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電青霜
諸葛青雲創作的小說
《紫電青霜》是1959年出版的圖書,作者是諸葛青雲。
《紫電青霜》是諸葛青雲的代表作,內容繁浩,情節動人,氣勢恢宏。小說以雙線結構巧妙布局。
主線演繹武林中正邪兩派排名之爭:第一次黃山論劍,第二次黃山論劍,三蛇生死宴,三奇大會……山重水複,柳暗花明:「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凶、四惡、黑天狐」的「武林十三奇」,東海神尼、風流教主,毒龍神杖、碧玉靈蜍……林林總總,眩人心目。
總而言之,是一個「武」字!宣講濟弱扶貧,行俠仗義,鋤惡去非,掃蕩邪魔的武學真諦。
紫電青霜插圖
未涉正題,先談題目。拜讀過還珠樓主大作《蜀山劍俠傳》的讀者,是無不知道峨眉派開山祖師長眉真人所煉化的紫郢劍與青索劍的。不過在《蜀山劍俠傳》中,這兩柄劍的劍主皆是女子(紫郢劍劍主李英瓊,青索劍劍主周輕雲),且威力驚人,雙劍合璧,萬邪不侵。這是題外之語,按下不表。
紫電,青霜,古寶劍名也。相傳三國時吳主孫權有寶劍六柄,其二曰紫電。漢高祖劉邦斬白蛇劍,刃上常帶霜雪,故常以青霜代寶劍之名。王勃《滕王閣序》中寫道:「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紫電青霜,即詠此也。
書中之紫電、青霜亦為寶劍,紫電劍為降魔鐵杵中藏,后歸小俠葛龍驤。青霜劍則為「武林十三奇」排名第二的「冷雲谷」主葛青霜之寶,後轉賜於「龍門醫隱」之女柏青青。
自書名而來,因葛龍驤與柏青青為少年俠侶,故紫電青霜有引申此二人之意。
以寶物為名,自然是與奪寶不無關係的了。
本書成於1959年,為諸葛青雲成名之作。諸葛青雲創作師承還珠樓主,詠物、寫景,奇禽怪蛇及玄功秘錄等,均與還珠樓主創作酷似。本書從結構及構想,可稱為微縮版的《蜀山劍俠傳》。此亦可見諸葛青雲步武前人,未能脫化,自成一家,仍屬初期之作。
《紫電青霜》故事以兩代相鬥為中心。「武林十三奇」為「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凶四惡黑天狐」為當中貫串人物,旁及正派諸俠的後輩人物,如葛龍驤及柏青青。「武林十三奇」分別為「不老神仙」諸一涵;「冷雲仙子」葛青霜;「苖嶺陰魔」邴浩;「龍門醫隱」柏長青;「獨臂窮神」柳悟非;「天台醉客」余獨醒;「蟠冢雙凶」:「青衣怪叟」鄺華峰及「硃砂神掌」鄺華亭;「嶗山四惡」:「逍遙羽士」左沖、「冷麵天王」班獨、「八臂靈官」童子雨及「追魂燕」繆香紅;以及「黑天狐」宇文屏。
紫電青霜插圖
葛龍驤原來是葛青霜的侄兒,其父葛琅與葛青霜屬同胞兄妹。葛龍驤為其父與婢子秋菊之骨肉。宇文屏為葛龍驤父親葛琅繼室,後來紅杏出牆,又教唆葛琅劫鏢,後更殺害葛琅,卻用計嫁禍諸一涵,令葛青霜誤會,致使兩人分袂。宇文屏情郎衛天衢良心發現,指點秋菊逃往衡山路徑,將葛龍驤歸入諸一涵門下。葛龍驤自衛天衢口中得悉真相,決意找宇文屏報仇,為武林除害。
本書文字典雅,文言成分不少。但也有傳統小說的代言體毛病,不論正邪老少,用字雅馴,缺乏鮮明的人物個性。
目錄 |
第一章 雲霧鎖深山 猿迓佳客蟒藏珍 |
第二章 小厄是奇逢 軟玉溫香人人抱 |
第三章 微言鬼俠女 窮神仗義上衡山 |
第四章 三更明本相 關懷仍是有心人 |
第五章 避難成先機 丐俠靈山虛護法 |
第六章 春滿武夷山 石上飛花懲惡丐 |
