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復初

黃伯生《誠意伯劉公行狀》、張時徹所撰《明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贈太師謚文成護軍誠意伯劉公神道碑銘》及《明史・劉基傳》皆言劉基曾師事鄭復初。如黃伯生《誠意伯劉公行狀》云：“（劉基）講理性於復初鄭先生，聞濂洛心法，即得其旨歸。先生大器之，乃謂公父曰：‘吾將以天道無報於善人，此子必高公之門矣。’”

鄭復初為誰？其生平情狀如何？周群先生《劉基評傳》已有較詳細的考證：“鄭復初，玉山（今江西玉山縣）人，延佑年間進士，曾任德興縣丞，處州錄事，頗有政績，因遭誣構離職，不久即病故。宋濂曾作《悲海東辭》為鄭復初的遭遇鳴不平。”呂立漢先生《千古人豪――劉基傳》大致同。

周群先生此段文字當來源於清人王梓材、馮子濠所輯《宋元學案補遺》卷五二《艮齋學案補遺》之“鄭先生原善”條及宋濂所作《悲海東辭》。

《艮齋學案補遺》：“鄭原善，字復初，玉山人。延佑名進士，起家紹興丞，轉處州錄事，有異政。為眾所忌，遭誣構去官。尋以疾卒。危太朴為著《悲海東辭》。（《宋文憲集》）”《艮齋學案補遺》已標明材料來源於宋濂的文集。

宋濂《宋文憲公全集》卷四八《悲海東辭》：“玉山鄭先生原善，字復初。延佑名進士，起家德興丞，轉處州錄事，有異政。為眾所忌，遭誣構去官。尋以疾卒。臨川危君太朴病執法者不得其平，為著《悲海東辭》。濂亦繼作。時元統癸酉冬十月丁亥也。”

兩者對照，可知宋濂原作中“起家德興丞”，《艮齋學案補遺》誤作“起家紹興丞”，好在周群先生的著作中已作改正。但周群先生的著作中對鄭復初的情況仍有考證未周之處，故作雜考。

鄭復初之本名

由宋濂的《悲海東辭》可知，鄭復初之“復初”為字，非名。其名，宋濂以及元明之際作家的詩文集中均作“原善”，然清代的方誌中有作“元善”的。

《（雍正）江西通志》卷五一《選舉三》“延佑五年戊午霍希賢榜”列有“鄭元善”名，並註明“玉山人，德興丞”。

《（同治）玉山縣誌》卷八上《人物・儒林》：“鄭元善，字復初。性穎悟不群。弱冠慕伊洛之學，慨然以古人自期待。一時學者多宗師之。登延佑戊午進士，授德興縣丞。為取強直自遂，不苟詭隨。郡守嘆曰：儒教之見於此如是夫。”並註明史料來源為“前府志”。

《（同治）廣信府志》卷九之三《人物・儒林》：“鄭元善，字復初，玉山人。”傳文與縣誌大體相同，只是“登延佑進士”，沒有明確哪一年。註明來源為“舊志”。

“原善”與“元善”，何者為是？古人常說“元復”、“一元復始”，初也是始的意思，“復初”也就是“復始”，根據古人名與字之間有一定聯繫的原則，當以“元善”為是。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元明時的作家詩文集中寫作“鄭原善”，當是明朝人因避太祖朱元璋諱而加以篡改的結果。

鄭復初舉進士之年份

由上引《（雍正）江西通志》及《（同治）玉山縣誌》可知，鄭元善為元仁宗延佑五年戊午（1318）進士。

鄭復初任處州錄事之年份及錄事之職守

據《（光緒）處州府志》卷十三《文職一》，可知鄭復初任處州錄事是在元泰定年間。而劉基正是在泰定元年進入處州路治所在地的學校讀書的。因此，劉基師事鄭復初也當在泰定年間。

錄事一職，諸種劉基傳記著作都沒有講清楚。實際上，錄事一職，晉代始設，晉代於中央及地方行政機關中設有此職，掌管文書。以後歷代都有。元代於各路總管府治所在地均設有錄事司，錄事司設有錄事一職，據《元史》卷九一《百官七》：“錄事司，秩正八品。凡路府所治，置一司，以掌城中戶民之事。中統二年，詔驗民戶，定為員數。二千戶以上，設錄事、司候、判官各一員；二千戶以下，省判官不置。至元二十年，置達魯花赤一員，省司候，以判官兼捕盜之事，典史一員。”可知在元代，錄事作為錄事司之官員，職守是管理路治所在地一城中戶民之事即民政性事務。這與以前各朝純粹掌管文書的錄事一職相比，職權無疑擴大了。但因為元初至正年間開始在錄事司設有隻有蒙古人或色目人才能擔任的“達魯花赤”即主持官，故錄事仍處於附從的地位，實際職權仍然有限。

鄭復初卒年之推測

鄭復初是在處州錄事的任上遭人誣陷而去官的。元泰定年（1324年夏曆正月――1328年夏曆二月）共四年多一點時間，也就是說，鄭復初至遲也是在泰定五年二月前被迫去職的。他在去職后不久即病逝了。據宋濂《悲海東辭》所撰時間為“元統癸酉冬十月丁亥”推測，鄭復初至遲也當卒於該年即元統元年（1333），很可能就卒於該年早些時候。因危素的詩文散逸過多，我們在危素現存的詩文集中找不到他所作的《悲海東辭》，這是個很大的遺憾，否則我們有可能據此確知鄭復初的卒年。

鄭復初與“四經師”問題

周群先生的《劉基評傳》中說：“鄭復初是一位‘精通伊洛之學，望重當世’的飽學之士，被‘四方從之者號為“四經師”’”。據書中的註釋，引文出自《宋元學案補遺》卷五十二引宋濂語。

查《宋元學案補遺》卷五二《艮齋學案補遺》“鄭氏門人”下“教授季春谷先生仁壽”條，發現有這些文字，註明出處正是“《宋文憲集》”。原文為：“季仁壽，字山甫，龍泉人・・・・・・初先生承家學，治《易》、《春秋》。及從上饒鄭先生原善游，受《書》、《詩》二家，所造益精，四方從之者眾，號為‘四經師’。為《春谷讀書記》二百卷，《易》、《詩》、《書》、《春秋》，皆有衍義。”

這段文字，見於宋濂的《元故婺州路儒學教授季公墓銘》。它清楚地說明，號為“四經師”的不是鄭復初，而是他的弟子季仁壽，因為季仁壽精通《易》、《詩》、《書》、《春秋》四經，故有此稱。因為看到不止一種論著中弄錯了這件事，特此糾正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