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塞爾·普魯斯特
馬塞爾·普魯斯特
馬塞爾·普魯斯特(1871-1922,Marcel Proust)是20世紀法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意識流文學的先驅與大師。也是20世紀世界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普魯斯特出生於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自幼體質孱弱、生性敏感、富於幻想,這對他文學稟賦早熟起了促進作用。中學時開始寫詩,為報紙寫專欄文章。后入巴黎大學和政治科學學校鑽研修辭和哲學,對柏格森直覺主義的潛意識理論進行研究,嘗試將其運用到小說創作中,可以說柏格森、弗洛伊德成了他一生文藝創作的導師。1984年6月,法國《讀書》雜誌公布了由法國、西班牙、聯邦德國、英國、義大利王國報刊據讀者評選歐洲十名“最偉大作家”,所排名次,普魯斯特名列第六。
1887年
簽名
在貝爾·拉雪茲神父公墓的墓
作品名稱 | 附屬文卷 | 原文名 | 年份 |
《歡樂與時日》 | Les Plaisirs et les Jours | 1896 | |
《追憶逝水年華》(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 | 《去斯萬家那邊》 | Du côté de chez Swann | 1913 |
《在少女們身旁》 | À l'ombre des jeunes filles en fleurs | 1919 | |
《蓋爾芒特家那邊》 | Le Côté de Guermantes | 1920-1921 | |
《索多姆和戈摩爾》 | Sodome et Gomorrhe | 1921-1922 | |
《女囚》 | La Prisonnière | 1923 | |
《女逃亡者》 | Albertine disparue | 1925 | |
《重現的時光》 | Le Temps retrouvé | 1927 | |
《讓·桑德伊》 | Jean Santeuil | 1952 | |
《駁聖伯夫》 | Contre Sainte-Beuve | 1954 |
馬塞爾·普魯斯特
在普魯斯特的作品中,可以發現對這些觀點的有力支持,從中看到了人類傀儡般的行為,希望之渺茫,友誼和愛情之幻滅,習慣的殘暴,社會的墮落·····一切都非常符合當代人的口味。人們一般不去考慮普魯斯特作品中積極的有希望的部分,也不接受那些崇拜者們的溢美之詞,這是很自然的。他的作品對於痛苦的描寫遠多於對怎樣擺脫這些痛苦的方法的探索。藝術上的不平衡性是合理的,因為它符合感受的真實,但對於初次涉獵他作品的讀者來說,不免要引起諸多誤解。《過去韶光重現》的延期出版為這些誤解提供了進一步的理由;直到一九二七年(這年《過去韶光重現》出版),爭論才最終明朗而告完結。
然而,在許多細小方法中,普魯斯特是涉及了弗洛依德的領域:普魯斯特提及的人們在熟睡狀態中所呈現的“本能深度”及“原始狀態”,使人似想起弗洛依德的“伊德”,人們為潛意識衝動所軀使,他還注意到了記憶與思維中許多相關的因素。最後,他確是非常無意識地寫出了馬塞爾這一個絕妙的精神分析的典型:戀母排父,性反常行為,想入非非,抑鬱異常,而且患有神經官能症—這一切都有力地印證著弗洛依德的學說,而普魯斯特當初只是要寫出一個人的經歷而並非一部心理分析小說。
