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
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
《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組詩作品。這兩首詩為天寶初年李白在長安供奉翰林時所作,主要抒寫送別友人裴圖南的情景,蘊含著對友人歸隱的讚賞和慰藉之意,同時洋溢著積極向上的精神。全詩語言質樸自然,不加以藻飾,直抒胸臆,作為一個整體,鑄成一個完整的藝術形象,表現出詩人的思想感情與胸襟氣度。
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
其一
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
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
臨當上馬時,我獨與君言。
風吹芳蘭折,日沒鳥雀喧。
舉手指飛鴻,此情難具論。
同歸無早晚,潁水有清源。
其二
君思潁水綠,忽復歸嵩岑。
歸時莫洗耳,為我洗其心。
洗心得真情,洗耳徒買名。
謝公終一起,相與濟蒼生。
⑴裴十八圖南:即裴圖南,李白的友人,生平不詳。因排行第十八,故稱裴十八。唐代風尚,以稱人排行為高雅。嵩山:五嶽之一,在今河南登封縣北。
⑵青綺門:長安東城最南邊的一個城門,本名霸城門。因其門青色,故又名青城門,或青綺門。
⑶胡姬:唐代胡人酒肆中的侍酒胡女。
⑷延:招呼,邀請。
⑸芳蘭:芳香的蘭草。
⑹飛鴻:以飛鴻比喻超脫世外的隱士。舉手指飛鴻,據《晉書·郭瑀傳》記載:晉人郭瑀隱居山谷中,前涼王張天錫派人去召他,瑀指著飛鴻對使者說:“這隻鳥怎麼可以裝在籠子里呢?”這句表示自己要像鴻鳥一樣展翅高飛,離開長安。
⑺難具論:難以詳說。
⑻“同歸”二句:我們早晚都要離開長安,一起隱居在清澈的潁水河畔。同歸,指一同歸隱。潁水,即潁河,發源於河南登封縣嵩山西南,流經登封四十公里,繞箕山而下,流入淮河。清源,源頭水清。
⑼忽:倏忽,很快的意思。嵩岑:嵩山。
⑽洗耳:典出許由故事。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堯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濱。今箕山有許由冢、洗耳池。
⑾買名:騙取虛名。
其一
何處是我們分手的地方?我們已經送到這京城的青綺門。
姬揚著其蓮藕般的手臂,把我們招進酒樓醉飲。
當您上馬即將東行的時刻,請聽一聽我的肺腑之言:
您看那芳蘭正被狂風摧折,日邊的樹枝上則聚集著喧囂的雀群。
您一定記得晉代郭瑀手指飛鴻的故事,而我這籠中之鳥心裡卻充滿了矛盾。
祝您一路順風,穎水源頭將是我們共同的歸隱之地,同歸何必有早晚之分?
其二
您因懷念久別的穎水,又要回到穎水源頭魯山歸隱去了。
穎水邊不要像許由那樣用清水洗耳,您要洗一洗自己的心。
洗耳只不過是徒買虛名,洗心才能心純情真。
高隱東山的謝公究竟要被起用的,因為他忘不了解救蒼生的重任。
此詩中提到送裴圖南的地點為“長安青綺門”,可見此詩為天寶初年李白在長安時的作品。徐永年等學者認為,當時李白供奉翰林,唐玄宗無意重用他,加上楊貴妃、高力士、張等屢進讒言,於是他初到長安懷抱的希望破滅,打算離開長安,詩正作於此時。至於此詩的具體創作時間,郁賢皓等學者認為此詩當作於天寶二年(743年)秋後李白在長安送裴圖南歸山之時。
