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南唐後主李煜的詞作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是南唐後主李煜的詞作。這首詞作於李煜被囚汴京期間,抒發了由天子降為臣虜后難以排遣的失落感,以及對南唐故國故都的深切眷念。全詞情真意切、哀婉動人,深刻地表現了詞人的亡國之痛和囚徒之悲,生動地刻畫了一個亡國之君的藝術形象。

作品原文


單柏欽 乙丑(1985年)作 浪淘沙 立軸
單柏欽 乙丑(1985年)作 浪淘沙 立軸
浪淘沙令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①浪淘沙令:原為唐教坊曲,又名《浪淘沙》、《賣花聲》等。唐人多用七言絕句入曲,南唐李煜始演為長短句。雙調,五十四字(宋人有稍作增減者),平韻,此調又由柳永、周邦彥演為長調《浪淘沙漫》,是別格。
②潺潺:形容雨聲。
③闌珊:衰殘。一作“將闌”。
④羅衾(音qīn):綢被子。不耐:受不了。一作“不暖”。
⑤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⑥一晌(shǎng):一會兒,片刻。一作“餉(xiǎng)”。貪歡:指貪戀夢境中的歡樂。
⑦憑欄:靠著欄桿。
⑧江山:指南唐河山。

白話譯文

門簾外傳來雨聲潺潺,濃郁的春意又要凋殘。羅織的錦被受不住五更時的冷寒。只有迷夢中忘掉自身是羈旅之客,才能享受片時的歡娛。獨自一人在太陽下山時在高樓上倚靠欄桿遙望遠方,因為想到舊時擁有的無限江山,心中便會泛起無限傷感。離別它是容易的,再要見到它就很艱難。像流失的江水凋落的紅花跟春天一起回去也,今昔對比,一是天上一是人間。

創作背景


此詞是作者去世前不久所寫。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九《西清詩話》:“南唐李後主歸朝後,每懷江國,且念嬪妾散落,鬱郁不自聊,嘗作長短句雲‘簾外雨潺潺……’含思凄惋,未幾下世。”

作品鑒賞


此詞基調低沉悲愴,透露出李煜這個亡國之君綿綿不盡的故土之思,可以說這是一支宛轉凄苦的哀歌。
上片用倒敘,先寫夢醒再寫夢中。起首說五更夢回,薄薄的羅衾擋不住晨寒的侵襲。簾外,是潺潺不斷的春雨,是寂寞零落的殘春;這種境地使他倍增凄苦之感。“夢裡”兩句,回過來追憶夢中情事,睡夢裡好象忘記自己身為俘虜,似乎還在故國華美的宮殿里,貪戀著片刻的歡娛,可是夢醒以後,“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浪淘沙》),卻加倍地感到痛苦。
過片三句自為呼應。說“獨自莫憑欄”,是因為“憑欄”而不見“無限江山”,又將引起“無限傷感”。“別時容易見時難”,是當時常用的語言。《顏氏家訓·風操》有“別易會難”之句,曹丕《燕歌行》中也說“別日何易會日難”。然而作者所說的“別”,並不僅僅指親友之間,而主要是與故國“無限江山”分別;至於“見時難”,即指亡國以後,不可能見到故土的悲哀之感,這也就是他不敢憑欄的原因。在另一首《虞美人》詞中,他說:“憑欄半日獨無言,依舊竹聲新月似當年。”眼前綠竹眉月,還一似當年,但故人、故土,不可復見,“憑欄”只能引起內心無限痛楚,這和“獨自莫憑欄”意思相仿。
“流水”兩句,嘆息春歸何處。張泌《浣溪沙》有“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之句,“天上人間”,是說相隔遙遠,不知其處。這是指春,也兼指人。詞人長嘆水流花落,春去人逝,故國一去難返,無由相見。
這首詞,情真意切、哀婉動人,深刻地表現了詞人的亡國之痛和囚徒之悲,生動地刻畫了一個亡國之君的藝術形象。正如李煜後期詞反映了他亡國以後囚居生涯中的危苦心情,確實是“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且能以白描手法訴說內心的極度痛苦,具有撼動讀者心靈的驚人藝術魅力。此詞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

作品評價


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七徐士俊云:花歸而人不歸,寓感良深,若作“春去也”,便犯春意句。
明·李攀龍《草堂詩餘雋》卷二:結句“春去也”,悲悼萬狀。
清·郭麐《靈芬館詞話》卷二:綿邈飄忽之音,最為感人深至。李後主之“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所以獨絕也。
清·許昂霄《詞綜偶評》:《浪淘沙》全首語意慘然。
清·端木埰《〈詞選〉批註》:前章“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正陳叔寶之全無心肝,亡國之君千古一轍也。次章又有“往事堪哀”、“終日誰來”、“想得玉樓”等句。明明觖望不甘,被禍之由,牽機葯所由來也。前已荒昏失國,此又妄露圭角,可為千古龜鑒。睹此則知后帝“此間樂”之語,未可全非。(《詞話叢編》本《張惠言論詞》附錄)
清·譚獻《詞辨》卷二:雄奇幽怨,乃兼二難。後起稼軒,稍傖父矣。
清·陳廷焯《詞則·大雅集》卷一:結得怨惋,尤妙在神不外散,而有流動之致。《雲韶集》卷一:憑欄遠眺,百端交集,此詞播之管弦,聞者定當墮淚。
清·張德瀛《詞徵》卷一:李後主詞“夢裡不知是身是客,一晌貪歡”,張蛻岩詞“客里不知身是夢,只在吳山”,行役之情,見於言外,足以知畦徑之所自。
陳銳《袞碧齋詞話》:古詩“行行重行行”,尋常白話耳。趙宋人詩亦說白話,能有此氣骨否?李後主詞“簾外雨潺潺”,尋常白話耳。金元人詞亦說白話,能有此纏綿否?
沈際飛《草堂詩餘正集》:“夢覺”語妙,那知半生富貴,醒亦是夢耶?末句,可言不可言,傷哉。
賀裳《皺水軒詞筌》:南唐主《浪淘沙》曰:“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至宣和帝《燕山亭》則曰:“無據。和夢也有時不做。”其情更慘矣。嗚呼,此猶《麥秀》之後有《黍離》也。
王國維《人間詞話》:李重光之詞,神秀也。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金荃、浣花,能有此氣象耶?

作者簡介


李煜(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南唐元宗(即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蓮峰居士,漢族,生於金陵(今江蘇南京),祖籍彭城(今江蘇徐州銅山區),南唐最後一位國君。李煜精書法、工繪畫、通音律,詩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李煜的詞,繼承了晚唐以來溫庭筠韋莊花間派詞人的傳統,又受李璟馮延巳等的影響,語言明快、形象生動、用情真摯,風格鮮明,其亡國后詞作更是題材廣闊,含意深沉,在晚唐五代詞中別樹一幟,對後世詞壇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