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皇恩·小閣倚秋空
感皇恩·小閣倚秋空
《感皇恩·小閣倚秋空》是南宋詞人陸遊創作的一首詞。這首詞,是作者離蜀東歸以前,感嘆壯志未成,思念家鄉時所寫下的。上片先寫江邊景色,又抒發無人賞識之感慨;下片寫積極的理想找不到出路,被迫要作消極的歸隱之計。這首詩痛苦的心情融化於優美的自然景物,表面上是景美而情淡,實際上是閑淡中抑制著內心的憤激,深藏著內心的痛苦。
感皇恩
小閣倚秋空,下臨江渚。漠漠孤雲未成雨。數聲新雁,回首杜陵何處。壯心空萬里,人誰許!
黃閣紫樞,築壇開府。莫怕功名欠人做。如今熟計,只有故鄉歸路。石帆山腳下,菱三畝。
①感皇恩:唐教坊曲名。雙調六十七字,前後段各七句,四仄韻。
②杜陵:在長安城東南,秦時為杜縣地,漢時為宣帝陵所在,故稱杜陵,這裡用杜陵指代長安。
③誰許:何許,即“何處”“什麼地方”。
④黃閣:本指漢代丞相辦公處所,此指中書、門下省。紫樞:指掌兵的中央機關樞密院。
⑥石帆山:山名,在作者家鄉山陰。
⑦菱:菱藕。
小樓依偎著秋天的長空,憑高俯視著江邊快快沙洲。升起靜靜一片烏雲,播雨還不帶時候。長空里幾聲新雁的鳴叫在雲際漂浮,不由人回頭遙望,長安呵,杜陵呵,你在天的哪頭?我空將立功萬里的壯志堅守,但有誰讚許我、任用我,向我招手?
登黃閣,步紫樞,入相封侯把高祿享受,登壇拜將、位至三公把名利成就,這功名富貴、高官顯爵用不著擔心沒人去蠅營狗苟。我再三考慮、反覆計謀,只有回故鄉在山裡悠遊,到那石帆山下,種上三畝菱藕度這春秋!
乾道八年(1172)陸遊時年四十八歲,在南鄭任四川宣撫使司幹辦公事兼檢法官。他和四川宣撫使王炎正在計劃收復長安,王炎調回臨安,陸遊亦調官成都。這首詞是他調成都以後、出川以前的作品。
在一個初秋的陰天,作者登上了江邊的一個小閣,仰望初秋的天空看見迷濛的雲氣還沒有濃結到要化成雨點的樣子,俯視下面可以看到江水和沙渚,境界是開闊的,並帶著些靜漠與冷清。作者只輕輕地把它描寫成“小閣倚秋空,下臨江渚,漠漠孤雲未成雨”,概括了登高之事和周圍環境,並描寫視覺中景物,運化周邦彥《感皇恩》“小閣倚晴空”的詞句,王勃《滕王閣》“滕王高閣臨江渚”的詩句。“數聲新雁,回首杜陵何處。”接著是寫聽覺,並由此引出作者的聯想。雁是“新雁”,知秋是“新秋”;雲是“孤”雲,雁只“數”聲,“數”字中也反映出主客觀的孤獨意象的兩相契合。
長安這個漢唐故都,是華夏強盛的象徵,也是西北的政治、軍事中心之地。陸遊急切地盼望南宋統治者能從金人手裡收復長安;他從軍南鄭,時時遙望長安,寄託其收復故國山河的思想感情。他向宣撫使王炎建議:“經略中原,必自長安始。”詩文中寫到想念長安的也很多,如《聞虜亂有感》的“有時登高望跾杜,悲歌仰天淚如雨”,《東樓集序》的“北游山南,憑高望跾、萬年諸山,思一醉曲江、渼陂之間,其勢無由,往往悲歌流涕”,這樣的詞句很多,可見其感觸之深且痛,因此經常地提及。古人寫聞雁和長安聯繫的,除陸詩外,還有許多如杜牧《秋浦道中》的“為問寒沙新雁到,來時為下杜陵無”,於鄴《秋夕聞雁》的“忽聞涼雁至,為報杜陵秋”,只是一般的去國懷都之感。作者寫的,如《秋晚登城北門》的“一點烽傳散關信,兩行雁帶杜陵秋”,這些是和關心收復長安的信息是有關的詞中寫聞新雁而回頭看不到長安,也是感嘆收復長安的好消息的不能到來。“壯心空萬里,人誰許!”空有從軍萬里的壯懷,而無人相許(即無人賞識、信任的意思),申明“回首”句的含意,這裡的描寫從含蓄的寄概到激昂的抒情,體現了作者寫作的特點從作者的詩詞風格看,他是比較習慣於採用后一種寫法的;在這一首詞中,他極力抑制激情,卻較多地採用前一種寫法。
