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主義
懷疑主義
懷疑主義是哲學上對客觀世界是否存在、客觀真理能否被人們認識表示懷疑的學說和體系。希臘文該詞的原意指反思、猶疑、懷疑,亦指面對彼此衝突的陳述的一種懷疑或猶豫不決的狀態。
在哲學里,懷疑主義指以下的一些見解,它提出:
1. 知識的有限程度。
2. 一種以系統化懷疑和不斷考驗,以達到求知的方法。
3. 武斷、相對或主觀的道德價值觀。
4. 知識反冒進及暫緩的判斷。
5. 對人類行為的正面動機、或對人類經營過後而得出正面結果欠缺信心。亦即犬儒主義或悲觀主義(Keeton, 1962)。
在宗教,懷疑主義指對宗教的超自然理論作出質疑,科學懷疑是要由實踐客觀論證才行。
探討懷疑主義首先要給懷疑主義一個意義界定。那麼什麼是懷疑主義?我認為懷疑主義和認識論是不可分的。如果沒有認識論(思維能否認識存在),也就不會有懷疑主義。也就是說懷疑主義存在的客觀原因恰在於認識所必然具有的主觀性和條件性。認識畢竟是人的認識,因此主體對於認識的影響不但是不可忽略而且其影響甚至可能是決定性的。主體的時代局限、社會立場、認識角度、知識結構、個體經驗以及主觀意志和情緒這些諸多因素都會幹擾我們的認識的真理性,以至於最後我們根本無法達到真理本身,而只能無窮逼近真理,因為人不是上帝,以上的那些影響認識的因素是每一個活著的人永遠都無法根除的而只能儘可能的減少。最簡單的物理測量,不管使用多麼精密的測量儀器,誤差也必然存在,我們只能最大限度的接近真實而永遠無法達到真實。這也是極限論的基本思想。懷疑主義其實是對古代哲學認識論的思維範式(思維與存在自然地統一命題)的否定。近代哲學所以產生,正是因為對古代哲學的這個範式的突破。近代哲學和現代哲學可以說正是建立在思維與存在不存在自然的統一這個命題的範式下而區別與古代哲學的。而這個新範式的開創和形成,顯然是懷疑主義的偉大功績。
哲學界一般認為,最早的懷疑主義哲學家是后蘇格拉底時期的皮浪(Pyrrho)。固然,把懷疑主義作為一種理論形態(課題化)引進哲學中的是皮浪,但是如果不從課題化的角度看,最早的懷疑主義就不能說是皮浪了。從非課題化的角度考慮,我認為最早的懷疑主義者是高爾吉亞(Gorgias)。
高爾吉亞反對巴門尼德“存在論”的獨斷論提出了三個著名的懷疑論命題:
(1)無物存在。
(2)如果有物存在,也無法認識它。
(3)即使可以認識它,也無法把它說出來告訴別人。
高爾吉亞的這三個懷疑論命題的論證,深刻地揭露了思維與存在的矛盾性,第一次系統地提出了主觀與客觀、思維與存在、語言與思想的矛盾。高爾吉亞的這三個命題及其論證是針對巴門尼德的獨斷論式的“存在論”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懷疑論從來就是來自對獨斷論的逆反。在哲學史中,高爾吉亞的這三個命題曾被反覆地討論過,如果我們把這三個命題的否定式變為疑問式,那麼就是:
(1)我們的意識以外是否有客觀的存在?
(2)如果有,我們的意識能否認識它?
(3)如果能認識,我們能否用語言把它表達出來?
