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劍
湘妃劍
《湘妃劍》是古龍先生1960年創作的武俠小說,是古龍早期作品之一,通過男主角仇恕為父報仇的故事,描寫眾多江湖人物微妙而複雜的內心情感,透析人性。
珠海1995年版(平裝)
第2章 劍影鞭絲
第3章 年華如夢
第4章 浪跡天涯
第5章 純金之劍
第6章 玉骨使者
第7章 春夜風颯
第8章 抽絲剝繭
第9章 武林秘辛
第10章 奇峰迭出
第11章 偵騎四齣
第12章 葉公之龍
第13章 柳暗花明
第14章 峰迴路轉
第15章 姐妹情仇
第16章 其意幽幽
第17章 南湖煙雨
第18章 鴛鴦雙劍
第19章 重翻舊案
第20章 連環妙計
第21章 俠蹤隱現
第22章 江南塞外
第23章 往事如繪
第24章 崑崙來客
第25章 陰霾漸布
第26章 終露身手
第27章 名劍風流
第28章 強仇環伺
第29章 湖上風波
第30章 梟雄之敗
第31章 錯中之錯
第32章 血指之盟
第33章 棋逢敵手
第34章 各懷叵測
第35章 雨苦風凄
第36章 此心難測
第37章 愛之禮讚
第38章 少年丐者
第39章 窮神鐵膽
第40章 血戰峽谷
第41章 蛇蠍美人
第42章 火煉赤心
第43章 血戰苦戰
第44章 湘妃慧劍
古龍筆下作品
古龍小說最注重的是人性的體驗,他常用細膩的筆觸去描寫人物微妙而複雜的情感,常用生與死、幸福與痛苦這樣尖銳對立的矛盾來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和高貴獨立的人格,以此來揭示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真諦。在古龍小說中,多寫變態人格,追求外化怪異的人物性格的刻畫,其作品主人公大多怪誕、神秘、孤僻、行事固執,自尊心強,又是性情中人,多情種子。這種情況可能與古龍的身世、心境、經歷有關。
古龍的小說創造性地將戲劇、推理、詩歌等元素帶入傳統武俠,又將自己獨特的人生哲學融入其中,闡述其對中國社會的獨特洞見,將武俠小說引入了經典文學的殿堂;作為當代華語文壇罕有的大師,古龍的作品是真正深入街頭巷尾的文學經典,小李飛刀、陸小鳳、楚留香等眾多形象,早已成為當代中國人精神生活的重要角色;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流傳之廣,幾乎成為中國人最常見的口頭禪,對當代中國人的價值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古龍一生,人如其文,像他筆下的眾多主人公一樣,放浪形骸,揮金如土,嗜酒如命,風流倜儻;在其充滿燦爛傳奇的一生的盡頭,在醫生下達嚴禁飲酒的告誡之後,豪飲三天三夜,大醉歸西。一代大俠,江湖文豪,古龍的作品和人生,都在演繹他永恆的主題:勇氣、俠義、愛與寬容。
第1章 亂刀分屍
“今日你我兄弟既然將這廝除去,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要撫掌稱快,你我大家將這廝亂刀分屍,一人將去一塊,帶給武林中的弟兄們看看,也讓大家心裡歡喜。”
萬流歸宗
暮色蒼茫——
落日的餘暉,將天畔映影得多彩而絢麗,無人的山道上,瀟灑而挺秀的騎士,也被這秋日的晚霞,映影得更瀟灑而挺秀了。
沒有炊煙,因為這裡並沒有依著山麓而結廬的人家,大地是寂靜的,甚至還有些沉重的意味。“今天該會有月亮吧——”馬上的騎士落寞地揮動著馬鞭,喃喃地低語著,英俊的面龐,因著太多的風塵之色,而使人看起來有一種蕭索的感覺,薄薄的嘴唇,緊閉成一道兩端下彎的弧線,嘴角上帶著的是一些嘲弄和一些厭倦。
