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出塞五首
后出塞五首
《后出塞五首》是唐代大詩人杜甫的組詩作品。這五首詩以一位軍士的口吻,訴說他從應募赴軍到隻身脫逃的經歷,通過一個人的遭遇深刻反映了安史之亂“釀亂期”的歷史真實。第一首,從軍者自敘應募動機及辭家盛況;第二首,接上敘述在路上的情事;第三首,寫軍士到薊門軍中之後所起的反感;第四首,進一步揭發薊門主將的驕橫,已到了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地步;第五首,軍士訴說脫身經過,以及到老孤獨的情景。全詩藝術地再現了一個特定時代的歷史生活。
后出塞五首
其一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
千金買馬鞍,百金裝刀頭。
閭里送我行,親戚擁道周。
斑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
少年別有贈,含笑看吳鉤。
其二
朝進東門營,暮上河陽橋。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
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
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
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
其三
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勛。
豈知英雄主,出師亘長雲。
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
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
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
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
其四
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
漁陽豪俠地,擊鼓吹笙竽。
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
越羅與楚練,照耀輿台軀。
主將位益崇,氣驕凌上都:
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
其五
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
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
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
坐見幽州騎,長驅河洛昏。
中夜間道歸,故里但空村。
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1.“戰伐”兩句:“有”字喑含諷意,揭出功業的罪惡本質。“舊丘”猶“故園”,即“老家”。
3.“千金”兩句:模仿《木蘭詩》的“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的句法。
4.道周:即道邊。
5.斑白:是發半白,泛指老人。居上列:即坐在上頭。
6.酒酣:是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庶羞:即萊餚。白居易詩“人老意多慈”,老人送別,只希望小夥子能多吃點。
7.別有贈:即下句的“吳鉤”。“別”字對上文“庶羞”而言。
8.吳鉤:春秋時吳王闔閭所作之刀,后通用為寶刀名。深喜所贈寶刀,暗合自己“封侯”的志願,所以“含笑”而細玩。
9.東門營:洛陽東面門有“上東門”,軍營在東門,故曰“東門營”。由洛陽往薊門,須出東門。這句點清徵兵的地方。
10.河陽橋:在河南孟津縣,是黃河上的浮橋,晉杜預所造,為通河北的要津。
11.大旗:大將所用的紅旗。《通典》卷一百四十八:“陳(陣)將門旗,各任所色,不得以紅,恐亂大將。”這兩句也是杜甫的名句,因為抓住了事物的特徵,故能集中地表現出那千軍萬馬的壯闊軍容,下句化用《詩經》的“蕭蕭馬鳴”,加一“風”字,覺全局部動,颯然有關塞之。
12.幕:帳幕。列:是整齊的排列著。這些帳幕都有一定的方位和距離。
13.“部伍”句:因為要宿營,所以各自集合各自的部隊。
14.“令嚴”句:因軍今森嚴,故萬幕無聲,只見明月高掛無中。上句也是用環境描寫來烘托“令嚴”的。
15.悲笳:靜營之號,軍令既嚴,笳聲復悲,故慘不驕。
16.嫖姚:指西漢大將霍去病。同“剽姚”,霍去病曾以“嫖姚校尉”一戰成名。
17.“古人”兩句:“古人”“今人”都指邊將說。重高勛,即貪圖功名。《昔游》詩所謂“將帥望三台”。因貪功名,故邊疆多事。
18.“豈知”兩句:邊將貪功,本該制止,偏又皇帝好武,所以說“豈知”。有怪嘆之意。“亘”是綿亘不斷。
19.“六合”兩句:天地四方為“六合”,這裡指全國範圍以內,全國既已統一,便無出師必要,但還要孤軍深入,故用一“且”字。且,尚也。跟上句“已”字對照。
20.遂使:於是使得。承上“且孤軍”來,貔(pí):即貔貅,猛獸,這裡比喻戰士。邊將貪功,人主好武,這就使得戰士們為了統治者的企圖而拚命。勇:是勇往。所聞,是指地方說的,即下文的“大荒”“玄冥”。《漢書·張騫傳》:“天子(武帝)既聞大宛之屬多奇物,乃發間使,數道並出。漢使言大宛有善馬,天子既好宛馬,聞之甘心,使壯上車令等持千金以請宛王善馬。”即此“所聞”二字的本意。
21.大荒:猶窮荒,過去所謂“不毛之址”。
22.“日收”句:《安祿山事迹》:“祿山包藏渦心,畜單於護真大馬習戰鬥者數萬匹。”詩句當指此。
23.“誓開”句:玄冥,傳說是北方水神,這裡代表極北的地方。這兩句要善於體會,因為表面上好像是對皇帝效忠,其實是諷刺,正如沈德潛說的:“玄冥北,豈可開乎?”