胡塞爾的整個哲學生涯,據他自己所說,就是圍繞這三個問題展開的。我們看在,第一個問題其實是本體論問題,第二個問題其實是認識論問題,第三個問題則是語言哲學的問題。回顧我們的哲學史我們會發現,原來我們的哲學始終也都是圍繞這三個問題展開的。因此這三個問題對哲學來說具有根本的意義。哲學的所有問題原來早在古希臘就已經被前人提出來了,只是很長時間都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罷了。毫無疑問,高爾吉亞這三個具有根本意義的哲學命題正是靠懷疑主義的有力幫助才得以提出。
同樣,從非課題化的角度考慮,我認為皮浪以前另一個主要的懷疑主義者是蘇格拉底。蘇格拉底對“認識你自己”的特殊解釋是第一個具有開創意義的懷疑論命題。哲學界一致認為蘇格拉底實現了古希臘哲學的轉折,但是對於蘇格拉底實現的轉折是何種轉折還是存在很大分歧的。知原認為蘇格拉底實現是認識論轉折,但他不知道真正的認識論轉折是到康德的“哥白尼式變革”才實現的。我認為蘇格拉底實現的是把自然哲學單純研究自然的哲學對象模式轉變為研究人的哲學對象模式。這裡有著認識論的雛形,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認識論。前蘇格拉底哲學(既稱自然哲學)的研究對象就是自然,看不到人,蘇格拉底僅僅實現了把哲學的研究對象從自然轉變為人,而且他還是按照自然哲學的樸素直觀的思維模式來研究人的。因此蘇格拉底實現的哲學轉折只能說是人本主義轉折,而不是認識論轉折。
既然哲學的研究對象業已轉變為人與世界的關係,那麼就為下面幾個問題的凸現創造了邏輯前提:人是什麼?人能否認識自然?人能認識多少自然?人如何知道自己認識了自然和認識了多少自然?前蘇格拉底哲學是從來不去思考這些問題的,不如說他們無意識地對於以上問題做了肯定的回答,他們無意識地假設:人和自然是統一的,人能夠認識自然,能夠認識自然的本質、全部。而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顯然是對以上的無意識的假設進行了懷疑。儘管蘇格拉底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擺脫自然哲學的樸素直觀的思維方式(他不過是用自然哲學的樸素直觀的思維方式來研究人而已)因此他的懷疑還不是認識論意義上的懷疑,但是他把哲學的研究對象轉移到了人從而為哲學的認識論的誕生開闢了道路。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蘇格拉底是比皮浪早的懷疑主義者。而蘇格拉底所以實現古希臘哲學的人本主義的轉折,正是因為他對自然哲學的以自然為研究對象的範式的突破而開創以人為哲學的研究對象的新範式。因此我們也用理由認為,如果沒有蘇格拉底的懷疑主義也就不會有認識論的產生。
我們可以把前蘇格拉底哲學看作是一種獨斷論,其原因主要是因為它沒有考察人的認識能力而就憑樸素直觀就斷言自然如何如何。懷疑主義可以說是對這種獨斷論的逆反的對立面。正是因為有前蘇格拉底哲學的獨斷,才會有其對立面——懷疑主義——的出現。所謂物極必反,獨斷論越極端,作為其反面的懷疑主義必然也要以極端的形式出現。
皮浪主義的追隨者愛那西德謨(Ainesidemos)對於懷疑主義觀點的論證是比較全面的,他提出十條論證:
(1)不同生物由於構造不同會對同一對象產生不同的表象和感覺,因而感覺決定了有關性質的表象。性質的表象因感覺的差異而不同,並不具有固定性。
(2)人們的感覺和身體狀況互有差異,同一個事物對一個人這樣,對另一個人可能那樣。因而對象不是客觀的。
(3)各種感官之間構造互有差異,因此他們是互相矛盾的,不同感官以不同方式感知不同事物。
(4)主體因自身內部的不同狀況變化會產生各種差異。比如色盲者看到的顏色與正常人可以是不同的。
(5)由於位置、距離和地點的不同,事物也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6)沒有一個事物能脫離其他事物單獨進入感官,而事物與別的東西一經混雜就會發生變化。
(7)許多事物由於互相結合,由會呈現出不同的形狀。
(8)事物都是相對的,因而我們的知識也是相對的,最好保留意見,不做判斷。
(9)事物的常見或罕見,也同樣能改變對事物的判斷。罕見的東西總是比常見的東西受到更大的重視。
(10)倫理、風俗、習慣與法律也是多種多樣的。這個地方認為是公正的,那個地方會認為是不公正的。
總結愛那西德謨的這10個論證,我們可以得出一點:把感覺和認識的主觀性和相對性絕對化。這是從否定感性認識的可靠性來論證的懷疑論,而皮浪主義的另一個代表阿格利帕(Agrippa)則是通過五條論證來否定理性認識的可靠性:
(1)意見分歧。各種哲學觀點錯綜複雜、互相衝突足以證明理論是靠不住的。
