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破山寺后禪院
唐代常建的題壁詩
《題破山寺后禪院》是唐代詩人常建的一首題壁詩,曾入選《唐詩三百首》。此詩抒寫清晨游寺后禪院的觀感,以凝鍊簡潔的筆觸描寫了一個景物獨特、幽深寂靜的境界,表達了詩人遊覽名勝的喜悅和對高遠境界的強烈追求。全詩筆調古樸,層次分明,興象深微,意境渾融,簡潔明凈,感染力強,藝術上相當完整,是唐代山水詩中獨具一格的名篇。
版本一
題破山寺后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 都寂,但余鐘磬音。
版本二
題破山寺后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但余鐘磬音。
版本三
題破山寺后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但余鐘磬音。
版本四
題破山寺后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惟聞鐘磬音。
版本五
題破山寺后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
⑴破山寺:即興福寺,在今江蘇常熟市西北虞山上。南朝齊邑人郴州刺史倪德光舍宅所建。
⑵清晨:早晨。入:進入。古寺:指破山寺。
⑶初日:早上的太陽。照:照耀。高林:高樹之林。
⑷竹徑:一作“曲徑”,又作“一徑”。通:一作“遇”。幽:幽靜。
⑸禪房:僧人居住修行的地方。
⑹悅:此處為使動用法,使……高興。
⑺潭影:清澈潭水中的倒影。空:此處為使動用法,使……空。此句意思是,潭水空明清澈,臨潭照影,令人俗念全消。
⑻萬籟(lài):各種聲音。籟,從孔穴里發出的聲音,泛指聲音。此:在此,即在後禪院。都:一作“俱”。
⑼但余:只留下。一作“惟余”,又作“唯聞”。鐘磬(qìng):佛寺中召集眾僧的打擊樂器。磬,古代用玉或金屬製成的曲尺形的打擊樂器。
大清早我走進這古老寺院,旭日初升映照著山上樹林。
竹林掩映小路通向幽深處,禪房前後花木繁茂又繽紛。
山光明媚使飛鳥更加歡悅,潭水清澈也令人爽神凈心。
此時此刻萬物都沉默靜寂,只留下了敲鐘擊磬的聲音。
這首詩題詠的是佛寺禪院,抒發的是作者忘卻世俗、寄情山水的隱逸胸懷。詩人在清晨登破山,入興福寺,旭日初升,光照山上樹林。佛家稱僧徒聚集的處所為“叢林”,所以“高林”兼有稱頌禪院之意,在光照山林的景象中顯露著禮讚佛宇之情。然後,詩人穿過寺中竹叢小路,走到幽深的後院,發現唱經禮佛的禪房就在後院花叢樹林深處。這樣幽靜美妙的環境,使詩人驚嘆,陶醉,忘情地欣賞起來。他舉目望見寺后的青山煥發著日照的光彩,看見鳥兒自由自在地飛鳴歡唱;走到清清的水潭旁,只見天地和自己的身影在水中湛然空明,心中的塵世雜念頓時滌除。佛門即空門。佛家說,出家人禪定之後,“雖復飲食,而以禪悅為味”(《維摩經·方便品》),精神上極為純凈怡悅。此刻此景此情,詩人彷彿領悟到了空門禪悅的奧妙,擺脫塵世一切煩惱,像鳥兒那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似是大自然和人世間的所有其他聲響都寂滅了,只有鐘磬之音,這悠揚而宏亮的佛音引導人們進入純凈怡悅的境界。顯然,詩人欣賞這禪院幽美絕世的居處,領略這空門忘情塵俗的意境,寄託自己遁世無門的情懷。
這是一首五言律詩,但筆調有似古體,語言樸素,格律變通。它首聯用流水對,而次聯不對仗,是出於構思造詣的需要。這首詩從唐代起就備受讚賞,主要由於它構思造意的優美,很有興味。詩以題詠禪院而抒發隱逸情趣,從晨游山寺起而以讚美超脫作結,樸實地寫景抒情,而意在言外。這種委婉含蓄的構思,恰如唐代殷璠評常建詩歌藝術特點所說:“建詩似初發通莊,卻尋野徑,百里之外,方歸大道。所以其旨遠,其興僻,佳句輒來,唯論意表。”(《河嶽英靈集》)精闢地指出常建詩的特點在於構思巧妙,善於引導讀者在平易中入其勝境,然後體會詩的旨趣,而不以描摹和辭藻驚人。因此,詩中佳句,往往好像突然出現在讀者面前,令人驚嘆。而其佳句,也如詩的構思一樣,工於造意,妙在言外。宋代歐陽修十分喜愛“竹徑”兩句,說“欲效其語作一聯,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為難工也”。後來他在青州一處山齋宿息,親身體驗到“竹徑”兩句所寫的意境情趣,更想寫出那樣的詩句,卻仍然“莫獲一言”(見《題青州山齋》)。歐陽修的體會,生動說明了“竹徑”兩句的好處,不在描摹景物精美,令人如臨其境,而在於能夠喚起身經其境者的親切回味,故云難在造意。同樣,被殷璠譽為“警策”的“山光”兩句,不僅造語警拔,寓意更為深長,旨在發人深思。正由於詩人著力於構思和造意,因此造語不求形似,而多含比興,重在達意,引人入勝,耐人尋味。
