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易簡
薛易簡
薛易簡,唐代琴家,天寶(公元742-756)以琴侍詔翰林。他九歲習琴,十二歲就能彈黃鐘雜調三十曲,及《三峽流泉》、《南風》、《游弦》三弄,十七歲彈《大胡笳》、《小胡笳》及《別鶴》、《白雪》等傳統琴曲。
薛易簡所用之琴
薛易簡除加工整理舊曲,還著有《琴訣》一卷,在其中他講述琴的作用是:“可以觀風教,可以懾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悅情思,可以靜神慮,可以壯膽勇,可以絕塵俗,可以格鬼神。”
在演奏方面,薛易簡批評了只講究“用指輕刮,取聲溫潤,音韻不絕,句度流美。”的形式主義,強調“聲韻皆有所主”,即藝術手法必須服從於內容表現。演奏時要“定神絕慮,情意專註”,演奏效果要達到潛移默化,教化育人的目的,使“正直勇敢者聽之,則壯氣益增;孝行節操者聽之,則中情感傷;貧乏孤苦者聽之,則流涕縱橫;便佞浮囂者聽之,則斂容庄謹。”為此,他還規定了演奏“七病,”對演奏姿態提出了嚴格的要求,這些理論均為後世琴家所推重,並演變出許多彈琴規範。
薛易簡自九歲學琴,開始甚早。是成為一個職業琴家的良好開端。十二歲已能三十曲,顯示他藝術才能之高及進取之力。十八歲又加大麴十八首,更見其藝術成熟之早。其後更周遊四方,苦心追求,竟可掌握三百四十曲之多。終至能以琴待詔翰林。薛易簡併非文人,所以其“琴訣”文辭近俚。“琴訣”中有關於古琴藝術之論述,也有其本人學琴經歷自敘。可稱為“訣者”應是篇首所列七項琴之善者可以達致的境地。不只是因其為現存最早的古琴美學專論而可貴,也因其所達到的深度和有系統性而難得。只是薛易簡未進一步論述他所提出的古琴演奏美學觀和其中已經體現的作為藝術家的古琴音樂思想。
“琴訣”提出的古琴可達到的七項藝術境界是:可以觀風教、可以攝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靜神慮,可以壯膽勇,可以絕塵俗、可以格鬼神。並指出“此琴之善者也”,可以稱之為“七善”。這“七善”全面而深刻的概括了唐代古琴藝術要求。也可相信其時之古琴藝術已經達到了這一水準。
“可以觀風教”是說古琴藝術可以或已能或應該反映社會思想意識。
“可以辨喜怒”是說古琴藝術能夠也應該表達人的鮮明而生動的思想感情,可以也應該表現出琴曲中所俱有的內容。
“可以攝心魂”則是說古琴藝術可以深深感動演奏者和聽琴者。此項講到了古琴藝術作為社會文化,其表達和接受兩個方面的充份體現。觀風教是社會的反映,辨喜怒是人心的反映。喜、怒是人們最基本的兩大情感範圍。以琴表達,與白居易的琴尚淡而無味以懷太古之美學觀,是截然不同的。薛易簡列舉他彈過之曲中有《鳳游雲》、《鳳歸林》、《仙鶴舞》當屬於喜氣之曲。十七歲之後所學之曲未列其名,但他所彈遇之雄調三百大弄四十中,或應有《廣陵散》、《大梁吟》等類“怒曲”,因之才有喜怒之可辨。
“可以悅情思”是講到了琴的娛樂作用。作為藝術沒有任何一種不具有娛樂作用,沒有那一種不允許有娛樂性。琴亦不能例外。琴曲有喜怒,喜者聽之,自然有快樂感可以悅心神。怒曲聽之,當然不會因生震怒,只是由曲中之怒而生激昂不平之感,和曲中的剛毅正直之氣共鳴,是一種精神寄託與享受。聽后的讚賞與滿足之感而引發快慰,亦當是一種悅情思。
“可以靜神慮”則是平息身心緊張狀態,寧息追逐名利的煩惱和焦慮,亦即以清雅幽靜之琴曲、清雅幽靜之演奏,而求其神慮之靜。“可以絕塵俗”是善琴者又一境界,亦琴之演奏崇高之品格。其中不止於清高閑雅幽靜而足,不止在於神慮為之靜。即使是膽勇之壯,喜怒之明,亦可在崇高之中,而如聶政之刺韓王,屈原之自沉。或如《鳳求凰》、《烏夜啼》,乃至王昭君之怨,牧犢子之哀,皆甚深切真摯,脫卻塵垢慵俗之情。
“可以壯膽勇”是鼓舞正直之心堅毅之志。比如岳飛之忠勇、蘇武之節義,以及聶正刺韓王,荊軻別易水,對於人們都有振奮情緒,推動心神、令其感染之功。其琴之演奏,自必雄健強勁,渾厚有力。於驟、雄、急、奇中達成。