第七章 璇璣初合運 森森劍氣斗凶人 |
第八章 屬垣聞秘訊 紫清真訣現中條 |
第九章 香肌親枕席 貞關不破是風流 |
第十章 貪心終賈禍 靈蜍寶杖引奇災 |
第十一章 一心懸舊約 乘風東海謁神尼 |
第十二章 三蛇生死宴 凄凄月夜現屍魔 |
第十三章 驅狼吞猛虎 且將五毒斗天狐 |
第十四章 委曲為求全 萬丈冰原消誤會 |
第十五章 九仞苦為山 難測風波虧一簣 |
第十六章 天心開正派 神兵絕藝盪群魔 |
眾所周知,台灣武俠「三劍一美」中,諸葛青雲先生的地位是很尷尬的。葉洪生先生所選此篇《紫電青霜》為代表作,筆者認為於諸多武俠作品中,地位也是很尷尬的,隨著時間推移,諸葛先生如此寫法是有些過時了,瑕瑜互見的說法並不準確,以筆者觀點而論,瑕是要絕對多於瑜的。許多新讀者或因此作而放棄閱讀諸葛青雲先生武俠作品,鑒於此作於諸葛青雲先生作品中之重要性,筆者且將其中缺點指出,力求言之有據,不成胡言。
自開篇時作者言說邪派重出,武林十三奇邀約黃山論劍,至爭奪“碧玉青蜍”(一可解百毒之寶物)群魔亂舞,雙劍合璧首次出世未見功績,苗嶺陰魔更神龍見首不見尾,氣氛烘托頗為到位。奈何故事自葛龍驤墜崖,嶗山四惡之一的“追魂燕”繆香紅為柏女所殺始,則漸落下乘,落入奪寶循環。可以講自“追魂燕”繆香紅速死時,作品便有敗象。
諸葛先生作品好以歌謠、詩詞引申武林人物,是有一定局限性的。以此書為例,作品點出武林中成就最高的人物就是武林十三奇,即所謂: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凶四惡黑天狐(或以姓名或以綽號取字)。故事重點便圍繞這十三人進行,雖地域跨度極大,大江南北無所不包,故事格局卻並不宏大。加以筆墨不均,刻畫上的敗筆,使得所謂十三奇的形象,並不出色。而繆香紅被殺,更與作者標榜武林十三奇存在矛盾衝突,實為搬石砸腳。
持平而論,作者對於邪派的塑造,除黑天狐外,余者皆不成功,而黑天狐形象卻是承自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中鳩盤婆翻版。雙凶四惡皆為打手,苗嶺陰魔雖掛邪名,作者卻是以正派來寫的,本質上仍是正邪一刀切的手段。並且苗嶺陰魔棄惡從善之橋段,相較於其後的《一劍光寒十四州》、《奪魂旗》等著作而言,是太顯單薄了。非僅如此,作者對於正派的塑造上,除丐俠獨臂窮神外,余者亦不成功,而丐俠者多為放蕩不羈之形象,無論是平江不肖生之《江湖奇俠傳》還是還珠樓主之《蜀山劍俠傳》、《雲海爭奇記》等,皆有很好的表現。若不能在此基礎上添加新的創作思想,造成讀者的一種“審美疲勞”是必然的。正派魁首諸葛雙仙不食煙火,自始至終“藏頭露尾”,登場次數極為有限,以致作品開篇所說二人之間誤會,僅以數言了之。如何誤會,則淪為故事大綱,若廟中泥塑,不過震懾之用。龍門醫隱形象非但不見出奇,反而於柏女欲跳崖殉情時毫不責備,寫其溺愛忒甚,其後表現亦自平平,雖出場章節甚多,形象上反而趨於平面化。至於天台醉客則更淪為過場人物,不必細說。不具備激烈的正邪交鋒,則所謂掃蕩妖氛,匡扶正義便成為空話套話矣。當然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物登場的次數,以及刻畫深度和方法是有關係的。至《紫電青霜》結尾處,武林十三奇中正派人物倏然歸隱,實為莫名其妙!還不曾如何發揮,何以便不寫了呢?既如此,又何必要標榜甚麼武林十三奇,又要弄出甚麼歌謠來呢?
