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湖雜記

徐旭曾所著的作品

《豐湖雜記》,徐旭曾任惠州豐湖書院山長時,他針對當時土客爭鬥事件向諸生論講客家問題,后整理成《豐湖雜記》,是我國系統論述客家歷史文化的開山之作,被不少學者譽稱為“客家人的宣言”、“客家民系最終形成的標誌”,有廣泛深遠的影響。

作品原文


博羅東莞某鄉,近因小故,激成土客斗案,經兩縣會營彈壓,由紳耆調解,始息。院內諸生詢余何謂土與客?答以客者對土而言,寄居該地之謂也。吾祖宗以來,世居數百年,何以仍稱為客?余口述,博羅韓生以筆記之。(嘉慶乙亥五月念日)
豐湖雜記
豐湖雜記
今日之客人,其先乃宋之中原衣冠舊族,忠義之後也。自宋徽、欽北狩,高宗南渡,故家世胄先後由中州山左,越淮渡江從之。寄居蘇、浙各地,迨元兵大舉南下,宋帝輾轉播 遷,南來嶺表,不但故家世胄,即百姓亦多舉族相隨。有由贛而閩、沿海至粵者;有由湘、贛逾嶺至粵者。沿途據險與元兵戰,或徒手與元兵搏,全家覆滅、全族覆滅者,殆如恆河沙數。天不祚宋,崖門蹈海,國運遂終。其隨帝南來,歷萬死而一生之遺民,固猶到處皆是也。雖痛國亡家破,然不甘田橫島五百人之自殺,猶存生聚教訓,復仇雪恥之心。一因風俗語言之不同,而煙瘴潮濕,又多生疾病,雅不欲與土人混處,欲擇距內省稍近之地而居之;一因同屬患難餘生,不應東離西散,應同居一地,聲氣既無隔閡,休戚始可相關,其忠義之心,可謂不因地而殊,不因時而異矣。當時元兵殘暴,所過成墟。粵之土人,亦爭向海濱各縣逃避,其粵閩、贛、湘邊境,毗連千數里之地,常不數十里無人煙者,於是遂相率遷居該地焉。西起大庚,東至閩汀,縱橫蜿蜒,山之南、山之北皆屬之。即今之福建汀州各屬,江西之南安贛州寧都各屬,廣東之南雄、韶州、連州惠州嘉應各屬,及潮州大埔豐順,廣州之龍門各屬是也。
所居既定,各就其地,各治其事,披荊斬棘,築室墾田,種之植之,耕之獲之,興利除害,休養生息,曾幾何時,隨成一種風氣矣。粵之土人,稱該地之人為客;該地之人,也自稱為客人。終元之世,客人未有出而作官者,非忠義之後,其孰能之!
客人以耕讀為本,家雖貧亦必令其子弟讀書,鮮有不識字、不知稼穡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即古人“負耒橫經”之教也。
客人多精技擊,傳自少林真派。每至冬月農暇,相率練習拳腳、刀劍、矛挺之術。即古人“農隙講武”之意也。
客人婦女,其先亦纏足者。自經國變,艱苦備嘗,始知纏足之害,厥後,生女不論貧富,皆以纏足為戒。自幼至長,教以立身持家之道。其於歸夫家,凡耕種、樵牧井臼、炊釁、紡織、縫紉之事,皆一身而兼之;事翁姑,教兒女,經理家政,井井有條,其聰明才力,真勝於男子矣,夫豈他處之婦女所可及哉!又客人之婦女,未有為娼妓者,雖曰禮教自持,亦由其勤儉足以自立也。
要之,客人之風俗儉勤樸厚,故其人崇禮讓,重廉恥,習勞耐苦,質而有文。余昔在戶部供職,奉派視察河工,稽查漕運鹺務,屢至汴、濟、淮、徐各地,見其鄉村市集間,冠婚喪祭,年節往來之習俗,多有與客人相同者,益信客人之先本自中原之說,為不誣也。客人語言,雖與內地各行省小有不同,而其讀書之音則甚正。故初離鄉井,行經內地,隨處都可相通。惟與土人風俗語言,至今仍未能強而同之。彼土人,以吾之風俗語言未能與同也,故仍稱吾為客人;吾客人,亦因彼之風俗語言未能與吾同也,故仍自稱為客人。客者對土而言。土與客之風俗語言不能同,則土自土,客自客,土其所土,客吾所客,恐再千數百年,亦猶諸今日也。
嘉應宋芷灣檢討,曲江周慎軒學博,嘗為余書:嘉應、汀州、韶州之客人,尚有自東晉后遷來者,但為數不多也。

作者簡介


徐旭曾,和平縣下車鎮人興隆村,清乾隆57年(1792年)中舉人,嘉慶4年(1799年)己未科姚文田榜67名進士,授福建司,四川司主亊,后加一級奉政大夫。曾四任順天鄉試、京都會試外簾官。辭官歸里,先後掌教廣州粵秀和惠州豐湖等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