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瓶風潮
墨水瓶風潮
徠一九○二年十一月十六日,上海南洋公學二百餘名學生為反抗學校當局的專制而集體退學,這是中國近代教育史上時間最早、規模最大的一次學生風潮,在當時產生很大社會影響,史稱“墨水瓶事件”。南洋公學學生集體退學風潮之所以被稱作“墨水瓶事件”,是因為風潮爆發的起因是一隻普通的墨水瓶。
南洋公學是中國近代一所很有影響的學校,是現在上海交通大學和西安交通大學的前身。
南洋公學校門
該校名為新式學校,但實際上當時封建習俗很深,教師中既有熱心新學的新派,也有頑固保守的舊派。如中院五班中文教師郭鎮瀛,江蘇如皋人,舉人,思想非常保守。他講授的兩門課《大清會典》和《聖武記》,因為內容陳舊而不受歡迎。為人又刻板專橫,如他上課坐的椅子必須放在正當中,稍微斜一點就不高興,大聲斥責:“又歪了,誰擺的,不行!”平時,又嚴禁學生閱讀各種新式書報雜誌,引起學生嚴重不滿。
南洋公學中院校舍
11月14日,五班全體同學相約集體到學校總辦(即校長)汪鳳藻處申述事實真相,要求撤消處分,但遭到拒絕。當晚,他們決定次日全班集體退學,以示抗議,併到各班作告別演說,得到廣大同學的普遍同情。
第二天早晨,汪鳳藻竟以“學生私自聚眾演說,大幹例禁”的罪名,張貼布告,宣布開除五班全體同學。學校的這一決定,引起全校嘩然。
五班的行動引起全校同情,次日,全校學生集會,派代表向總辦汪鳳瀛請求收回成命,汪拒不接見,后經再三要求,雖同意接見各班代表,但也斷然拒絕收回開除五班學生成命的請求,並蠻橫地表示:“五班已經開除,非諸生所得干預,願去者聽。”見此,各班代表憤然退出。這時校方才慌了手腳,急忙請學生們尊敬的教習蔡元培等出來調解。
16日一早,全校學生200餘人,檢點行裝,列隊操場,等候交涉的最後消息。可是,蔡元培去見督辦盛宣懷轉達學生要求時,盛尚高卧未起。10點,學生們見沒有迴音,便高呼:“祖國萬歲!祖國萬歲!祖國萬歲!”整隊離校。
16日上午10時,中院6個班級的同學,以班次為序,排隊集體離開南洋公學。隨同一起離校的,還有特班和政治班的部分同學,共200餘人。後來,部分學生因種種原因又重新回到南洋學校,所以,實際退學者為145人,其中頭班13人,二班24人,三班16人,四班20人,五班23人,六班34人,特班14人,政治班1人。
這就是在當時產生很大社會影響的南洋公學學生退學風潮,史稱“墨水瓶事件”。可見,所謂“墨水瓶事件”,實際上是青年學生對學校封建專制的一種反抗,是他們民主意識覺醒的一種宣示。
正如當時有的學生所說:“今教習悍然以奴隸待學生,為種種之束縛,總辦復頑鈍抑制學生言論之自由,是等奴隸教育,凡為國民,誰能堪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墨水瓶事件”可以被視為是“中國學生社會一大劈頭之大紀念也”。
墨水瓶事件后,輿論普遍支持學生。
《選報》說這一行動“舉數十年陋儒淺士卮言曲說,一舉而廓清之,以伸獨立之權。吾國學界中當有漸被其影響,以固此學生社會,不使露西亞之學生專美於世界”。
《新民叢報》說“實中國國民前途關係第一重要事件也”。
《蘇報》則指責學堂主辦者“攝照老大帝國小影,宮場總辦局、所之惡習,自尊如帝大,視人如犬馬,妄立章程,馳逞臆說。以壓制縛束為威力,以用人派事為市恩;以排斥新書匿己短,以艱深舊學炫己長;以苛責細故為講求實際,以管束學生為門面排場。嗚呼,腐敗至此,荒謬至此,荼毒暴虐至此,焉得不為世界之公敵也”!