也許是他對世界上美麗的和醜惡的事都看得太多了吧。
於是他微眯著眼,任憑胯下的馬在這無人的山道上緩緩踱著步子,馬蹄敲著山路上的石子所發出的聲音,混合了他腰畔的長劍敲在馬鞍上的聲音,形成了一種雖不悅耳,但有節奏的音樂。
遠處,一陣秋鴉飛起——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眉心微皺了皺,然後仍然合起眼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又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只是他對他自己所想起的,或是發現的事,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暮色越來越重,入山也越來越深——
夜已經來了,大地上一片黑暗,凶為出乎意料之外的,這個秋天的晚上居然沒有月亮。
山道越發陡斜。狹小、彎曲而陡斜的山道,並沒有使這一人一馬露出絲毫遲滯,他們仍然是依著不變的速度行走著。
漸漸,深山裡開始有了各種聲音,秋蟲的夜鳴,獐兔的奔跑,歸鴉的飛翔——
突地,在這許多種聲音之中,有另一種奇異的聲音發出,那是像蜂群飛起時所發出的聲音,但是所帶起的風聲,卻又遠比蜂群大。
馬上的騎士微眯著的眼睛也突地張開,像是兩道電光,在黑夜深山的叢林里打了一個圈子,嘴角一揚,重重地發出一聲冷笑。
也許他這聲冷笑並沒有意味著什麼,但是他面上的神色,卻使人有一種凜然的感覺,只是深山寂寂,又有誰看得見他面上的神色——
冷笑聲方自山林問消失,焦雷似的一聲暴喝,卻又自山林問發出,聲音低沉而重濁,聽起來像有根沉重的鼓槌,敲在你的心裡。
馬上的騎士面色微變,雙目微一顧盼。驀地百十件暗器,挾著勁盪的風聲.從山林的四周擊向馬上的騎上。
暗器來得那麼快,在喝聲將住的那一剎那,已經快擊在馬上的騎士身上,看起來,那幾乎是無法躲避的,因為耶是這樣地突如其來,這樣地猝不及防,似乎沒有任何人的能力能避開這些暗器。
這一剎那,可以說是決定武林今後數十年命運的一個重大的關鍵,因為這馬上騎士的生、死、存亡,斷然地可以影響到武林的命運。
在這種嚴重的關頭,馬上的騎士可顯示出了他超凡入聖的武功。
他仍然穩如山嶽般地坐在馬上,臉上仍然是帶著那種淡淡的嘲弄和厭倦的神色,雙臂看似緩慢的掄起,奇怪的是那些挾著無比強勁風聲,以無比速度擊向他身上的暗器,像是突然受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吸引,在中途突然改變了方向,而投向他雙臂所掄起的半網之內。
於是,晃眼之間,飛蝗般地百十件暗器,突然又消聲滅跡了,在那匹馬身的兩側,零亂地散布著一些殘斷的鏢箭。
他這種驚人的手法,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但是他自己,仍然是漠然地。
緩緩地,他勒住了馬韁,眼光懶散地向四周掃視著:“今天又是那一路的朋友來找我姓仇的晦氣?”他冷笑著,像是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了,漠然地說:“各位既然有種,也該出來亮亮相呀。”
語聲方落,小徑旁的山林里,暴發了一連串洪亮的笑聲。
七劍三鞭
隨著這笑聲,山林里掠出十數條身影,幾乎是同一動作,在這一人一馬的四側,布下一道圈子。
“怎麼今天只有這麼幾位——”馬上的騎士嘲弄地說。四周是黑暗地,等到他從黑暗中辨出這門樹林中掠出的身影是誰之後,他語氣中的嘲弄,顯然地減少了,接著說:“噢,想不到,想不到,原來稱雄武林的‘七劍三鞭’,今日全來齊了!”