比較舊的手法,以筆者所見,多是通過人物的對話、動作等表象來刻畫人物,很少去挖掘人物的內心活動與人性的變化。作者無疑對於人物的對話與動作描寫上都不夠好。人物對話體現不出性格,彷彿皆出自一人之口,至於動作描寫上,筆墨更為稀少,變為一種平面化的產物了。以尚可觀之的主要人物而論,敗筆亦自不少。
小俠葛龍驤是作者著力塑造諸小俠中之魁首。形狀頗為儒雅,待人接物甚為謙恭,是極力烘托之正派人物。初遇黑天狐(邪派中之魁首)時,為其毒漿毀容,自慚形穢,雖想悄然離去,卻又不舍愛人病體。龍門醫隱之女柏青青對葛龍驤一見鍾情,此心相隨不渝。然而細查下去,這樣一位正派小俠(作者語),一位俊美俠女(作者語),卻因作者筆法而顯極為不堪。筆者試舉數例,由讀者評判。
當葛龍驤初遇柏女,因誤會為柏女所傷。柏女又羞又急,背負葛龍驤回隱居處療治。在水路乘船時,作者曾有如下描寫(現傳本第二回):
葛龍驤在美人懷中,縷縷蘭麝細香,正領略得銷魂蝕骨,突聽快到地頭,反而微覺失意,把身受重傷早已忘卻,竟恨不得這段行程越遠越好。(中略)柏青青笑道:“家人已然駕舟來接,師兄傷處不能動轉,仍由小妹抱你上船吧!”葛龍驤自然正中下懷。(后略)船頭插著一根松油火把,一個青衣小童在船尾操舟,雙槳撥處,霎時便到面前。小童一躍上岸,垂手叫聲:“青姑。”兩隻大眼,卻不住連眨,好似揣測這位“青姑”懷中怎的抱著一位少年男子。柏青青笑向小童問道:“雄侄,怎的竟是你來接我,這晚還未睡么?”小童答道:“自青姑走後,老太公日夜輪流,派人在水洞迎候,此刻輪到我值班。這船太小,這位相公似身上有傷,擠碰不便。青姑請入舟中,我從水內推船便了。”柏青青笑道:“雄侄確甚聰明,無怪老太公疼你。勞你水內推舟,改天我把你想學已久的那手‘海鶴鑽雲’的輕功,教你便了。”
在武俠、仙俠小說中,男女主角常因初次身體接觸,或接觸、或攙扶等以拉近男女主角之間的聯繫,這本無可厚非。在明清小說,以及近代評書中一見鍾情更是隨處可見的了,諸如:《楊家將》中穆桂英與楊宗保,《七俠五義》中展昭與丁月華,《趙太祖三下南唐》中高君保與劉金錠等等。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而基於現今觀點,這樣描寫男女主角的初次身體接觸,並不能令許多讀者滿意。二人初次見面,竟至如斯?
而葛氏待人接物之狀,過於酸腐,或稱太過“正派”。以卧龍生先生《絳雪玄霜》與《飛燕驚龍》相比較為例,《絳雪玄霜》中主人公方兆南性情狡詐中不失正義謙和,《飛燕驚龍》中主人公楊夢寰則謙恭溫順若道學先生。讀者於後者反應皆覺氣悶非常,當知所言非虛。
“正中下懷”四字不堪,作為正派豪俠,更兼儒家風範,經此一段描寫,反而頗似凡俗紈絝,只為一親芳澤。而作者不過淡淡描得一筆,以作解釋,所敘無非即“二人一見鍾情”六字。后復著筆墨寫葛龍驤如何“道學”,前後相對,忒也可笑。柏女允諾傳授小童功法處,幾疑為《水滸》中潘巧雲賂其貼身丫鬟手段!