過片用了“黃閣紫樞,築壇開府,莫怕功名欠人做。”黃閣、紫樞,指代宰相和樞密使,是宋代最高文武官吏。黃閣,宰相官署,衛宏《漢官舊儀》:“丞相聽事閣曰黃閣”;宋代的戎服多用紫色,故以紫樞指樞密院。築壇,用了漢高祖設壇場拜韓信為大將的典故;開府是開幕府,置僚屬,在宋代,高級行政區的軍政長官有此種權力。第一、二句指為將相,第三句說不怕這種職位無人可當,意即用不著自己懷抱壯志與準備擔當大任。陸遊並不熱衷於當高官,但卻始終抱著為效忠國家而建立功名的壯志。他曾嚮往於這種功名,他的《金錯刀行》詩說:“千年史策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書懷》詩說:“老死已無日,功名猶自期。清笳太行路,何日出王師?”他這三句詞,說得很平淡,很坦然,但他不會真的會這樣輕易放棄自己的壯志、相信一般的將相也能夠擔負恢復祖國統一大業的重任。他的熱情性格和當時冷酷的現實使他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他的自慰之辭,只不過是憤激的反語罷了而實際上,是一種更為曲折、更為深沉的感慨。是從“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漢宮春》)的樂觀,到“元知造物心腸別,老卻英雄似等閑”(《鷓鴣天》)的絕望過程中的感慨。
“如今熟計,只有故鄉歸路。石帆山腳下,菱三畝。”這裡說的是現在再三思忖只有辭官東歸,回到故鄉山陰的石帆山下,去種三畝菱為生。這是積極的理想找不到出路,被迫要作消極的歸隱之計,經過一番思考,連歸隱后的生活都作了具體的設想,所以最後出現一個江南水鄉的圖景。痛苦的心情融化於優美的自然景物,表面上是景美而情淡,實際上是閑淡中抑制著內心的憤激,深藏著內心的痛苦。
這是陸遊的一首要用歸隱的辦法來解決理想與現實的矛盾的詞作,情景結合,看似很矛盾但解決得比較圓滿,作者的心情在這首詞中表現得比較閑淡。深入體會,仍然透露出理想對現實的尖銳衝突和強烈抗議,所以意境是曲折的,感慨是深沉的。
明末清初詞人先著、清代詞人程洪《詞潔輯評》:“其人胸中有故,出語自不同。當與‘酒徒大半取封侯,獨去作、江邊漁父’合看。”
陸遊(1125-1210),南宋詩人、詞人。字務觀,號放翁,南宋浙江紹興人。一生著作豐富,有數十個文集存世,存詩9300多首,是文學史上存詩最多的詩人。陸遊具有多方面文學才能,尤以詩的成就為最,在思想上、藝術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稱,不僅成為南宋一代詩壇領袖,而且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是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詞作數量不如詩篇巨大,但和詩同樣貫穿了氣吞殘虜的愛國主義精神。有《放翁詞》一卷,《渭南詞》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