“閣下果然好眼力,貧道姓柳,承江湖朋友抬愛,也把我在‘七劍三鞭’里算上一份。”站在馬首前的瘦長道人,正是川、黔一帶的武林魁首,巴山劍客柳復明。
他清朗的口聲,在黑夜中傳出老遠,目光一抬,在馬上騎上的面龐上輕輕一瞥,接著說道:“貧道久仰‘仇先生’的大名,今日得睹,實在是快慰生平,尤其是‘仇先生’方才所施的那一手‘萬流歸宗’,確實已到了傳說中‘攝金吸鐵’的境界。”他乾笑了兩聲,道:“貧道有緣,能會到天下第一奇人——”
馬上的騎士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道:“不錯,我就是仇獨。”他臉上瞬即恢復了那種漠然的神色:“閣下眼光倒也不錯。”他略一停頓,雙目電也似地張開,瞪在巴山劍客臉上,冷然道:“七劍三鞭都是武林中光明磊落的俠士,今日卻偷偷地躲在深山裡向我放冷箭,可真教我對閣下們這些被武林中視為泰斗的俠士們失望得很。”
巴山劍客目光一瞬,避開了“仇獨”的目光,正考慮著該如何同答,他身側另一個更瘦長的黑衣人,肩頭一晃,身形如行雲流水般掠了過來,冷笑著道:“姓仇的,你也是聰明人,該也知道,對付卑鄙的人最好也用卑鄙的手段。”他尖刻地說:“不錯,今天我們用的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可是用這種手段來對付閣下,我姓毛的還覺得太客氣了呢!”
被當今武林中視為蛇蠍的“仇先生”仇獨,自出道以來,無論黑白兩道,見了他都是敬而遠之,避之惟恐不暇,在這種環境下,他的一身無可比敵的武功,養成了他剛愎自用,率性而為的性格。
在他的想法中,他所做的事,都是可以用道理來解釋的,可是他卻不知道,他所作所為,不但有許多是違背了天理人情,更有許多犯了武林大忌,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很難找出第二個人會認為他是正直的,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這點而已。
這就是人類潛在的卑劣性格,對別人的過失,遠比對自己看得清楚。
許多年來,武林中人不止一次地想除去他,可是他武功太高,每次都令對方鎩羽而歸。
這麼一來,他的性格自然也更狂傲,行事也自然更任性了。
“仇先生”的惡名,一天天傳得更大,更遠,有些他所做的事,即使他是完全地沒有半點過錯,在這種情況下,也變得是他的錯了。
這當然是不公平的,但是造成這種傾向的凶素,除了他自己,又能怪誰呢?
於是,分佈在中原武林每一省的豪士,全都對他起了無比的仇視,被巾原武林尊為泰山斗的“七劍三鞭”,也經過許多次籌商,計劃著除去這個武林中的“敗類”。
巴山劍客柳復明,是川黔一帶的武林人物,他和江南大俠青萍劍宋令公本是至交,於是他便聯合了宋令公,做這件事的倡導者。
原來當時武林中,最享盛名的,男女共有十人,除了“巴山劍客”柳復明和江南大俠“青萍劍”宋令公外,還有“河朔雙劍”汪一鵬、汪一鳴昆仲,廣西大豪,“子母雙飛、左手神劍”丁衣,陝甘兩省的夫婦雙俠,“鴛鴦雙劍”程楓、林琳。
這七人被稱為“七劍”。
再加上浙江的“靈蛇”毛皋,關外大俠“七星鞭”杜仲奇,雲南點蒼門下的俠女——“百步飛花”林琦琤,就是“七劍三鞭”,在當時武林巾,“七劍三鞭”所處的地位,所享的盛名,幾乎是難以指述的。
他們十人雖然互不相識,但是在武林中的地位相等,聲息自然相通,巴山劍客柳復明,和江南大俠青萍劍宋令公,本著義憤,暗傳飛柬通知“七劍三鞭”里的另外八人,要聯手除去武林此害,其餘八人自然一口答應,經過許多日子的籌劃,他們在這荒僻的熊耳山裡,截住了一向獨行的“仇先生”仇獨。
是非難判
靈蛇毛皋尖刻地說完了話,這種話自然深深地激怒了仇獨,在他的想法中,他是全然正直的,“卑鄙”這名詞對他是太生疏了。
他仰天長笑了幾聲,是怒極所發出的笑,高亢的笑聲,壓下了秋夜深山裡的各種聲音。
“卑鄙?”他急突地止住笑聲,凜然道:“姓毛的,你認為我姓仇的卑鄙?”
“當然!”靈蛇毛皋似乎想起了某件事,以致未能很快地說出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