武林十三奇中的丐俠,獨臂窮神柳悟非不拘輩分,與葛龍驤結為忘年之交(現傳本第一回)。然而在天心谷養傷時,葛龍驤與柏女喁喁私語時,曾有如下一段描寫(現傳本第二回):
葛龍驤與柏青青本在挽手同行,見她滿面愁色,心中甚為感動,把手一緊,笑道:“青妹深情,龍驤銘刻肺腑。我要獨自先行,就是怕那獨臂窮神性急壞事。那嶗山四惡中的冷麵天王班獨,在華山我已會過,他那震懾江湖的‘五毒陰手’,並不比我這學而未精的‘彈指神通’高出多少!何況這些日來,我又得了老伯不少的教益,並承獨臂窮神柳悟非傳授了他獨步武林的‘龍形八掌’。冷雲仙子所賜‘天孫錦’盡可護身,恩師秘傳的‘天璇劍法’也尚能克敵;再加上我必定謹遵老伯和青妹的諄諄囑咐,俟人齊謀定而動,青妹怎的還不放心?(后略)”
諸葛先生的一些著作中以心高氣傲的少年做主角,諸如夏天翔、上官靈。談論邪派中人如何不堪,姑且認為用以安慰柏女之用,而免其狂妄自大之罪。然而稱龍門醫隱為老伯,稱不老神仙為恩師,尊稱葛青霜為冷雲仙子,唯獨那“拜兄”獨臂窮神非但直呼其名,且於背後議論。哪裡有半分“拜弟”模樣?唯其後獨臂窮神多次援手,出力非小,思之怎不嗟嘆:獨臂窮神拜的好兄弟!
寫葛龍驤之愛侶柏青青(龍門醫隱之女)時,除對葛龍驤痴情之外,更無其他好處。非但刁蠻、任性,自識得葛龍驤之日起,眼中即僅有此人,生身老父早不知放於何處矣!葛龍驤於嶗山為武林十三奇中位列嶗山四惡的繆香紅擊落山崖,柏女竟不顧老父在側,欲跳崖殉情(現傳本第二回),更為不堪,何以可稱其為俠女?至《天心七劍》之中更吃飛醋鬧出許多事端,這是后話,按下不表。如此書主,不見其俠,是最大敗筆,因此也顯得書中所寫諸老俠眼光奇差!
諸葛先生的創作手法受民國舊派小說影響,尤其是還珠樓主為代表的仙俠派小說,在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中,正邪勢力的不平衡就頗為明顯。當然,若要追蹤溯源,從根本上是來源於中國古典小說的手法的。眾所周知,武俠小說的主題,邪不勝正是必然的,卻不等於邪便是被動挨打。在武俠小說中充斥著各樣的矛盾,諸如:正與邪的矛盾,民族與俠義的矛盾,情與俠義的矛盾,人性的矛盾等等。在早期台灣武俠小說中,正與邪的矛盾是主要描寫手法,如果正邪勢力不平均,矛盾的凸顯就不會成功,常見的感覺便是虛假。因而在創作手法的不斷更新中,許多作家深刻的意識到這一點,將極正對邪演變成極正對極邪,努力將勢力平均化,加強了衝突,因更增加了故事性。
在大陸的電視劇中,充斥著各種軍事題材的劇集,其中抗日題材的極多,卻依然將這種手法延續下去。主要是利用國人的愚昧,狹隘的愛國主義,以國恥吸引國人,增加收視率,雖極為可恥,卻極易成功。筆者曾看過幾部,頗覺可笑,此類劇集多將法西斯日寇智商降低,幾近為零!既如此,何以要和一群弱智打八年的仗呢?這其實也是一種正邪矛盾失敗的體現,但也可看出舊派小說手法是如何成功的。小說多是為讀者服務的,在社會壓力,黑暗面凸顯的情況下,讀者需要發泄,在幻想中創造烏托邦,在正義勢力以摧枯拉朽之勢消滅邪派中尋找快感的過程。
