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夜啼·昨夜風兼雨
南唐李煜所作詩詞
《烏夜啼·昨夜風兼雨》是南唐後主李煜的作品,這首詞應是詩人亡國入宋后的作品,借夢境寫故國春色,表達了囚居生活中的故國情思和現實痛楚。
烏夜啼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燭殘漏斷頻欹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1.兼:同有,還有。
2.簾幃(wéi):帘子和帳子。簾,用布、竹、葦等做的遮蔽門窗的東西。幃,同帷,帳子,幔幕,一般用紗、布製成。
3.颯颯(sà):象聲詞,這裡形容風吹簾幃發出的聲音。
4.燭殘:蠟燭燃燒將盡。殘,盡,竭。
5.漏斷:漏壺中的水已經滴盡,表示時間已經很晚。漏,漏壺,為古代計時的器具,用銅製成。壺上下分好幾層,上層底有小孔,可以滴水,層層下注,以底層蓄水多少計算時問。
6.頻:時常,頻繁。
7.欹(qī)枕:通彀,斜,傾斜。欹枕,頭斜靠在枕頭上。
8.平:指內心平靜。
9.世事:指人世間的各種各樣的事情。
10.漫:枉然,徒然。
11.浮生:指人生短促,世事虛浮不定。浮,這裡為短暫、空虛之意。
12.醉鄉:指人醉酒時神志不清的狀態。
13.穩:平穩,穩當。宜,應當。
14.不堪行:不能行。堪,能夠。
昨天的夜晚,風雨交加,遮窗的帳子被秋風吹出颯颯的聲響,窗戶外傳來了令人心煩的風聲雨聲,整整響了一夜。
蠟燭燃燒的所剩無幾,壺中水已漏盡,我不停的多次起來斜靠在枕頭上。躺下坐起來思緒都不能夠平穩。
人世間的事情,如同流水東逝,說過去就過去了,想一想我這一生,就像做了一場大夢,以前的榮華富貴生活已一去不復返了。
醉鄉道路平坦,也無憂愁,可常去,別的地方不能去。
975年(開寶八年),宋朝滅南唐,李煜亡家敗國,肉袒出降,被囚禁待罪於汴京。宋太祖趙匡胤因李煜曾守城相拒,封其為“違命侯”。李煜在忍屈負辱地過起了囚徒生活。李煜的詞以被俘為界,分為前後兩期,後期詞作多傾瀉失國之痛和去國之思,沉鬱哀婉,感人至深。《烏夜啼·昨夜風兼雨》寫盡後主李煜降宋後生活實況和囚居心境。
詞的上片,主要寫作者的凄苦境遇和無奈情態。“昨夜風兼雨”,不從日而偏從夜寫起,是寫作者悲懷愁思的夜不能寐,“風兼雨”與“颯颯秋聲”相對應,是渲染環境、氣氛。在這種凄涼寒苦的景色中,作者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之所以說“昨夜”,當還有一種不堪回首的感觸在其中罷。這裡雖然客觀的寫景,但主人公的形象,尤其是他的彷徨、鬱悶的心情卻已隱然可見。接下來二句就是直寫了。李煜在《喜遷鶯·曉月墜》中曾有“無語枕頻欹”之句,與此句“燭殘漏斷頻欹枕”用意相同,但所思不同。以前是懷想佳人,君存情愛在先,如今卻是是國破家亡成階下之囚,境遇不同,感觸自是相異,於是看“燭殘”、聽“漏斷”,雖然仍是“無語”,但卻已是“起坐不能平”了。“不能平”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境,這一次是連夢都沒有了。上片雖似寫景為主,描摹情狀,但事實上作者那種愁思如潮、鬱抑滿懷的心情卻已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深沉而又摯切。
詞的徠下片以抒情為主,抒發作者的切膚之痛和人生感慨。這既是“起坐不能平”的原因,也是“起坐不能平”中思前想後的結論。“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裡浮生”,昨日一國之君,今日階下之囚;昨夜歡歌笑語,今夜“燭殘漏斷”,明日明夜呢?作者的苦痛遭遇,不能不使他有人生如夢的感慨和浩嘆。一個“漫”字,極空虛,極幻妄,準確地傳達了作者的萬千思緒。一個“算來”,既說明作者是總結回顧了自己的過去得出的結論,但同時也傳達出作者的那種十分迷惘、無奈的心情,同“漫”字一樣地生動、傳神。作者的這種慨嘆是沉痛的,但同時也是消極的,於是作者寧願醉去不醒,寧願迷迷糊糊,“醉鄉路穩宜頻到”,原來作者指望的是一個“穩”字,一語道破天機,作者處境的危險困苦不言自明。所以我們並不能從這個角度太過嚴厲地去批評李煜的頹廢消極思想,環境使然,差可理解。更何況即便如此,李煜也仍是難逃惡運,不久於世。
全詞比較鮮明地體現了李煜後期作品的特色:情感真實,清新自然。尤其是這首詞,作者對自己的苦痛毫不掩飾,把自己的人生感慨明白寫出,不假飾,不矯情,簡潔質樸,有現實感,雖然思想情調不高,但藝術價值不低。
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調亦唐教坊曲名也。人當清夜自省,宜嗔痴漸泯,作者輾轉起坐不平。雖知浮生若夢,而無徹底覺悟。惟有借陶然一醉,聊以忘憂。此問若出於清談之名流,善懷之秋士,便是妙詞。乃以國主任兆民之重,而自甘頹棄,何耶?但論其詞句,固能寫牢愁之極致也。
唐圭璋《屈原與李後主》:亦寫足人生之煩悶。夜來風雨無端,秋聲颯颯,已令人愁絕;何況燭殘漏滴之時,傷感更甚。“起坐不能平”一句,寫出輾轉無眠之苦來。下片回憶舊事,不堪回首。人世茫茫,人生若夢,無樂可尋,無路可行。除非一醉黃昏,或可消憂。不然無時無地不苦悶。此種厭世思想,與佛家相合。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由景人情,寫出人生之煩悶。夜來風雨無端,秋聲颯颯,此境已令人愁絕;加之燭又殘,漏又斷,傷感愈甚矣。“起坐不能平”句,寫盡抑鬱塞胸,輾轉無眠之苦。換頭,承上抒情,言舊事如夢,不堪回首。末兩句,寫人世茫茫,眾生苦惱,尤為沉痛。後主詞氣象開朗,堂廡廣大,悲天憫人之懷,隨處流露。王靜安謂:“道君(指宋徽宗)不過自道身世之戚,後主則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其言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