(2)推理無窮。為了證明某個命題而提出的證據,本身又需要根據,根據的根據還需要根據,一致無窮。
(3)一切相對。所以判斷的對象都是一方面與判斷的主體相關,另一方面又與別的事物相關,而不是獨立的存在。
(4)公設武斷。獨斷論為了避免無窮後退,就設定某個東西作為體系的基本原則,但對這個原則的真實性卻不加證明。
(5)循環論證。證明別的事物的事物自身又要靠被證明者來證明,陷入惡性循環難於自圓其說。
對於那西德謨和阿格利帕的觀點進行更深更廣層面的討論不是本文的任務,想表明的只有一點:哲學的所有問題原來早在古希臘就已經被懷疑主義者提出來了,只是很長時間都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罷了。毫無疑問,懷疑主義主義者(皮浪主義者)所提出的具有根本意義的哲學命題正是靠懷疑主義的有力幫助才得以提出。這有力地證明的懷疑主義的重要作用(即使是極端的懷疑主義),而我們哲學界對於這一點的認識還是不足的。
笛卡爾憑這個普遍的懷疑而奠定了近代西方哲學,其意義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確立了理性主義原則(也稱唯理論原則);二是開創主體形而上學。
所謂主體形而上學是與古希臘哲學和經院哲學的客體形而上學對立的把形而上學的對象由客體轉移到了主體。沿著主體形而上學的道路走下去的有康德(康德先驗論體系)和胡塞爾(現象學)兩位大哲學家。由此可見這種懷疑主義和理性是統一的,而不是像皮浪和休謨的懷疑主義和理性是對立的。這種懷疑主義的懷疑是必要手段而不是目的。而且這種懷疑主義不但是哲學必不可少的而且對哲學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沒有這種懷疑,就不可能有近代哲學的產生,這種懷疑是與理性有著內在的聯繫,如果沒有這樣的懷疑,理性就不是真正的理性。
通過以上的考察與分析,我們看到,哲學中有兩種有著本質區別的懷疑主義:不可知論的懷疑主義和可知論的懷疑主義。
不可知論的懷疑主義的代表有皮浪和休謨。皮浪主義主張對一切事物施行"中止判斷",以懷疑為目的,這是徹底的懷疑主義。這種懷疑主義只有破壞性而沒有建設性。皮浪本人也承認,他連自己的懷疑也要懷疑,這種懷疑主義難以自恰。休謨的懷疑主義是以狹隘經驗論為基礎,無法解決數學和邏輯這些絕對性知識的問題,最後也只能陷入不可知論的泥潭。其斷言人的能力不能超出感覺經驗或現象的範圍,不能認識事物的本質及發展規律。許多流派從不可知論出發對科學真理的客觀性予以否定,否認了實踐使主觀符合客觀的強大作用,排除認識世界的可能性或者排除徹底認識世界的可能性的哲學理論。
把懷疑主義作為一種理論形態(課題化)引進哲學中的是皮浪。皮浪雖然承認現象的存在,但是他否定現象的真實性。既然現象沒有任何真實性,那麼我們就不能從現象中得到任何的真實的認識。我們既不能判斷我們的感覺是真的也不能判斷我們的感覺是假的,因此他主張對一切問題實行“中止判斷”。皮浪還認為對於每一個命題都可以提出一個相反的命題與之對立,二者具有同樣的價值和效力,一切獨斷論都是不能成立了。由此我們可以看到皮浪的懷疑主義的確是對自然哲學的獨斷論的反叛。不過皮浪也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不相信任何事物,不做任何判斷,把外在的世界看作與自己完全不相關,從而保持內心的寧靜。
我們把這種懷疑主義叫做徹底的懷疑主義。
皮浪把感覺和認識的相對性過分到誇大,他的懷疑主義過於極端了。他本人沒有什麼著述,他對懷疑主義觀點的論證也不多,其成就僅僅在於奠定了懷疑主義的理論形態,而且還是以一種空前極端的形態的懷疑主義。
可知論的懷疑主義的代表有笛卡兒。笛卡兒的《第一哲學沉思集》中的第一個沉思就是從普遍的懷疑開始的,把一切打倒,重新建立。這種懷疑主義的懷疑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而且這種懷疑主義不但是哲學必不可少的而且對哲學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沒有這種懷疑,不可能有近代哲學的產生。而懷疑精神則是積極的、推動科學發展的動力。懷疑精神不僅是科學發展的動力,也是哲學發展的基礎,這最明顯地體現在笛卡兒的普遍懷疑精神上。笛卡兒懷疑一切知識乃至外部世界的存在,並有此推出“我思故我在”的著名命題,從而奠定了自己整個學說的基礎。笛卡兒的懷疑是為了更好的確信,使理論有更牢固的基礎。歷史上哲學體系之間更替、科學史上不同範式之間的更替都以這種懷疑精神為基礎。這種懷疑與理性有著內在的聯繫,如果沒有這樣的懷疑,理性就不是真正的理性,它和理性和科學是不衝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