然而在正邪對抗描寫無力之情況下,作者反而更走入誤區,自開篇爭奪“碧玉青蜍”始,至后爭奪“天孫錦”、“紫清真訣”、“毒龍軟杖”、“金精鋼母”等寶物,各種神奇物事層出不窮。作品篇幅即短,人物且眾,然而作者慢慢寫來,絲毫不亂,顯示了一定的敘述和文字功底。然而正如張炎評夢窗詞道:“如七寶樓台,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若將各路奪寶故事拆分來看,亦不過平平。以奪“毒龍軟杖”關目為例,若非那駱松年後文故事仍有用處,棄之亦可,恰似雞肋。“碧玉青蜍”處則始終未說明畢竟是何人奪取,又因何藏於悟元禪師墳中?奇哉怪也。並且由這些小故事引出的人物,皆倏然而來,倏然而去,隨手起落,這在整個《紫電青霜》故事中是一個通病。
故事進展至后,引出雖處邪教,卻出淤泥而不染的辣手紅線魏無雙。對葛龍驤亦是一見傾心,竟至以迷藥將葛龍驤迷倒,二人赤身相擁,卻並未逾軌,想法頗為出奇,直至匪夷所思的程度。后更仗其解救谷飛英、柏青青二女,然而受作者筆墨所限,刻畫上不夠完全。至於雪山之中冉冰玉,則如曇花一現,無甚可說。在此時便已對《天心七劍》的結局所謂“一床聯四好”產生了極壞的影響。
是故掩卷回想,並無甚可堪“壓卷”之情節。且書中雖借筆下人物之口,書寫勸人向善之語,卻狀若刀斧批鑿,極為生硬。無論是葉老標榜的衛天衢之悔心改過,勸導黑天狐之時所謂可堪擊節之大禪意,還是《天心七劍》中崔妙妙參破禪機一段,於描寫上實不如其後的《奪魂旗》,倘與同時期香港梁羽生公《白髮魔女傳》中卓一航與白髮魔女談論容顏易老相比,通俗性與故事性又被忽略,更無論還珠樓主之《蜀山劍俠傳》了。兼之行文引經據典,多有生僻字詞,趣味上更大打折扣。因此至《天心七劍》時,整部故事已是強弩之末,不可穿魯縞也。
《天心七劍》(另名《天心七劍盪群魔》)自1960年8月12日至1961年1月18日連載完結於自立晚報。承自前作《紫電青霜》中的七位小俠形象,合而稱為“天心七劍”。故事情節主要敘述正派武林前輩歸隱之後,群魔復出,欲結成聯盟稱霸武林。以尹一清為首的七位小俠,即天心七劍,施巧計打破邪盟,約定黃山二次論劍,助葛龍驤手刃殺父仇人黑天狐宇文屏。其間夾敘葛氏夫妻因誤會鬧至大雪山,引出與黑白雙魔之爭。此作於情節上沒有像前作那般有許多奪寶的小故事,是更顯得緊湊激烈的了。而在一些女性角色(主要是魏無雙)的塑造上也是有所豐富的。
這一部作品,稱其為《紫電青霜》之續集可,稱其為《紫電青霜》之姊妹篇亦可。所以稱其為續集,蓋因書中之人物、關係、一些情節上延續了前書。而稱其為姊妹篇,則因書中之反派人物、情節重點之變化,於前書基礎上又進行了創作。似這種結構的作品,此後尚有《一劍光寒十四州》與《一劍光寒十四州續》;《半劍一鈴》與《一鈴半劍》。