“可以格鬼神”是謂古琴藝術感染力強,藝術表達鮮明而濃烈,藝術格調高尚,超凡脫俗,感人深極而可以動神鬼。同時也可以理解為琴境之悠遠高曠,可以令人受其感染,而接近古人高尚情操及聖賢的仁愛之德。這也是演奏者的藝術準則、藝術途境和藝術目標。
薛易簡於古琴演奏意識方面,也提出許多專業性觀點和要求。他指出人們學琴常常只求曲多,而多則不精一,以精為要。其實薛易簡能三百四十曲,確是甚多。但他卻只存善者並精研至妙。這是博而後深,完全不是維務為多,而是多中求精。薛易簡說古之琴人,能二三弄便有不朽之名,乃是至精至妙,有獨到風格面貌者。現代著名琴家查阜西先生中年之時被稱為查瀟湘,是以《瀟湘水雲》獨步琴壇。現代另一位著名琴家吳景略先生曾被稱為吳漁樵乃是於《漁樵問答》一曲至精至妙,以至於一九五七年溥雪齋先生以書畫名家、北京古琴研究會會長之位,而專程赴天津的中央音樂學院向吳景略先生學習此曲。現代又一位著名琴家管平湖先生,以《流水》一曲名聲早播。隨後《廣陵散》享譽天下,也是數曲學之精妙而令其名不朽。上述三位前輩皆精研入奧多曲,而其中代表者既可證其琴學又可傳其高名。故一二曲之至精至妙,也是職業琴家心血所成。薛易筒是所親歷者而有此卓見。
易簡論及彈琴應取之法如甲肉相半、清利暢美,暗用其力,戒露於見。也是現存的最早古琴演奏技法的直接論述。他在此明確提出音色要求及相應的演奏要領。他還指出“左右手於弦不可太高,亦不可低。”這太高太低至今仍是常見於彈琴者身上之病。至於“定神絕慮,情意專註”乃是要求彈琴者精神放鬆,思想集中,是很為重要之演奏原則,和今天的演奏要求完全一致。其“如對長者”,是要人們尊重藝術,慎對技巧,是彈琴者必須洛守的準則。薛易簡於其琴之“七善”之外又提出“七病”:夫彈琴之甚病有七:彈琴之時目睹於他,瞻顧左右,一也。搖身動首,二也。變色慚怍,開口怒目,三也。眼色疾遽,喘息粗悍,進退無度,形神支離,四也。不解用指,音韻雜亂,五也。調弦不切,聽無真聲,六也。調弄節奏或慢或急,任己去古,七也。概括的提出了古琴演奏的基本要求,這些要求從觀點到實際,以至於行文用語,在今天仍充滿生命力,並且富於法則性。七病中所記之前兩病,常是彈琴人為表現自己風度、技能,為引人注目而作的誇張動作,在今天亦時有所見。第三、四病是彈琴者精神緊張,以至不能控制自己,而令進退失去掌握,妨礙了演奏,使音樂零亂破碎。第五病是屬於演奏方法錯誤,指法運用疏漏,使音色粗鄙旋律失誤。第六病則是調弦未至精確便開始演奏,以至音多不準。這也是至今可見之現象。第七病則對於節奏和速度隨主觀而為的“任己”,脫離琴曲原本形象、思想和內容,其至曲解前人琴曲的內容和面目的“去古”,實在是嚴重的原則性問題。今天仍時有人彈琴只有自己趣味,而不顧琴曲之原本思想內容,將清微淡遠或激昂慷慨加在任何風格、內容琴曲之上,是犯了唐人早巳指出的病了。
薛易簡對古琴發展做出很大貢獻
又云:“彈琴之法,必須簡靜。非謂人靜,乃手靜也。手指鼓動謂之喧,簡要輕穩備用之靜。又須雨乎相附,若雙鸑對舞,雨鳳同翔,來往之勢,附弦取聲,不須聲外搖指,正聲和暢,方為善矣。故古之君子,皆因事而制,或怡情以自適,或諷諫以寫心,或幽憤以傳志,故能專精注神,感動神鬼,或只能一兩弄而極精妙者。今之學者,惟多為能。故曰:多則不精,精則不多。知音君子,詳而察焉。”
薛易簡是盛唐時期與董庭蘭齊名的傑出琴家,他對琴文化的發展所做出的貢獻,是非常顯著的。薛易簡所能的三百四十曲中並非都是佳作妙曲。故而他說:“善者存之,否者旋亦廢去”可知他不泥古不盲從,精研歲久而定取捨。正是一個有深度和高度修養的古琴家在其演奏藝術生涯中、重要課題中所完成者。薛易簡把古琴音樂自身的高度和深度作為總前題。即首先是要“聲韻皆有所主”,從而能令即使是心地和人品粗鄙偽劣者也在其音樂之前不敢放肆。強調地指出了古琴音樂作為藝術的深刻性和嚴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