另外,還有一個絕妙的詞語聯繫著普魯斯特和弗洛依德:“潛意識”——幸好,弗洛依德比愛因斯坦更能為一般人理解——這種比較似乎更有實效。弗洛依德論及的是潛意識、無意識和伊德,普魯斯特所論及的,一般說來只是關於潛意識,雖然他的用語是“無意識”。在普魯斯特的觀點和術語中沒有弗洛依德的印跡,而且也沒有任何細微的徵象可以表明,在寫作時他已了解了弗洛依德的著作。他的小說所以成為“系列的無意識的小說”,是因為它本身便是一種遺忘與記憶的現象,正如他後來接受波爾斯採訪時闡述的那樣。他認為人們的邏輯思維有著現實或未來的實際功用,‘白們很容易從我們的頭腦中失落,但是可以被由主觀意識所控制的記憶呼喚回來,有時也會由記憶中的偶然機會喚回。不過,我們倒是無意地發現其他一些我們並不能稱之為“遺忘了的”東西,因為我們從未記住它們,它們也會有力地完整地通過非主觀記憶而上升到表面來,它們中沒有任何壓抑,也沒有伊德,潛意識壓抑力,道德瘤,或治癒它們的分析法,性也不扮演任何角色。
因此,普魯斯特原以為《索羅梅和戈莫勒》和《女囚》會引起人們對他著作的道德譴責,或是對他本人的仇視與貶斥,但相反這兩部作品卻增加了他的聲譽。一是因為弗洛依德已逐漸為人們所接受,另一方面主要還是因為時代風尚的變化。
馬塞爾·普魯斯特
要將實際時間轉化為心理時間,通過理性思維活動是達不到的,甚至只通過理性制約下的有意識的回想也是行不大通的。普魯斯特自己曾說過: “我們努力追憶往事,總是枉費心機,絞盡腦汁都無濟於事。往事藏在腦海之外,實非心智力所能及,它藏在某種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中(藏在那東西給我們的感覺中),而那件東西我們在死亡之前能否遇到,則全憑偶然,或者我們死也遇不到,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除了同我上床睡覺有關的一些場景與情節外,貢佈雷的其他往事對我來說早已無影無蹤,不復存在”,“如果有人問我,我也許會說貢布雷還有別的事物,別的光景。但我所想起來的,只不過是有意回憶,並靠智慧幫忙的結果,而有意回想起來的東西,則不像往事那樣有聲有色”。
普魯斯特從味覺、嗅覺、聽覺、觸覺出發,通過那種“蓋爾芒特家——威尼斯聖馬可教堂”式的無意識聯想找回了那“有聲有色”的往事。這種無意識聯想在內心世界里充分地復活了過去的時光,著名的“小瑪德萊娜的點心”就是這種無意識聯想的一個典型例子。“帶著點心渣的那一勺茶碰到我的上齶,頓時使我渾身一震,我注意到我身上發生了非同小可的變化。”“茶味喚醒了我心中的真實。”正是這杯茶與這塊點心打開了他對貢布雷生活聯想的閘門,於是貢佈雷的大街小巷、花園和往事都從茶杯中脫穎而出,引起了主人公無限的回憶,復活了逝去的時間。瑪德萊娜的點心成了一幅“催化劑”,一個引子,它令人意想不到的誘發出、裂變出無數活生生,但早已被埋沒的生活內容,像瑪德萊娜的點心這樣的引子還有很多,比如“一個樂句使他想起了站在荊棘籬笆前的少女;一個雷雨的傍晚傳來了丁香的香味,使主人公回憶起故鄉的山楂花樹籬的美景; 主人公走進蓋爾芒特府的院子,他踏在高低不平的石子上時,回憶起了威尼斯的一段往事;隨後,他走進小客廳,聽到勺子碰擊盆子的聲音,這使他想起火車的剎車; 不久,他用餐巾擦嘴,又使他想起孔雀尾巴那樣藍綠兩色羽毛”,,整部作品就是這樣通過無意識聯想,一物誘發一物,一環引出一環,構成了作者十分具體的回憶之流。這也就是為什麼把《追憶似水年華》划入意識流小說範圍的原因。在這種無意識聯想中,在回憶之流中,作者以心理時間的形成復活了自己所經歷過的實際時光。
實際時間的時序都是呈線性流淌的,而心理時間都是通過無意識聯想一物誘發一物形成的,所以心理時間不可能保持實際時間原有的時序,而往往是時序顛倒混亂或呈無時序狀態。呈現出一種時空濛太奇。普魯斯特在著《追憶似水年華》時便採用了這種時序顛倒的手法。例如,斯萬的戀愛本來是主人公聽說的事,發生在他出生之前,但這個故事敘述在前,而主人公長大后與斯萬家來往,並與斯萬的女兒戀愛,後來才知道斯萬的事,卻放到後面敘述。這種反覆交叉的敘述方法反映了無邏輯的回憶,也就是下意識回憶。在普魯斯特看來,回憶一個人、一件事不是一下子能完成的,而是交叉反覆、顛倒錯亂地進行的,在實踐之間的銜接中,看不出什麼必然聯繫,但從整體看,這並不妨礙小說是一個有機整體。