24.“獻凱”句:上既好武,下自貪功,故奏捷日至。《通鑒》二百一十七:“天寶十三載四月祿山奏擊奚破之,虜其王。十四載四月奏破奚、契丹。”
25.兩蕃:是奚與契丹。靜無虞:本無寇警。點破“獻凱”只是虛報邀賞。
26.漁陽:郡名,今河北薊縣一帶。其地尚武,多豪士俠客,故曰豪俠地。
27.遼海:即渤海。
28.粳(jīng):晚熟而不黏的稻。來東吳:來自東吳。
29.“照耀”句:周代封建社會把人分成十等:王、公、大夫、士、皂、輿、隸、僚、仆、台。這裡泛指安祿山豢養的爪牙和家僮。羅和練都有光彩,故曰“照耀”。這以上幾句,寫祿山濫賞以結人心。《通鑒》二百一十七:“天寶十三載二月,祿山奏所部將士勛效甚多,乞超資加賞,於是除將軍者五百餘人,中郎將者二千餘人。祿山欲反,故先以此收眾心也。”即其事。
30.主將:即安祿山。天寶七載祿山賜鐵券,封柳城郡公:九載,進爵東平郡王,節度使封王,從他開始。
31.上都:指京師,即朝廷。凌:凌犯,目無朝廷。
32.“議者”句:寫祿山一方面又用恐怖手段來俯制眾口,當時本有人告安祿山反,玄宗為了表示信任,反將告發的人縛送祿山,因之“道路相目,無敢言者。”(見《祿山事迹》)
33.“我本”兩句:是良家子,故不肯從逆;出師多門,故能揣知主將心事。二句是下文張本,多門,許多門道,有多次意。
34.益:是增益。愁思:即憂慮,是名詞。
35.“身貴”句:所憂在國家,放覺身貴上不值一說。下二句正申“不足論”。
36.躍馬:指身貴,兼含從軍意,劉孝標《自序》:“敬通(馮衍)當更始之世,手握兵符:躍馬食肉。”
37.坐見:有二義:一指時間短促,猶行見、立見;一指無能為力,只是眼看著。這裡兼含二義。
38.長驅:言其易。河洛昏:指洛陽行將淪陷。當時安祿山所部皆天下精兵。
39.間(jiàn)道歸:抄小路逃回家。
40.“故里”句:直照應到第一首。初辭家時,進庶羞的老者,贈吳鉤的少年,都不見了,一切都完蛋了。
41.惡名:是叛逆之名,祿山之亂,帶有民族矛盾性質,這個士兵不肯背叛,是完全值得肯定的。
男子漢生在這個世上,就是要在壯年的候實現自己的報負。應當征戰邊疆,怎麼可以守著自己出生的地方呆一輩子呢?國家招用我們的時候遠赴薊門,大軍就要走了不可以因為自己而留下。把家裡的錢財全都散盡用來裝備自己,那樣鄉親們會為我送行,親戚朋友們把道路擠的滿滿的歡送我。頭髮花白了才有了點自己的功業,醉了以後看到別人年青有為才感到羞愧,想當年霍去病出征,卻只能面帶苦笑看著自己的武器。
清晨,我到東門營報到,傍晚,就開拔到了河陽橋上。晚霞映照迎風招展的軍旗,戰馬與蕭蕭朔風呼應嘶鳴。一望無際的沙原排列著無數行軍帳幕,行伍首領各自召集手下的士兵。夜空中,高高懸掛朗朗明月,軍令森嚴,整個營地寂然無聲。幾聲悲咽的茄聲劃破長空,從軍壯士神情肅然,失去了往日驕縱之情。借問統領軍隊的大將是誰?大概又是一個嫖姚校尉霍去病。
古代的將軍重視守衛邊疆,如今的邊將卻只重高官厚祿。哪裡料得到皇帝偏又好武,出征的軍隊綿亘不斷,漫卷長空。當今全國既已統一,就沒有出師必要,這樣卻還要孤軍深入,使得戰士們都是為了統治者的企圖而拚命。在窮荒之地拔劍練習作戰,每天徵收成群的戰馬。將軍發誓要開發極北的地方,對吾皇效忠心。
捷報不斷傳來,其實是虛報邀賞,因為是奚族與契丹本無寇警。漁陽郡尚武,多豪士俠客,此豪俠之地,成天鼓樂轟隆。渤海上船隻鼓帆前進,那是裝載來自東吳的糧食。還有越羅與楚練,其光彩照耀得人身都發光。主將的地位更崇高,氣焰更囂張,都不把朝廷放在眼裡。邊疆之人不敢議論,有敢議論告發的死無葬身之地。
我本來出身良家,懂得許多門道,揣知主將有叛逆的可能,所以不敢跟從。主將驕矜增加了我的憂慮,榮華富貴已不值得一說。躍馬橫刀二十年,擔心的是辜負了明主的恩情。眼看幽州叛軍長驅直入,洛陽即將淪陷。於是半夜裡抄小路逃回家,可是故鄉已經變成了空村。我幸虧沒有背上叛逆的罪名,如今孤身一人,沒有兒孫。
