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歸南山
唐代孟浩然的詩作
徠《歲暮歸南山》是唐代詩人孟浩然的詩作。此詩系詩人歸隱之作,詩中發泄了一種怨悱之情。首聯兩句記事,敘述停止追求仕進,歸隱南山;頷聯兩句說理,抒發懷才不遇的感慨;頸聯兩句寫景,自嘆虛度年華,壯志難酬;尾聯兩句闡發愁寂空虛之情。全詩語言豐富,層層輾轉反覆,風格悠遠深厚,富有韻味。
歲暮歸南山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⑴歲暮:年終。南山:唐人詩歌中常以南山代指隱居題。這裡指作者家鄉的峴山。一說指終南山。
⑵北闕:皇宮北面的門樓,漢代尚書奏事和群臣謁見都在北闕,后因用作朝廷的別稱。《漢書·高帝紀》註:“尚書奏事,渴見之徒,皆詣北闕。”休上書:停止進奏章。
⑶敝廬:稱自己破落的家園。
⑷不才:不成材,沒有才能,作者自謙之詞。明主:聖明的國君。
⑸多病:一作“卧病”。故人:老朋友。疏:疏遠。
⑹老:一作“去”。
⑺青陽:指春天。逼:催迫。歲除:年終。
⑻徠永懷:悠悠的思懷。愁不寐:因憂愁而睡不著覺。寐:一作“寢”。
⑼虛:空寂。一作“堂”。
不再在朝廷宮門前陳述已見,返歸終南山我那破舊的茅屋。
沒有才能才使君主棄我不用,又因多染病痛朋友與我離疏。
白髮漸漸增多催人慢慢老去,歲暮已至新春已經快要臨近。
心懷愁緒萬千使人夜不能寐,松影月光映照窗戶一片空寂。
此詩系詩人歸隱之作。大約在唐開元十六年(728年),四十歲的孟浩然來長安應進士舉落第了,心情很苦悶,他曾“為文三十載,閉門江漢陰”,學得滿腹文章,又得到王維、張九齡為之延譽,已經頗有詩名。這次應試失利,使他大為懊喪,他想直接向皇帝上書,又很猶豫。這首詩是在這樣心緒極端複雜的情況下寫出來的。
此詩發泄了一種怨悱之情。起首二句記事,敘述停止追求仕進,歸隱南山;三、四句說理,抒發懷才不遇的感慨;五、六句寫景,自嘆虛度年華,壯志難酬;最後兩句闡發愁寂空虛之情。
落第后的孟浩然有一肚子的牢騷而又不好發作,因而以自怨自艾的形式抒發仕途失意的幽思。這首詩表面上是一連串的自責自怪,骨子裡卻是層出不盡的怨天尤人;說的是自己一無可取之言,怨的是才不為世用之情。
字面上說“北闕休上書”,實際上表達的正是“魏闕心常在,金門詔不忘”的情意。只不過這時他才發覺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原以為有了馬周“直犯龍顏請恩澤”的先例,唐天子便會代代如此;卻才發現:現實是這樣令人失望。因而一腔幽憤,從這“北闕休上書”的自艾之言中傾出。明乎此,“南山歸敝廬”本非所願,不得已也。諸般矛盾心緒,一語道出,富有餘味。
三四句具體回述失意的緣由。“不才明主棄”,感情十分複雜,有反語的性質而又不儘是反語。詩人自幼抱負非凡,“執鞭慕夫子,捧檄懷毛公,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他也自贊“詞賦亦頗工”。其志如此,其才如此,不謂“不才”。因此,說“不才”既是謙詞,又兼含了有才不被人識、良驥未遇伯樂的感慨。而這個不識“才”的不是別人,正是“明主”。可見,“明”也是“不明”的微詞,帶有埋怨意味的。此外,“明主”這一諛詞,也確實含有諛美的用意,反映他求仕之心尚未滅絕,還希望皇上見用。這一句,寫得有怨悱,有自憐,有哀傷,也有懇請,感情相當複雜。而“多病故人疏”比上句更為委婉深致,一波三折;本是怨“故人”不予引薦或引薦不力,而詩人卻說是因為自己“多病”而疏遠了故人,這是一層;古代,“窮”、“病”相通,借“多病”說“途窮”,自見對世態炎涼之怨,這又是一層;說因“故人疏”而不能使明主明察自己,這又是一層。這三層含義,最後一層才是主旨。
求仕情切,宦途渺茫,鬢髮已白,功名未就,詩人不可能不憂慮焦急。五六句就是這種心境的寫照。白髮、青陽(春日),本是無情物,綴以“催”“逼”二字,恰切地表現詩人不願以白衣終老此生而又無可奈何的複雜感情。
也正是由於詩人陷入了不可排解的苦悶之中,才使他“永懷愁不寐”,寫出了思緒縈繞,焦慮難堪之情態。“松月夜窗虛”,更是匠心獨運,它把前面的意思放開,卻正襯出了怨憤的難解。看似寫景,實是抒情:一則補充了上句中的“不寐”,再則情景渾一,餘味無窮,那迷濛空寂的夜景,與內心落寞惆悵的心緒是十分相似的。“虛”字更是語涉雙關,把院落的空虛,靜夜的空虛,仕途的空虛,心緒的空虛,包容無餘。
《新唐書·文藝傳下》:(王)維私邀(孟浩然)入內署,俄而玄宗至,浩然匿床下。維以實對,帝喜曰:“朕聞其人而未見也,何懼而匿?”詔浩然出。帝問其詩,浩然再拜,自誦所為,至“不才明主棄”之句,帝曰:“卿不求仕,而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
王之望《上宰相書》:孟浩然在開元中詩名亦高,本無宦情,語亦儼淡。及“北闕”、“南山”之詩,作意為憤躁語,此不出乎情性,而失其音氣之和,果終棄工明主。
劉辰翁《王孟詩評》:劉云:他人有此起,無此結,每見短氣。又云:是其最得意之詩,亦其最失意之日,故為明皇誦之。
方回《瀛奎律髓》:八句皆超絕塵表。
《唐詩歸》:鍾云:五字恕(“北閥”句下)。譚云:自言自語妙。鍾云:浩然於明皇前誦此二句,自是山人草野氣(“不才”一聯下)。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三、四二語不朽,識力名言,真投之天地劫火中,亦可歷劫不變。
《增訂唐詩摘鈔》:結句是寂寥之甚,然只寫景,不說寂寥,含蓄有味。
黃生《唐詩矩》:寫景結,雋永。此詩未免怨,然語言尚溫厚。盧綸亦有《下第歸終南別業》詩,與此相較,便見盛唐人身份。
徐增《而庵說唐詩》:此作字字真性情,當是浩然極得手之作。
《唐賢三昧集箋注》:純是真氣貫注。
《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陳德公曰:三、四婉筆敘質語,意盡而更饒雋韻,此最不易。宋人為之,敗矣。詩聯風花易構,質語難工,以此。五、六“青陽”二字,對出人意。歲前春與歲后春皆可作也,而歲后春作此更有情。
《瀛奎律髓匯評》:馮舒:一生失意之詩,千古得意之作。紀昀:三、四亦盡和平,不幸而遇明皇爾。或以為怨怒太甚,不及老杜“官應老病休”句之溫厚,則是以成敗論人也。結句亦前人所稱,意境殊為深妙。然“永懷愁不寐”句尤見纏綿篤摯,得詩人風旨。
張謙宜《繭齋詩談》:絕不怒張,渾成如鐵鑄。
《唐詩合選詳解》:吳綏眉曰:此種最為清雅,不求工而自合。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結句意境深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