此詩的開頭,點明送別的地點。“長安青綺門”,是東去的行人辭別京城的起點,自然會使詩人想起種瓜的召平;再往前走,便是折柳分袂的灞橋。這個地方原本就蘊蓄著歷史的感慨,加上酒店裡胡姬殷勤招呼,舉杯在手,更覺得思緒萬千,別情無極。在朋友臨當上馬,相別即在頃刻之際,詩人含蓄地傾訴了他的肺腑之言:“風吹芳蘭折,日沒鳥雀喧。”這表面上是寫詩人眼前容易看到的景物,但實際上是暗喻心中難以表達的感情。芳蘭摧折,賢能之士偏偏遭遇不幸;鳥雀喧囂,奸佞之臣得志猖狂;風吹、日沒,則是政治黑暗,國勢漸衰的寫照。在知友臨別之際,詩人道出這麼兩句,彼此的心中都很瞭然,而卻包含著很深廣的憂憤。現實既是如此,詩人是這樣來考慮他們彼此的出處行藏:“舉手指飛鴻,此情難具論。”手指飛鴻,並不一定是送別時實有的景象,也是暗喻心中所要表達的意思。“鴻飛冥冥,弋人何慕焉”(揚雄《法言·問明篇》)。像鴻鳥一樣高飛,離開長安,固然是對政治污濁的深惡痛絕,同時也還有出於實際的全身遠禍的考慮。“同歸無早晚,潁水有清源”,表明兩人對現實的認識很清醒,歸趨也正相同。“潁水有清源”,既是地理的,是歸隱之地;又是歷史的,更符合歸隱之情。歷史上,著名隱士許由的事迹影響長遠,也正似潁水的清源不竭。這也就暗含著對裴十八歸隱的讚賞和慰藉。
這個詩題下的兩首詩,雖可相對獨立,但就思想內容而言,前一首要有后一首才更高,后一首則必須有前一首才完足。如果詩意僅止於同歸潁水,追蹤許由,那還只是一般詩人的手筆,而到了第二首把詩意翻進一層,才是李白所獨到的境界。第二首起句便好:“君思潁水綠,忽復歸嵩岑。”前一句的意思是:“您想念著碧綠清澄的潁水。”這一句把歸隱的願望寫得十分形象,抽象的思想、意念化成了具體的、美好的、能夠感觸的形象。“忽復歸嵩岑”,“忽復”兩字表現出人的個性和情態,十分灑落、爽快,看淡功名富貴盡在不言之中了。“歸時莫洗耳,為我洗其心。洗心得真情,洗耳徒買名。”許由洗耳的典故,用得靈活入妙。詩人在這裡把許由這位上古的高士,臨時拉來指桑罵槐,這是因為唐代以隱居為手段達到向上爬的目的之人,大有人在。李白很鄙視這種假隱士,所以他說不洗心而只洗耳,是矯情作偽,欺世盜名。詩人認為不論是進是退,是隱居還是出世,只有真正有經世濟民的抱負和才幹的人,才是超越流俗的大賢。李白平生最仰慕的古人之一謝安,正是這種典型。“謝公終一起,相與濟蒼生。”末句是詩人與友人臨別贈言,相互勸勉、慰藉之詞,洋溢著積極向上的精神。
王夫之說這首詩“托體高,著筆平”。所謂“托體高”,就是說這首詩以立意取勝;“著筆平”,也就是用語樸實。這種寫法,質樸自然,不加以藻飾,直抒胸臆,是漢魏風骨的繼承。它不在於一字一句的奇警,而在於全篇的渾成,即全篇作為一個整體,鑄成一個完整的藝術形象,使讀者想象和體會到詩人的胸襟氣度、思想感情。由於詩的概括力很強,把豐富的思想感情緊縮在具體的形象之中,所以內容上十分有味。這首詩,決不是那些用詞雕琢、一味鋪陳語言的作品所能比擬的。
其一
明末清初王夫之《唐詩評選》:只寫送別事,托體高,著筆平。“風驚芳蘭折”以下,即所與君言者也。寒山指裂石壁便去,豈有步後塵蹤!
清代王琦《李太白全集注》:“風吹芳蘭折”,喻君子被抑不得伸其志也。“日沒鳥雀喧”,喻君暗而讒言競作也。
其二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沉刻之意,以快語出之,可令聞者警竦。
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嚴云:“為我”字說得親熱。嚴滄浪曰:此格如常山蛇首尾與中皆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