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春秋劉向的民歌
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搴(qiān):拔。搴舟,猶言蕩舟。洲:當從《北堂書鈔》卷一O六所引作“舟”。
被(pi):同“披”,覆蓋。訾(zǐ紫):說壞話。
詬(gòu)恥:恥辱。
幾(jī):同“機”。
王子:此處指公子黑肱(?-前529年),字子皙,春秋時期楚國的王子,父親楚共王。
悅:喜歡
今晚是怎樣的晚上啊我駕著小舟在河上漫遊。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能夠與王子同船泛舟。
承蒙王子看的起,不因為我是舟子的身份而嫌棄我,責罵我。
心緒紛亂不止啊,因為我知道他居然是王子。
山上有樹木啊樹木有丫枝,心中喜歡著你啊你卻不知道。
春秋時代,楚王母弟鄂君子皙在河中遊玩,鐘鼓齊鳴。搖船者是位越人,趁樂聲剛停,便抱雙槳用越語唱了一支歌。鄂君子皙聽不懂,叫人翻譯成楚語。就是上面的歌謠。歌中唱出了越人對子皙的那種深沉真摯的愛戀之情,歌詞 聲義雙關,委婉動聽。是中國最早的譯詩,也是古代楚越文化交融的結晶和見證。它對楚辭創作有著直接的影響作用。(選自《先秦詩文精華》 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1版)
這段文字出自《越人歌》,其是中國文學史上較早的明確歌頌戀情的詩歌,它和楚國的其他民間詩歌一起成為《楚辭》的藝術源頭。《越人歌》出自漢代劉向《說苑》(卷十一·善說篇),第十三段並有漢字記其古越語發音:“濫兮抃草濫予昌枑澤予昌州州〈飠甚〉州焉乎秦胥胥縵予乎昭澶秦逾滲惿隨河湖”。
關於《越人歌》有兩種說法:
其一:漢代劉向編纂的《說苑》記載有這樣一個歷史故事:楚國的襄成君剛受爵位的那天,穿著華麗的衣裳,被隨從們簇擁著來到河邊。楚大夫庄辛剛好路過,他拜見完襄成君站起來,想和襄成君握一握手。握手在等級森嚴的古代是一種非常不嚴肅的行為,所以襄成君聽后十分生氣,臉色大變。庄辛見了也有點不自在,他轉身去洗了洗手,給襄成君講了一個鄂君子的故事:
有一天,鄂君子坐在一條富麗堂皇的刻有青鳥的遊船上,聽見一位掌管船楫的越國人抱著船槳對他歌唱。歌聲委婉動聽,鄂君子很受感動,但就是聽不懂他在唱些什麼。於是鄂君子招來了一位翻譯,讓他將划船人的歌詞翻譯成楚國話。這就是後世聞名的《越人歌》,歌詞如下: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鄂君子聽明白歌詞的意思后,立即走上前,擁抱了那位划船人,並把繡花被蓋到那人身上。
襄成君聽完這個故事,也走上前去,向庄辛伸出了友好的雙手。上面的故事,發生在公元前540年前後。當時楚越雖是鄰國,但方言不通,交往需要藉助翻譯的幫助。這首《越人歌》是我國歷史上現存的第一首譯詩。這首詩接近《楚辭》作品的纏綿悱惻,藝術水平很高,它和楚國的其它民間詩歌一起成為《楚辭》的藝術源頭。
其二: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槳的越人船夫愛慕他,用越語唱了一首歌,鄂君請人用楚語譯出,就是這一首美麗的情詩。楚國王子鄂君子晰終被歌聲打動,微笑著與船夫一同泛舟遠行。一闋“越人歌”從春秋穿越過來,在楚地飄蕩。打著雙槳,劃出一朵朵的漣漪。歌里唱的是愛慕,眼裡流的是渴望,心裡存的是一絲卑微。
《鳳囚凰》中的天如鏡對楚玉有情,當中的心裡話。
歌中唱出了越人對子皙的那種深沉真摯的愛戀之情,歌詞 聲義雙關,委婉動聽。是我國最早的譯詩,也是古代楚越文化交融的結晶和見證。它對楚辭創作有著直接的影響作用。其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一句最為經典,後來楚辭中的“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被認為是借鑒了其“興”的修辭手法。
起首兩句“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洲”,當從《北堂書鈔》卷一O六引作“舟”。“搴洲中流”即在河中蕩舟之意。這是記事,記敘了這天晚上蕩舟河中,又有幸能與王子同舟這樣一件事。在這裡,詩人用了十分情感化的“今夕何夕兮”、“今日何日兮”的句式。“今夕”、“今日”本來已經是很明確的時間概念,還要重複追問“今夕何夕”、“今日何日”,這表明詩人內心的激動無比,意緒已不復平靜有序而變得紊亂無序,難以控抑。這種句式及其變化以後常為詩人所取用,著名的如宋張孝祥《念奴嬌·過洞庭》的末兩句“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進入詩的中間兩句行文用字和章法都明顯地由相對平易轉為比較艱澀了。這是詩人在非常感情化的敘事完畢之後轉入了理性地對自己的心情進行描述。“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是說我十分慚愧承蒙王子您的錯愛,王子的知遇之恩令我心緒蕩漾。
最後兩句是詩人在非常情感化的敘事和理性描述自己心情之後的情感抒發,此時的詩人已經將激動紊亂的意緒梳平,因此這種情感抒發十分藝術化,用字平易而意蘊深長,餘韻裊裊。“山有木兮木有枝”是一個比興句,既以“山有木”、“木有枝”興起下面一句的“心悅君”、“君不知”,又以“枝”諧音比喻“知”。在自然界,山上有樹樹上有枝,順理成章;但在人間社會,自己對別人的感情深淺歸根到底卻只有自己知道,許多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對別人的感情難以完全表達,因此越人唱出了這樣的歌詞。而借“枝”與“知”的諧音雙關關係做文章的比興手法,也是《詩經》所慣用的。如《衛風·芄蘭》“芄蘭之支,童子佩觽;雖則佩觽,能不我知”,《小雅·小弁》“譬彼壞木,疾用無枝;心之憂矣,寧莫之知”,即是。這種諧音雙關對後代的詩歌如南朝樂府民歌《子夜歌》等恐怕不無影響。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二句,與《九歌·湘夫人》中“沅有茝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二句相彷彿(然“山”句為“A有B兮B有C”句式,“沅”句為“A有B兮C有D”句式,亦有不同),也可見出此楚譯《越人歌》深受楚聲的影響。雖然今人所讀到的《越人歌》是翻譯作品,但仍可這樣說:《越人歌》的藝術成就表明,兩千多年前,古越族的文學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