《后出塞五首》當作於唐玄宗天寶十四載(755年)冬,安祿山反唐之初。自開元中唐玄宗改府兵制為募兵制,兵農分離,出現了職業兵。唐德宗時李泌論募兵制是禍亂的根源,說這種應募的兵士,既非土著,又無宗族,重賞賜而輕生。這組詩敘寫開元天寶年間一位軍士從應募赴軍到隻身脫逃的經歷,目的在於通過士兵的自述,大聲疾呼地揭露安祿山的反唐真相,叫唐玄宗快快清醒過來,並指出養成安祿山反叛的原因,即在於他自己的好大喜功,過寵邊將,以致安祿山得以邊功市寵、形成養虎貽患。
《后出塞五首》敘寫一個軍士脫身歸來的經歷,通過他的遭遇深刻反映了天寶之變“釀亂期”的歷史真實。組詩主人公是募兵制下的一個應募者形象。他是一無牽掛的漢子,樂意當兵吃糧。詩中提到相贈吳鉤的“少年”,當屬唐詩中常常寫到的少年遊俠一類人物。物以類聚,此詩主人公也應是這一類人物。組詩第一首系主人公自敘應募動機及辭家盛況;第二首敘赴軍途中情事,尚歸美主將;第三首是詩人的議論;第四首則揭露薊門主將的驕橫;第五首則寫逃離軍旅的經過。此組詩的突出成就,便在塑造了一個“典型環境中的典型形象”。對此詩的賞析,便應圍繞這一中心來進行。
一度懷著功名萬里雄心的軍士後來逃歸,其逃離的動機,詩中說得很清楚,是由於他在薊門軍中看到“主將”(當指安祿山)日益驕橫、目中無君,而朝廷一味姑息養奸“主將位益崇,氣驕凌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自己本為效忠國家而來(“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不料卻上了“賊船”,“坐見幽州騎,長驅河洛昏”,因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詩一開始就講得很明白,主人公赴邊的目的就是追求“封侯”,“首章便作高興語,往從驕帥者,賞易邀,功易就也。”(浦起龍)此人正是第三首所謂“重高勛”的“今人”、“奮身勇所聞”的“貔虎士”中的一員。“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也正屬於這類人物的誇耀口吻。從第一首“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到第五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的表白,可見主人公求取功名封賞的思想是一貫的,並未發生何種轉變。“古人重守邊”六句,不能理解為詩中人思想的轉變,而只能理解為詩人自己對時事的評議,或者說它們恰恰是詩人對筆下人物思想、行動的一種批判。說這是杜甫微露本相的地方還不夠,應該說這是作者直接激揚文字,站出來表態。這種夾敘夾議的手法,在杜甫詩中原是並不罕見的。
據《通典》稱:“國家開元天寶之際,宇內謐如,邊將邀寵,竟圖勛伐,西陲青海之戍,東北天門之師,磧西怛羅之戰,雲南渡滬之役,沒入異域數十萬人,向無幽寇內侮,天下四征未息,離潰之勢,豈可量邪!”當時的邊境戰爭,唐玄宗好戰固然是一個原因;兵制的改變,也同樣是個重要原因。府兵原是寓兵於農的一種兵制,將帥不能擁兵自重,故唐朝前期沒有武夫割據事件。而募兵之行,誠如李泌所說,應募兵士多是不事生產的亡命之徒,他們貪功重賞,形成軍中好戰心理。上自朝廷,下至士兵,互相影響,正是“豈知英雄主,出師亘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但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對侵侮鄰國的興趣隨戰爭的進行愈來愈濃厚,野心的將帥也就得到長成羽翼的機會。
《后出塞五首》就藝術地再現了這一特定時代的歷史生活。詩中主人公正是募兵制下一個應募兵的典型形象。他既有應募兵通常有的貪功戀戰心理,又有國家民族觀念。他為立功封爵而赴邊,又為避叛逆的“惡名”而逃走。組詩在歡慶氣氛中開頭,凄凄涼涼地結尾,是一出個人命運的悲劇。
《唐詩品彙》:范德機云:前後《出塞》皆傑作,有古樂府之聲而理勝。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陳繼儒曰:劈空出想,乃見風骨雄奇。
《杜臆》:五章一氣轉折到底,選者如何去取?
