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枝·御柳如絲映九重
楊柳枝·御柳如絲映九重
《楊柳枝·御柳如絲映九重》是唐代文學家溫庭筠的作品。這是一首詠柳詞,歌詠宮苑之柳,同時也暗含著對宮女綽約風姿的描摹。首句交代御柳的整體形象,展現出一幅皇宮春柳圖;次句轉入對後宮窗戶、簾帳的描寫,重點偏向宮女風情的展示;第三句寫樓畔路柳,表現晨柳清麗之美;第四句以新妝宮女作比,更見柳之嫵媚可愛。全詞短短四句,起承轉合,開闔有致,節奏舒暢,饒有含蓄蘊藉之美。
楊柳枝
御柳如絲映九重,鳳凰窗映綉芙蓉。景陽樓畔千條路,一面新妝待曉風。
⑴楊柳枝:原為樂府曲名,后變為宮詞,又演變為詞牌名。又作“楊柳”。《碧雞漫志》入“黃鐘商”。單調二十八字,四句三平韻。
⑵御柳:皇宮中的柳樹。九重:九層;九道。亦泛指多層。古制,天子所居之處有門九重,故稱九重宮,特指皇宮。《楚辭·九辯》:“豈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
⑶鳳凰:指窗之雕飾鳳凰圖案。芙蓉:荷花,此指簾上所綉圖案。映:《溫飛卿詩集箋注》作“柱”,劉毓盤輯本《金荃詞》作“近”。
⑷景陽樓:宮內鐘樓。據《南齊書·武穆裴皇後傳》載,齊武帝以宮內深隱,不聞端門鼓漏聲,置鍾於景陽樓上,宮人聞鐘聲早起妝飾。畔:劉毓盤輯本《金荃詞》作“外”。
⑸一面新妝:清一色的新妝。謂柳樹清新若美人之新妝也。一說新妝代指樓中的盛妝麗人。一面,表數量,用於成片的景物,好比“有故城一面”“有一面大草原”等用法。賀知章《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可互參。風:《溫飛卿詩集箋注》作“鍾”。
皇宮翠柳綠千般,映照著九重宮殿。染綠了雕鳳窗棱,染綠了芙蓉綉簾。景陽樓路邊春柳萬千,好似少女新妝的容顏。期待著朝陽輕柔地愛撫,期待著晨風裡起舞翩翩。
《楊柳枝·御柳如絲映九重》約作於唐文宗大和(827—835)、開成(836—840)年間。《楊柳枝》是樂府近代曲名,本為漢樂府橫吹曲辭《折楊柳》,至唐易名《楊柳枝》,開元(唐玄宗年號,713—741)時入教坊曲,至白居易、劉禹錫整理、改編《漢樂府》的《楊柳枝》,依舊曲作詞,翻為新聲。當時詩人相繼唱和,均用此曲或詠柳抒懷,或寫與楊柳有關的情事。溫庭筠大和、開成年間似曾從裴度游,而裴度於此期間與劉禹錫、白居易詩酒唱和,過從甚密,則溫庭筠有可能在此期間結識劉、白,八首《楊柳枝》或即在此期間模仿酬和之作。
溫庭筠的《楊柳枝》,和許多新創的詞調一樣,既是詞牌的名稱,也是題目。像《楊柳枝》這樣形式的歌詞,和《竹枝詞》《涼州詞》等一樣,只有在倚聲歌唱時才有區別,作為書面文字,它與七絕略無不同。所以溫庭筠的《楊柳枝》,《花間集》以詞收錄,而唐詩選集則又作為絕句收錄。
此篇詠皇宮中柳,以宮女媲美。作品筆法非常獨特,從不同角度詠寫皇宮柳色,不僅從筆底可見春日宮柳的形象美,且結尾還另有一番情韻。這樣的寫法一石二鳥,產生了雙層意蘊表達的效果,饒有含蓄蘊藉之美。
前兩句直接詠寫皇宮柳色。首句直入本題,以“御柳”二字,點明所詠對象皇宮柳。再以“如絲”二字,表現柳條柔細輕盈,紛披下垂,如同絲線一樣。雖然只兩個字,就寫出了柳的具體、真實、可感的形象。據史傳記,南朝齊吳郡人張緒,美風姿,吐納風流。而齊武帝就曾以“條甚長,狀如絲縷”之宮柳,與張緒風流媲美,曰:“此楊柳風流可愛,似張緒當年時。”(《南史·張緒傳》)所以,“如絲”的楊柳最能顯出其事物本身的魅力和感染力。“如絲”與“御柳”緊緊相接,蓋蘊含宮柳如文采之人那般可愛。溫詞化用典故,往往不著痕迹,此處可見一斑。“映九重”三字,勾勒御柳拂映皇宮的典型景象,格外顯豁。這宮柳,與普通柳所不同之處,即在於以柔細清麗之姿影,與富麗堂皇的“九重”宮殿相映。這“九重”的意象,又給人以巍峨的聯想。那麼,楊柳越長得高,就要越垂得低,千萬條細柳絲絲飄垂,如綠色簾幕、綠色瀑布,更能傳出“御柳如絲”之神采。次句是承,以“鳳凰窗映綉芙蓉”,宮中富麗艷美之物,襯托御柳的風姿,補充說明首句。這是極美的意象。雕飾鳳凰的花窗與鑲綉芙蓉花的綉簾,染著“九重”宮室的奢華,並透出鮮艷的色彩;它們與綠柳相映,愈顯出柳絲的俏麗美好。
后兩句既可指晨柳清麗之美,也可喻指宮女早起妝飾。第三句轉向對景陽樓畔柳的描寫,在前面的基礎上又起新意。“景陽樓”三字,引出美麗的宮女來。千條路,是說景陽樓畔路邊柳色蔥蘢,柳絲千條萬條,迎風婀娜,情意依依。這裡,千條楊柳,與景陽宮美女,已暗自相映。末句以“一面新妝”,呼應“千條路”作結。這“新妝”二字,即將楊柳化身為美人,那清風細柳絲絲盪碧的形象,好像美麗的宮女新妝一樣,裊裊婷婷,清麗可人。此以“一面”二字,形容柳樹排列成行,路邊有一面新柳,遠遠看去,恍如清一色的新妝美人,寫景頗妙。“待曉風”三字,描摹細柳沐浴在晨風中。用一“待”字,寫柳含情佇立,若有所待。這就更把柳與輕盈多情的美女形象,緊密聯在一起。五代詞人孫光憲《楊柳枝》詞中有“著行排立向春風”之句,也寫綠柳成行,迎風而立。但是比起溫詞“一面新妝待曉風”來,便遜色多了。其關鍵在於孫詞還是由物及物,給人的依然是物的感覺;而溫詞是以物擬人,寫活了柳的風姿,引人聯想。
這樣的詞,雖著墨不多,卻“工緻天然,風味可掬”(胡應麟《詩藪》)。短短四句,起承轉合,節奏舒暢,甚有唐人絕句韻度。
近人丁壽田、丁亦飛《唐五代四大名家詞》:言清曉柳色清新,如晨妝初罷,以待曉風也。“萬木無風待雨來”,可為“待”字箋。此句為承上景陽樓而來,極有境界。
近人華鍾彥《花間集注》卷一:鳳凰窗:當為宮內之窗,綉芙蓉,窗內之帳。此言窗帳之屬,皆因柳而生色也。景陽:宮名,在今江蘇江寧北。此言樓邊之路,因柳線千條,故曉風清爽。(一面句)承上言宮女一面曉妝,一面領略此柳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