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溪村

美溪古香樟

文/謝奎宗

在群山綿延的閩西山區，有個古村落——美溪，那是我的故鄉，在這山環水繞的旖旎秀美之地，對於遠離故土的人，留戀的地方和事物實在太多。於我，村中的那千年古香樟，它鐫刻著我童年的記憶和美好夢想，樟葉層層夢如幻，記憶悠悠事如新。

矗立在村中的古香樟樹，有兩棵，一棵樹齡較長，據林業部門測算達千年以上，已列為長汀縣人民政府保護古木，另一棵樹齡較短。本來兩棵古香樟樹齡相差不多，聽老人說，大約在民國的時候，村裡有個搗蛋鬼，為了抓藏在樹洞里的貓頭鷹，使盡辦法，無果，最後點燃火把塞進樹洞里熏趕貓頭鷹，不慎引燃，古樟著火燒了起來，香樟樹被燒毀，幸好另一棵安然無恙，似有神靈護佑。可樟樹生命力極強，後來樹根重新發芽，長出小幼苗，在山裡人的精心養護下，飽經風霜，慢慢又長成參天大樹，算來也有百年了。

另一棵千年古樟，體形巨大，要七八個成人牽手才能合圍抱住，樹有六七層樓高，端正俊碩，挺拔英武；樹冠如巨傘遮天，穠枝密葉，廣闊的綠蔭遮蓋地面，達兩三千平方。濃密的葉子遮不住千年虯枝伸向藍天，而它那參差斑駁堅硬如鋼的樹皮和皴裂盤曲的樹枝，是千年的歲月和風雨雕刻的美麗圖騰，是故鄉久遠歷史的見證。除了癭瘤和樹疤，根部樹皮均勻、光滑，並且根須非常發達，老根虯曲著伏地裸露向四周蔓延，猶如觀音菩薩的蓮花底座，上面可容坐上百人。遠遠望去，古香樟像盤腿打坐的彌勒菩薩，靜穆，慈和。歷代的文人墨客，留下一些讚美樟樹的詩詞，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富陽山底樟亭畔，立馬停舟飛酒盂”，沈亞之的“樟之蓋兮麓下，雲垂幄兮為帷”，元稹的“豫樟無厚地，危柢真卼臲”，宋代舒岳祥的“樛枝平地虯龍走，高幹半空風雨寒”，這些詩句雖不多但讓人心生喜歡，讚美樟樹的壯大雄偉，俊秀飄逸，適應性強。

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每當夏日炎炎，這兩棵古香樟撐開遮天巨傘，落下垂陰，抵抗酷熱的襲擊。人們踏著發燙的石板路來到這裡遮陰解涼，或坐著、或躺著、或卧著、或半側著……無論哪個姿勢舒服就行，隨性而定，誰也不介意，一邊享受習習的涼風，一邊漫無邊際地聊天：村裡哪家娶媳婦、蓋新房，哪家兒郎上學堂，哪家牛兒下了崽，柴米油鹽、婚喪嫁娶、農作物生長、家長里短等等都可作談資。這裡簡直成了村裡的新聞發布中心和知識培訓基地。

最難忘的是，古香樟下醉人的夏夜，人們吃過晚飯後，三三兩兩來到古樟下，有的睡在光滑的石板凳上，有的坐在樹根上，有的乾脆鋪一張草席躺下，有的興緻很濃，還拉起二胡，來幾句客家山歌和黃梅劇唱段，悠揚的二胡聲傳遍村落和山野，有的半眯著眼似在養神或分享醉人的曲子。在這幽靜、恬適的夜晚，小睡也別有風味，不久，果然鼾聲已起。月光朦朧，灑下的清輝給古香樟和山野披上一層透明的輕紗，在樹間落下參差斑駁的陰影。微風襲來，送來縷縷的古樟散發出的悠悠清香。樟樹能驅蚊蠅，所以樟樹下一般是沒有蚊子的，這更增添了夜的安詳，而古樟樹旁的塗坊河水靜靜的流淌，也享受著靜謐的夜，唱著甜蜜的搖籃曲，催人慢慢在清香的夜風中沉入夢鄉。可惜對於遠離故土的我現在早已無福消受了，不能和大樹朝夕相伴，欣賞它的風姿和呼吸清新難得的好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