《杜詩話》:杜詩最入古者,無如前後《出塞》十四篇,所謂奴隸黃初諸子,自成一家,不受去取者也。公自云:“李陵蘇武是吾師”,實能得其真傳,不必泛引《十九首》以等差其高下。
《唐詩援》:“天子好邊功,一時多叛將”,皆明皇時實錄。公於《出塞》詩中描寫略盡。
《錢注杜詩》:《前出塞》為征秦隴之兵赴交河而作,《后出塞》為征東都之兵赴薊門而作。
《讀杜心解》:總看五詩,文勢一步緊一步,局勢一著危一著。
《杜詩鏡銓》:《前出塞》迫於官遣,其情蹙,故專就苦一邊形容;此志在立功,其氣豪、故轉借樂一邊翻出。境界迥然不同。
《峴佣說詩》:前後《出塞》詩皆當作樂府讀。……竭情盡態,言人所不能言。
其一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吳山民曰:杜善自作古,而此章有擬古語,便見超拔。陸時雍曰:末語有色。
《杜臆》:其裝飾之盛,餞送之勤,與《前出塞》大不同。少年之贈,尤使人增氣。
《載酒園詩話又編》:較《前出塞》首篇更覺意氣激昂。味其語氣、前篇似徵調之圬,故其言悲;此似應募之兵,故其言雄。前篇“走馬脫轡頭,手中挑青絲”,貧態可掬;此卻“千金買鞍,百金裝刀”,軍容之盛如見。前篇“棄絕父母,吞聲負戈”,悲涼滿眼;此則里戚相餞,極醴錯陳,“吳鉤”一贈,尤助壯懷。妙在“含笑看”三字,說得少年鬚眉欲動。
《讀杜心解》:“召募”四句,點事生色。“閭里”至末,以旁筆襯行色。就中又分出老、少兩層,加意挑剔。結語肉飛眉舞,恰與“及壯封侯”對照。“赴薊門”、點眼。
《杜詩鏡銓》:蔣云:波折雋逸(“少年”二句下)。
其二
《彥周詩話》:詩有力量,猶如弓之鬥力:其未挽時,不知其難也;及其挽之,力不及處,分寸不可強。若《出塞曲》云:“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鳴笳三四發,壯士慘不驕。”……此等力量,不容他人到,
《唐詩品彙》:劉云:復欲一語似此,殆千古不可得(“落日”二句下)。劉云:此詩之妙,可以《招魂》復起。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陸時雍曰:寫景一一入神,色象絕不足道。周啟琦曰:言風發而思泉流,望其氣不可復羈。陳繼儒曰:劈空出想,乃是風骨雄奇。
《杜臆》:言號令之嚴,亦軍中常事,而寫得森肅。前篇唾手封侯,何等氣魄!而至此“慘不驕”,節奏固應如是,而情景亦自如是也。詩云:“蕭蕭馬嗚”,“蕭蕭”原非馬鳴聲,……但得一“風”字,更覺爽豁耳。
《唐詩快》:少陵前後《出塞》共十四首,童時即誦此一首,頗喜其風調悲壯,及今反覆點勘,仍不出此一首。李、鍾兩家並選之,豈為無見?