啟卷一覽,則立覺與前作那種脫俗出世的氣氛是不同的。無論是開篇的“三蛇生死宴”吃毒蛇之肉,飲毒蛇之湯,生嚼活蛇,還是其後毒掌屍魔出世,生啖梟鳥之腦,堪比《蜀山劍俠傳》中綠袍老祖出世之時,皆躍然紙上,給讀者以陰風撲面之感。其詭秘氣氛之塑造,頗見功力,自不須筆者饒舌。至“群蛇大陣”之驚心動魄,白鸚鵡施計破壞黑天狐暗器之出其不意等等皆有可觀處。由於《紫電青霜》告一段落時,武林十三奇中的正派人物都已歸隱至此作中,葛氏夫婦雖依然佔據著一定的主導地位,但是所謂主角的色彩卻是不很明顯的了,成為了一個情節的推動者,與其他重要角色在塑造的筆墨上基本平均。
葛龍驤在此作中初次登場,是在諸小俠施驅虎吞狼計,使邪派與黑天狐之間惡鬥,大鬧邪派腹地之後,已經隔了相當長的一段篇幅。葛氏出手逼退邪魔之後,作者便倏然將此處擱筆,轉寫葛氏夫妻誤會,至大雪山一場鬧劇。事情緣起自葛氏為救昔年恩人冉冰玉,以唇送葯,為其妻柏女所見,醋海生波,乃不顧一切,往大雪山尋仇(詳見現傳本第十三章文末處)。觀至此處,筆者不免搖頭。
昔白樂天有詩云:“不願報小怨,夜半刺私仇。勸君慎所用,無作神兵羞。”以武俠作品而言,快意恩仇自是有的,但若僅僅是快意恩仇,那便和流氓打架毫無分別了。梁羽生(陳公諱文統)先生曾談到:“俠是目的,武是手段。”而這部書中主要人物的俠氣畢竟在何處?筆者駑鈍,是未曾看出的。
所以稱“天心七劍”諸位“小俠客”,最大的根源是反派角色的存在。然而反派角色在力量上顯示出來的疲軟,卻始終另所謂“小俠客”是“俠”不起來的。柏女所行分明是俗家小兒女形狀,甚至在心性上還不及魏無雙。後文若非神鳥於黑天狐暗器之上做得手腳,此般小輩若要取勝怕仍非易事。
於作品中崔妙妙處對答禪機,葛龍驤與杜人龍皆屬“天心七劍”中人,卻反是不如魏無雙的。魏無雙實應以“智將”稱之,無論前作中騙過黑天狐,還是此作中的沉穩睿智卻不失幽默調侃,都是很出色的。冉冰玉和神鳥雪玉也是不得不提的人物。冉冰玉這一人物於前作中贈葯,此作中引出葛氏夫婦誤會,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是在人物刻畫上,要塑造其天真無邪形狀,卻因筆墨太少,顯得蒼白無力。神鳥雪玉能吐人言,且談吐不俗,雖於前作中未有過人處,卻在本作中哄得黑天狐歡心,對其暗器暗使手腳,作者頗具奇想。至於谷飛英、荊芸等,則淪為千人一面,甚至“天心七劍”中之魁首尹一清、薛琪竟只在最後寥寥數筆勾出,然後倏然作結,委實令人摸不著頭腦。是以此般人物雖得“天心七劍”大名號,亦不過如是,如何可稱俠名?名不副實。
在閱讀這部故事的時候,筆者常自笑道:“從未見過被打的如此一邊倒的邪派。以至於正派高手都隱居,不問世事,交與小輩了。”在談《紫電青霜》時,筆者就曾說過,邪派死之甚速,轉變亦甚速。恰如一隻斑斕猛虎托地跳將出來,還未及喊叫一聲,便被打死,也就顯不出虎威了。
在《天心七劍》中,雖謂“盪群魔”,主要不過是:黑天狐宇文屏,嶗山四惡中“逍遙羽士”左沖,“冷麵天王”班獨,鄺氏雙凶中“青衣怪叟”鄺華峰以及綽號“蛇魔君鐵線黃衫”的端木烈,聊聊五人而已。又被葛龍驤與柏青青之誤會,引出黑白雙魔與七指神姥之間恩怨佔去大半篇幅。黑白雙魔兩位“武痴”卻是算不得反派的。沒奈何,只得再引出些邪魔外道前來,書中所謂五毒斗天狐,三奇大會,皆為隨手起落,拖延情節之產物。而此中人物塑造最佳的,屬“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無疑。