盛唐山水詩大多歌詠隱逸情趣,都有一種優閑適意的情調,但各有獨特風格和成就。常建這首詩是在優遊中寫會悟,具有盛唐山水詩的共通情調,但風格閑雅清警,藝術上與王維的高妙、孟浩然的平淡都不類同,確屬獨具一格。
《洪駒父詩話》:丹陽殷璠撰《河嶽英靈集》首列常建詩,愛其“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之句,以為警策。歐公又愛建“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作數語,竟不能得,以為恨。予謂建此詩,全篇皆工,不獨此兩聯而已。
《瀛奎律髓》:三四不必偶,乃自是一體、蓋亦古詩、律詩之間。全篇自然。
《唐詩廣選》:胡元瑞曰:中二聯,五言律之入禪者。
《詩藪》:孟詩淡而不幽;常建“清晨入古寺”、“松際露微月”,幽矣。
《唐詩鏡》:三四清韻自然。
《唐詩歸》:鍾云:無象有影,無影有光,是何物參之?潭云:妙極矣,註腳轉語,一切難著,所謂見詩人身而為說法也。又云:清境幻思,千古不磨。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陸鈿曰:讀此詩,何必發禪家大藏,可當了心片偈,更妙在鏡花水月。
《唐風定》:詩家幽境,常尉臻極,此猶是其古體也。
《唐律消夏錄》:(增)“曲徑”、“禪房”二句深為歐陽公所慕,免屢擬不慊。吾意未若劉君之“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為尤妙也。
《唐詩歸折衷》:吳敬夫云:自濟北集粗豪之語以為初盛,而竟陵以空幻矯之,引人入魔。如“山光悅島性,潭影空人心”,吟詠之家奉為金科玉律矣,不知詩貴深細,不貴粗豪,貴真實,不貴空幻。若悟二家無有是處,即已得是處矣。
《唐詩摘鈔》:全篇直敘。對一二,不對三四,名換柱對。有右丞《香積寺》之摹寫,而神情高古過之;有拾遺《奉先寺》之超悟,而意象渾融過之。“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方之此結,工力存餘,天然則遠矣。
《歷代詩發》:解人為詩,不橫作詩之見於胸,隨所感觸寫來,自然超妙,讀此益信。
《唐詩緒箋》:五六寫一時佳景,澄潭瑩凈,萬象森羅。“影”字下得妙,形容心體妙明,無如此語。
《徠唐詩成法》:但寫幽情,不著一讚羨語,而讚羨已到十分。次寫景真,句法又活。
《而庵說唐詩》:“山光”二句,其氣力全注射到合處也。此詩人皆稱其中二聯,而忽起合,何異拾卻仙人,而反為扇所障也?
《唐賢三昧集箋注》:歐陽公極賞此作,自以生平未能為。此即“唐無文章,惟《盤谷序》”之意。
《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評:幽人逸筆,自是一種。三四逸,第六峭,前四一氣轉旋,不為律縛,結更悠然,
《瀛奎律髓匯評》:馮班:字字人神。紀昀:通體諧律,何得雲古詩、律詩之間?然前八句不對之律詩,皆謂之古詩矣。興象深微,筆筆超妙,此為神來之候。“自然”二字不足以盡之。
《唐詩別裁》:鳥性之悅,悅以山光;人心之空,空因潭水:此倒裝句法。通體幽絕。
《歷代詩話》:劈頭劈腦喝出“清晨”兩字,次句雲“初日照高林”,接得有力。竹與花木,皆從“高林”帶出,而映之以“初日”,雖欲不幽且深,不可得也。此際聲聞、色象、種種銷滅,惟有一寺,與入寺者同攝入光影中。佛性、人性、鳥性,無動不靜,無靜不一,故結言“萬籟此俱寂”。昔人所以美旦氣、快朝氣來也。自始至尾,總是“清晨”兩字,安得不為一篇盡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