《載酒園詩話又編》:“朝迸東門營,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鎮,馬鳴風蕭蕭”,軍前風景如畫。“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二語尤妙,凡勇土所之,無不欲收為己用者,此語直傳其神。“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寂寥”妙甚,深見軍中紀律之肅。“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古來名將甚多,而獨舉霍氏。史稱去病;士卒乏食,而後軍餘梁肉。殊帶怵惕意,卻妙在一“恐”字,語意甚圓。
《唐詩歸折衷》:鍾云:“蕭蕭馬鳴”,經語也加一“風”字,便有颯然邊塞之氣矣。吳敬夫云:“蕭蕭”內是說“風”。合十字看,想見邊塞晚景慘凄,與經語形容馬鳴自別。鍾云:《出塞》前後,於鱗獨取此首,孟浪之極。應為“落日照大旗”等句,與之相近耳。蓋亦悅其聲響,時風骨或未之知也。唐云:於鱗孟浪則有之。若論風骨,十三首中,原無此雄渾。吳敬夫云:於諸作中,氣最高,調最響,固應入於鱗彀中。
《唐宋詩醇》:吳昌祺曰:詩如寶刀出匣,寒光逼人。
《讀杜心解》:須看層次精密,又須看夾景夾敘,有聲有采。
《杜詩鏡銓》:五首隻如一首,章法相銜而下。邵云:寫出軍中嚴肅,大好氣勢(“中天”四句下)。
其三
《唐詩品彙》:劉云:此義亦人所未及也(首二句下)。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吳山民曰:開邊非美事,故起句有諷意,含蓄在兩“重”字。通篇雖作奮勇語,亦多是寓諷。
《杜詩詳註》:當時朝廷好大,以致邊將邀功,曰“豈知”、曰“遂使”,正見上行下效也。
《載酒園詩話又編》:“剪所聞”三字,妙得開邊幸功人一輩心髓,儼然傅介子、陳湯、臧宮、馬武等在目。
《讀杜心解》:每到擊敵之事,純用虛機,而含諷之旨,即從此露出。其章法更屈曲出奇。以“重守”剔“重勛”,主意提破矣。“英主”“出師”,本是直接。卻下“豈知”二字,便無顯斥之痕。“亘長雲”下,宜接“遂使”句矣,卻用“六合”兩句,橫鯁在中,又隱然見此舉之多事。且“孤軍”下,似宜用“重高勛”意作一轉落,卻又直接“遂使”一句,此中又有無限含蓄。此少陵之才,豈難作條暢文字,而斷續如此?其吞吐妙用,但可與會心人道。
《杜詩鏡銓》:三昏全用空說,承上啟下。
其四
《唐詩歸》:鍾云:亂世將卒。實有此事,唐天寶以後尤甚(“越羅”二句下)。譚云:隱痛(末四句下)。
《杜臆》:“獻凱繼踵”,正頂上章“奉吾君”來。……“凌上郡”,明有無君之心矣。
《載酒園詩話又編》:首章豈應募,次章言入幕,三章言立功,至此極言邊城之富,而邊將之橫,始有失身之懼矣。末二句尤含蓄無限。叛志已決,既非口舌可諍;君寵方隆,又不可以上變。觀郭從謹語上曰:“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此詩真實錄也。
《唐詩別裁》:連下章,祿山叛逆,隱躍言下。
《讀杜心解》:結語尤妙。本是當時實事,而作者卻以所言太露,藉此縮住,觀下章假詞於逃軍,知此處不得縱筆矣。
其五
《東坡志林》:詳味此詩,蓋祿山反時,其將校有脫身歸國。而祿山盡殺其妻子者。不知其姓名,可恨也。
《唐詩品彙》:劉云:寫至退軍人則無餘矣。
《唐詩歸》:譚云:脫此入彼,愁苦命相,有不敢怨尤之意(“中夜”叫句下)。鍾云:不敢怨尤,窮苦人可憐,正在於此(同上)。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明輔曰:“將驕”、“身貴”二語,好心腸,可將可相。
《杜臆》:正與第一章相為首尾。首章主進,志在立功;尾章主退,志在立節。
《載酒園詩話又編》:此詩有首尾,有照應,有變換。如“我本良家子”,正與首篇“千金買鞍”等相應。“身貴不足論”,與“及壯當封侯”似相反,然以“恐辜主恩”而念為之轉,則意自不悖。“故里但空村”,非復送行時“擁道周”景象,此正見盛衰之感,還家者無以為懷,意實相應也。
《唐詩別裁》:此章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