馬塞爾·普魯斯特
安德烈·莫羅亞說過:“別人寫過十五部或二十部小說,有時還頗具才氣,但總不能給人一種啟示,讀到一個總結的印象。這些作者滿足於開發眾所周知的‘礦脈’;馬塞爾·普魯斯特卻發現了新的‘礦藏’。”
1919年,普魯斯特憑藉《在少女們身旁》(《追尋》第二卷)獲得龔古爾獎,勒克萊齊奧說,“我從他那裡找到了一些跟我創作相似的地方,比如對家庭、遺產等問題的討論。跟普魯斯特一樣,我也從個人家庭歷史中找到了所有我寫作的熱情所在。”在勒克萊齊奧看來,《追尋》在法國文學上擁有持續的地位,“它描寫情感、人類的靈魂和精神層面的東西,而不是某個事件或某個時期發生的事情,這就像我喜歡的老舍先生的現實主義作品一樣,它反映的是某個文化中的內涵,所以它不會因為隨著時代過去而被遺忘。”
1871年7月10日出生的馬塞爾·普魯斯特是20世紀法國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他把自己的思想乃至生命中最好的部分,都傾注在《追憶逝水年華》中。他於1896年出版《歡樂與時日》,後來翻譯英國藝術評論家拉斯金的著作《亞眠的聖經》與《芝麻與百合》,作品《讓·桑德伊》、《駁聖伯夫》,撰寫一些評論拉斯金及同代藝術家的文章。其代表作《追憶似水年華》,具有獨特的藝術形式,將高度敏感性與高度精神性融為一體,表現出小說創作的新觀念和新技巧,突破了小說寫作的傳統模式,呈現了一個由感官展開的色彩斑斕的世界。
馬塞爾·普魯斯特
不過普魯斯特的美學主張雖然不同於現實主義作家,卻也不同於當時流行的象徵派作家,如他明確反對象徵派詩人所主張的“晦”。《反對晦澀》一文雖然發表於1896年,時間較早,但他的藝術主張全然不同於象徵派,他確實與象徵派提倡的詩歌晦澀不是同道。他反對作家在作品中表達的思想晦澀、語法表達晦澀、形象晦澀。他認為詩人如果不與我們的邏輯能力溝通,就不能寫出有力的詩歌。他指出,如果語言晦澀,那就不可能使人理解形象。因此,他認為象徵派作品有可能失去深度,變成冷冰冰的寓意。大自然能清晰地給人表達“生與死最深邃的秘密”。普魯斯特對象徵派的主張持反對態度,表明他的創作主張朝著新的方向發展。
普魯斯特的好奇心裡有種偵探成分。在他眼裡,社會最上層的一群人是一個犯罪團伙,一群無與倫比的陰謀家:他們是消費者的黑手黨。這個團伙把一切同生產有關的事情都從自己的世界里剔除乾淨,至少要求把這類事情優雅地、羞羞答答地藏在教養良好的職業消費者特有的做派之下。普魯斯特對勢利眼的分析是他的社會批評的頂峰,其重要性遠在他對藝術的頂禮膜拜之上。因為勢利眼的態度無非是從純粹消費者角度出發的,對生活前後一致、井井有條,而又鐵一般堅硬、冷酷的看法。在這個撒旦的魔幻世界里,有關大自然生產力的哪怕是最遙遠、最原始的記憶也被刪除了,因此普魯斯特發現變態的關係比常態的關係更有用,甚至在愛情上也是如此。無論從邏輯上講還是從理論上講,純粹的消費者也就是純粹的剝削者;在普魯斯特的世界里,這個形象達到了其真實歷史存在的全部具體性。這個形象之所以具體,是因為它既深不可測又游移不定。普魯斯特描繪的是這樣一個階級,它在任何場合都把自己的物質基礎偽裝起來,並由此同某種早已沒有任何內在的經濟上的重要性,但卻足夠充當上流中產階級面具的封建主義文化結合在一起。普魯斯特知道自己是個幻滅者,他無情地去除了“自我”和“愛”的光彩,同時把自己無止境的藝術變成了他的階級的最活躍的秘密,即其經濟活動的一層面紗。這樣做當然不是為這個階級效力。因為普魯斯特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是一種鐵石心腸,是一個走在其階級前面的人的桀驁不馴。他是他創造出來的世界的主人。在這個階級尚沒有在其最後掙扎中最充分地展露其特徵之前,普魯斯特作品的偉大之處是難於為人所充分領悟的。
