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穿
孔子的6世孫
孔穿博學,清虛沉靜,有遁世之志,楚、魏、趙三國交聘,均不就。他常與趙國公孫龍會於趙國公子平原君處。公孫龍善為“堅白異同”之辨,孔穿據理相爭,結果被公孫龍駁得無以應對。平原君曾告公孫龍,不要再與孔子高辯論了,說:“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受絀。”
《孔從子》載:公孫龍者、平原君之客也、好刑名、以白馬為非白馬、或謂子高曰、[子高孔穿之字孔箕之子伋之元孫]此人小辨而毀大道、子盍往正諸、子高曰大道之悖.天下之校枉也.吾何病焉.或曰雖然、子為天下故往也、子高適趙、與龍會平原君家、謂之曰仆居魯、遂聞下風、而高先生之行也、願受業之日久矣、然所不取於先生者、獨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白馬爾、誠去非白馬之學、則穿請為弟子、公孫龍曰、先生之言悖也、龍之學、正以白馬非白馬者也、今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矣、今龍為無以教、而乃學於龍、不亦悖乎、且夫學於龍者、以智與學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白馬、是先教也、而後師之、不可也、先生之所教龍者、似齊王之問尹文也、齊王曰、寡人甚好士而齊國無士、尹文曰今有人於此、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則順.有此四行者.可謂士乎.王曰善.是真吾所謂士者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願不可得也.尹文曰使此人於廣庭大眾之中.見侮而不敢斗.王將以為臣乎.王曰夫士也見侮而不鬥.是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尹文曰雖見侮而不鬥是未失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不以為臣.則鄉所謂士者乃非士乎.夫王之令.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民有畏王令故見侮終不敢斗.是全王之法也.而王不以為臣.是罰之也.且王以不敢斗為辱.必以敢斗為榮.是王之所賞.吏之所罰也.上之所是.法之所非也.賞罰是非相與曲謬.雖十黃帝固所不能治也.齊王無以應.且白馬非白馬者.乃子先君仲尼之所取也.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囿.反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也.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亦曰人得之而巳矣.何必楚乎.若是者.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也.夫是仲尼之異楚人於所謂人.而非龍之異白馬於謂馬.悖也.先生好儒術而非仲尼之所取也.欲學而使龍去所以教.雖百龍之智固不能當前也.子高莫之應.退而告人曰言非而轉.巧而不理此固無所不答也.異日平原君會眾賓而延子高.平原君曰先生聖人之後也、不遠千里來顧臨之欲去夫公孫子白馬之學、今是非未分而先生飜然欲高逝、可乎、子高曰理之至精者則自明之.豈任穿之退哉.平原君曰至精之說、可得聞乎、答曰其說皆取之經傳.不敢以意.春秋記六鷁退飛.睹之則六.察之則鷁.鷁猶馬也.六猶白也.睹之得見其白.察之則知其馬.色以名別內由外顯.謂之白馬.名實當矣.若以絲麻加之女工為緇素青黃.色名雖殊.其質則一.是以詩有素絲.不曰絲素.禮有緇布.不曰布緇.〈牜麗〉牛元武.此類甚眾.先舉其色.後名其質.萬物之所同.聖賢之所常也.君子之謂貴當物理不貴繁辭.若尹文之折齊王之所言.與其法錯故也.穿之所說於公孫子.高其智悅其行也.去白馬之說.智行固存.是則穿未失其所師者也.稱此云云.沒其理矣.是楚王之言楚人忘弓楚人得之.先君夫子探其本意欲以示廣.其實狹之.故曰.不如亦曰人得之而巳也.是則異楚王之所謂楚非異楚王之所謂人也.以此為喻.乃相擊切矣.凡言人者.總謂人也亦猶言馬者.總謂馬也.楚自國也白自色也欲廣其人.宜在去楚.欲正名色.不宜去白.忱察此理.則公孫之辨破矣.平原君曰先生言於理善矣因顧謂眾賓曰、公孫子能答此乎.燕客史由對曰辭則有焉.理則否矣.公孫龍又與子高記論於平原君所、辨理至於臧三耳、公孫龍言臧之三耳甚辨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復見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辨也.先生實以為何如.答曰然.幾能臧三耳矣.雖然.實難.仆願得又問於君.今為臧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臧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弗能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辨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受詘。
《公孫龍子》載: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夫言色則形不當與,言形則色不宜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於廄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有白馬也。不可以應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馬。欲推是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龍於孔穿會趙平原君家。穿曰:“素聞先生高誼,願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馬耳!情去此術,則穿請為弟子。”龍曰:“先生之言悖。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爾!今使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不如也。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後師也;先教而後師之者,悖。“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亡歸之矢,以射蛟口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與所謂‘人’。夫是仲尼異‘楚人’與所謂‘人’,而非龍‘白馬’於所謂‘馬’,悖。”“先生修儒術而非仲尼之所取,欲學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前矣。”孔穿無以應焉。
翻譯:孔穿對公孫龍說:“向來聽說先生道義高尚,早就願為弟子,只是不能同意先生的白馬不是馬的學說!請你放棄這個說法,我就請求做你的弟子。”
“白馬非馬”是公孫龍成名的得意之作,要他放棄,那他公孫龍也就不成其為公孫龍了。所以公孫龍回答孔穿說:“先生的話錯了。我所以出名,只是由於白馬的學說罷了。現在要我放棄它,就沒有什麼可教的了。”接著公孫龍又批評孔穿的求學態度:“想拜人家為師的人,總是因為智力和學術不如人家吧;現在你要我放棄自己的學說,這是先來教我,而後才拜我為師。先來教我,而後再拜我為師,這是錯誤的。”
在前哨戰中,孔穿已處於下風。公孫龍不愧為一位能言善辯的邏輯學家。他在教訓過孔穿以後,又針對孔穿其人,宣傳起自己的理論。公孫龍引經據典地說:“白馬非馬的說法,也是仲尼(孔子)所贊同的。”孔子所贊同的,你孔穿還能不贊同嗎?
公孫龍對孔穿講了一個故事:當年楚王曾經張開【繁弱弓】,裝上【亡歸箭】,在雲夢的場圃打獵,結果把弓弄丟了。隨從們請求去找。楚王說:“不用了。楚國人丟了弓,楚國人拾了去,又何必尋找呢?”仲尼聽到了說:“楚王的仁義還沒有做到家。應該說人丟了弓、人拾了去就是了,何必要說楚國呢?”公孫龍評論道:照這樣說,仲尼是把楚人和人區別開來的。人們肯定仲尼把楚人和人區別開來的說法,卻否定我把白馬與馬區別開來的說法,這是錯誤的。
末了,公孫龍又做了總結性的發言:“先生遵奉儒家的學術,卻反對仲尼所贊同的觀點;想要跟我學習,又叫我放棄所要教的東西。這樣即使有一百個我這樣的人,也根本無法做你的老師啊!”孔穿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