端木烈在此書中,乃是邪派的一大生力軍。非但以蛇做兵器,其群蛇大陣,更困住荊芸、谷飛英、奚沅三大高手,實力不俗。此一段描寫在本書中,亦是頗為精彩之回目。然而,引出此公之人,卻著實令筆者絕倒。端木烈作為邪派角色,是第一個出場的,在“三蛇生死宴”上,便曾道出此人來意:“端木烈有一位結盟兄長,江湖人稱賽方朔駱松年,已有多年不見。此次端木烈為踐一樁舊約,再出江湖,特到幽燕一帶尋我盟兄,但已音訊全無。”筆者讀至此處時,幾乎一口熱茶噴將出去。那駱松年乃前作中爭奪毒龍軟杖時出現之角色,甚至連文字描寫都不超過十句的。不想如此小人物竟有如此盟弟?實不可解。
簡而言之,此故事名稱雖然大氣,奈何篇幅所限,反而不稱。篇幅即短,人物卻多,不過千篇一律,人物形象之薄弱是最大敗筆。葛龍驤與柏女之誤會,亦覺太過莫名其妙。邪派死之甚速,前輩紛至沓來,情節雖頗為緊湊,故事性卻不如前作。是故雖成完整之故事,卻不免有為續而續之嫌。
寫情事流於皮相,信筆勾描,卻偏偏要效仿“一床聯多好”模式。一床多好,本同於流俗,不足為訓。魏無雙且還罷了,冉冰玉卻覺有強加之感。故事至此,已無可再寫,不輟筆更待何時?唯故事最後,黑天狐宇文屏欲害人反而害己,奇寶再度跌落深谷。由碧玉靈蜍引出眾邪奪寶,掃蕩諸邪而此寶復失,頗有諷刺意味。
筆者認為在諸葛先生筆下,《紫電青霜》不過中下,葛氏未見如何可稱才子之處,其時葉洪生先生所謂“才子佳人派”風格尚未形成,未知老人何以推此作為代表?或因觀點不同之故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切評論皆交付讀者,筆者不需再說也。
諸葛青雲,本名張建新(1929—1996年),山西解縣人。台北行政專科學校(即中興大學法商學院前身)畢業,曾任台灣當局領導人辦公室第一局”科員。在台灣早期的武俠小說界,與古龍、司馬翎、卧龍生並稱台灣武俠四大家。
諸葛青雲以《紫電青霜》成名,旋辭去公職,專事武俠創作。《墨劍雙英》只出了三集未完,他即應《自立晚報》之邀,連載發表《紫電青霜》(1959年)、《天心七劍》(1960年)姐妹作,以“武林十三奇”名震江湖!諸葛青雲在其成名作《紫電青霜》中,塑造了名冠“武林十三奇”的諸、葛雙仙,即不老神仙與冷雲仙子。雖為小說中虛構人物,實乃作家本人“諸葛青雲”之自比。的確,自1958年,諸葛青雲涉足“江湖”,發表處女作《墨劍雙英》,於次年便推出其成名作《紫電青霜》、《天心七劍盪群魔》姊妹篇,名噪“台港”,為其贏得巨大聲譽,成為台灣早期武俠作家中名家中的名家,與卧龍生齊名的。60年代初,古龍剛事創作,因情節內容難脫窠臼,遂向金庸、諸葛青雲“取經”,學習文采詩意,並重人物刻畫,從而使古龍獨闢蹊徑,終成“新派”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