作為一個心理學家,他的重大功績是對自己的描述。普魯斯特無疑是屬於第一流的。但即使在這方面他也是片面的,他喜歡把他自身所具有的怪癖,軟弱,局限性歸於每一個人,認為這是每一個人的特性。在寫到愛情或友誼時,這種傾向似乎較他所能承認的更強烈。沒有一個人,甚至司湯達曾這樣充分地談論過自己,沒有人曾這麼耐心而徹底地探究過精神的黑暗之處。要做到這一點,作者不僅得是一位性格內傾者,並且需要出眾的分解和分析的才能,普魯斯特恰好擁有它們。因而他能從個人相當特殊的心理狀況中得出一般的真理。
普魯斯特認為,閱讀並非像拉斯金強調的那樣,它在人們的精神生活中所起的作用不是決定性的,而是局限性的。他再次以童年時的閱讀為例,闡述自己的觀點,例證是“我”童年時利用各種場所閱讀的小說:泰奧菲爾·戈蒂耶的《弗拉加斯船長》。“我”指出,小說中有兩三個“最獨特最美妙”的句子,“我”隱隱約約察覺到,這些句子的美源於泰奧菲爾·戈蒂耶在文本中間或流露出的真實。為了更好地了解這種真實,“我”希望閱讀戈蒂耶的其他作品,希望發現同樣美麗的句子,研究他對事物的看法。以閱讀泰奧菲爾·戈蒂耶的作品為例,普魯斯特藉此要指出的是,閱讀相對於我們的精神生活是有“局限性”。
在普魯斯特看來,作家給讀者的刺激多於知識。閱讀給予讀者的只是慾望,任何作家的作品不可能透徹地回答讀者的所有問題:“我們不可能從任何人那裡得到真理,真理要由我們自己來創造。”著名藝術家成功地為我們掀開醜惡與無聊的帷幕的一角,但當他結束創作,通過作品向我們指出看這、看那的時候,他卻消失了。這是閱讀對於精神生活的價值所在,也是它的不足之處。閱讀只能發揮引導的作用,“閱讀是精神生活的門檻,能將讀者引入精神世界,卻並不是精神生活”。作品是作家思想的表達,但這種表達卻並非讀者的。因此對讀者而言,這種思想表達只是個人思考的起點,真正的精神生活的道路要靠讀者自己去探索,去開拓,去完善。普魯斯特將閱讀的功用,稱為讀者的“精神療法”,其能喚醒讀者心靈深處未被讀者發現的東西,能刺激讀者去努力思考,開創自己的精神生活:“對讀者而言,閱讀是嚮導,如同神奇的鑰匙,把讀者心靈深處無法打開的大門打開了,其在生活中的作用是有利於身心的”。
獲取知識的閱讀,普魯斯特同樣不提倡,儘管這種獲取知識的方式本身比較困難,需要不懈的探索,需要深入的研究。這種閱讀,“如同別人事先準備好的蜂蜜,我們只需付出努力觸到圖書館的書架,然後就能在身心處於完全休息的狀態下被動地品嘗它” 。普魯斯特以“文學家”從圖書館的藏書中獲取真理為例,旨在指出“偶像崇拜”有其不足。對文學家而言,為閱讀而閱讀,這種對書籍的崇拜具有理想主義色彩;把書籍當作“靜止的偶像” ,就不能從中得到啟發,更不能獲得精神上的高貴與尊嚴。書中的精髓沒能被吸收消化,對文學家而言,書籍始終是一種異物,是一條死板而不生動的原理。而閱讀需要“讀者有感知力和智力,這兩種力要靠讀者自己去培養,靠讀者在精神生活深處去開發”。普魯斯特特彆強調讀者的敏感力很重要,“要透徹閱讀一位詩人或者散文家,讀者自己也應是個詩人或者散文家”。博學也好,對書籍極度喜愛也罷,都是不專業的讀者。普魯斯特從拉斯金的作品里悟到了這一點,在《追憶似水年華》里創造的人物如斯萬,夏呂斯等都具有這種特點,他們雖具有良好的文學修養,卻並不是真正的讀者。
但是,社會景況,性格創造,文體風格,心理學——所有這些普魯斯特作品的各個側面,只有與他的基本哲學,他對“經驗”的看法聯繫時,才獲得意義。普魯斯特的觀念可以精鍊地表述為:存在昔兩個世界,一是時間的世界,那裡,命運、幻景、苦難、變異、拖延和死亡是法律,另一個是永恆的世界,那裡有自由,美和安寧。日常經驗處在時間的世界里,而在沉思的時刻或者由不自覺記憶的偶然,能一瞥另一個世界。藝術的責任就是激發起這種頓悟,以之為時間世界中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