陳平六度出奇計戰勝強敵,而這位婦女用奇計制伏強暴做惡的兵卒,保住貞操。真稱得上是位賢良婦女。”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 年),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