徠退學學生為了能繼續學業,想自辦“共和學校”也無經費,推派代表請求中國教育會幫助。中國教育會是20世紀初國內最早出現的一個革命團體,1902年4月15日由蔡元培等人發起成立,會址設在上海泥城橋福源里21號。
11月19日,教育會與退學生集議張園,決定成立愛國學社,當時,教育會也沒有錢,蔡元培趕赴南京向人借款。到碼頭時,家人奔至泣告,說其長子病死,蔡元培揮淚囑他人代辦喪事,然後義無反顧,毅然登輪。
愛國學社開學式
蔡元培在學社開學祝詞中說:“用吾理想普及全國,如神經系之遍布腦筋於全體是也。”學社最富特色之處是學生自治制度。學生在校內享有很大的權利和自由。住宿生實行自治制,沒有評議會,監督學校行政和學生操行。高年級學生還充當尋常班的教師。學生們經常同教師一起外出參加政治活動。
愛國學社在教育上的創舉和活躍的政治空氣,吸引了許多青年前來就學。
愛國學社名義上辦理教育,實際上“倡言革命”。在教員的影響下,學社社員都關心國家時事政治,喜歡談論革命,甚至“倡言革命已勝過求學”。大家不僅上課時談,課餘時也談,社內談不過癮,還走出學社,到社會上進行宣傳。其中影響最大的是著名的張園演說會。
上海張園
愛國學社成立后,《蘇報》與學社訂約,每日由學社教員輪流為《蘇報》撰寫論說一篇,《蘇報》館則每月提供100銀圓給愛國學社以為酬,“於是《蘇報》館遂為愛國學社之機關報矣”。從此,《蘇報》的革命傾向日益鮮明。它不僅在“每日論說”欄刊登張園演說會的許多精彩內容,而且在聘章士釗任主筆后,還陸續發表了鄒容《〈革命軍〉自序》、章炳麟《序〈革命軍〉》等一系列宣傳革命的政論文章,揭露清政府是“四萬萬同胞不共戴天之大仇敵”,成為當時國內最早提出用革命手段推翻清朝統治的一份報紙。在《蘇報》的影響下,愛國學社部分學員以愛國學社附小的名義創辦《童子世界》,從兒童的立場來談論革命,在當時亦有一定影響。
為了培養革命人才,愛國學社還特別重視軍事訓練。全體學員分成若干小隊,穿著領、袖、褲管均飾有紅鑲邊寬黑條的漂亮操衣,不論晴天雨天,分小隊認真操練,並輪流擔任小隊長,練習喊口令。
愛國學社一系列革命活動,引起了清政府的注意。如1903年6月23日,兼湖廣總督端方在致軍機處的報告中說:“查四月初間,方聞上海有愛國會社諸生,借俄事為名,在張園演說,議論狂悖,即經密電江寧查禁拿辦。”正在清政府磨刀霍霍,準備向愛國學社下毒手之際,愛國學社與中國教育會之間發生分裂。6月中旬,愛國學社脫離中國教育會而獨立。未及兩周,《蘇報》案發生,7月7日《蘇報》館被封,愛國學社亦解散。
愛國學社存在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它順應南洋公學退學學生的需要而創立,在辦理教育的名義下,積極從事反清革命活動,成為當時上海一個重要的革命機關,在辛亥革命前的反清鬥爭中發揮了積極作用,產生了一定的社會歷史影響。
參加軍事操練的蔡元培
蔡元培(1868-1940),浙江紹興人,官至清末翰林院編修。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后,他已對清政府失望,乃棄官南下,辦理新式教育。南洋公學發生學生退學風潮時,他正擔任該校特班總教習。特班是為了應清政府經濟特科之選,為國家儲備“梁棟之材”而設立。學生都是經過嚴格考核而錄取的“優於國學”的青年才俊,其中不少人先後中舉人。蔡元培在特班的教學中,“多提倡民權之說”。因此,特班學生在學業之外,也“曉然於革命大義”。或許惟其如此,當時有論者認為,“墨水瓶事件”實質上是受蔡元培“平時提倡民權之影響”。此說或許有偏頗之嫌,但蔡元培確實給予學生退學以強有力的支持和幫助。學生退學之前,為學生免於被開除而積極斡旋,他曾要求面見公學督辦盛宣懷。遭盛拒絕後,他憤然辭去特班總教習之職,與學生一起離校。在他的影響下,特班學生也放棄被保舉經濟特科的資格而退學。
學生退學后,他對大家說:“不要散,我們組織一個學校。”后經他的積極奔走,創立了愛國學社。由於事出突然,學社初辦時,經費極為拮据,伙食費尤是火燒眉毛。蔡元培決定親自前往南京,向蒯光典借款應急。當他準備乘輪船離滬時,家人奔至碼頭泣告:長子阿根病亡。蔡元培含淚吩咐朋友幫助處理後事,自己登輪而去。三天之後,他借到6000元錢回到上海,使愛國學社渡過了最初的難關。
新民晚報
蔡元培還積極支持《蘇報》宣傳革命,親手為其撰寫了許多文章。蔡元培還與學社社員一樣,“剪髮,服操衣,同練步伐”,同樣輪流做小隊長,學習喊口令,一起參加軍事訓練,對師生鼓舞很大。
此時的蔡元培,正如他自己所說“我已決意參加革命工作”。從此以後,他投身革命,義無反顧,成為我國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和偉大的教育家和教育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