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

竇娥丈夫早喪，與孤苦的婆婆相依為命。惡棍張驢兒父子強進她家，企圖占奪她婆媳。張驢兒想毒死蔡婆，卻誤毒死其父，遂誣陷竇娥下獄，趕蔡婆離開家門。竇娥被枉判處斬時，立下誓願：當此炎夏六月，降雪三尺，以證其冤。竇娥死後，果然天降大雪。

[考釋]根據關漢卿雜劇《竇娥冤》第三折改編。劇本改編：李志浦、陳名賢。80年代，廣東潮劇院二團演出。

蔡婆：（念）引狼入室遭橫禍，被逐出門至長街。（白）念我蔡婆，丈夫早喪，幼子夭殤。賴有養媳竇娥，相依為命。誰知 張驢兒母子，強進我家，老頭想謀我身，驢兒想占我媳。想我婆媳不肯，驢兒競下毒手，想用羊肚湯毒死我，誰知卻毒死他父。驢兒反咬一口，行賂贓官，將我媳婦 打下冤獄，將我趕出門庭，如今我只好沿街求乞，再到監獄，探望我媳婦罷了。

內聲：走

（兩差役押竇娥上）

竇娥：（唱）無來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憲。待何日，能雪竇娥覆盆冤。前時間，在公堂，一層層皮開拓，一道道血痕 長。今日里斬字旗蔽日遮天。噯天，你有日月朝暮懸，噯地，你有山河古今鑒。卻為何，卻為何，為善的貧窮命短，造惡的，富貴壽延。難道說，你也是欺軟怕硬順 水推船。哎地，你不分好殆何為地，哎天，你錯勘賢遇枉為天。

差役：走

竇娥：扭得我左側右傾，推得我前仰后顛。大哥呀，竇娥有語望教言。

差役：你有何事要問？

竇娥：請問大哥，此去法場，走前街還是走後街？

差役：走前街。

竇娥：走不得

差役：為何走不得

竇娥：大哥呀（唱）竇娥家住前街邊，婆婆年邁實可憐，今旦我披枷帶鎖過門口，負屈餐刀赴刑場。血淚滿腔能忍受，但怎見，老邁見之心更傷。求大哥，行方便走後街，不辭途遠。

差役：這個就依你吧。（走至後街，恰與蔡婆碰見）

蔡婆：竇娥呀……

竇娥：婆婆呀……

差役：走開（不許向前）

竇娥：大哥，我婆婆既然來了，就許我一見吧。

差役：也罷。

蔡婆：（唱）可憐，噯可憐。可憐你屈擔罪責陷冤獄，原為婆婆能偷生。誰料到今日見面，媳婦你已問斬刑。我兒亡，我媳喪，兒亡媳喪家散人顛，哎枉留白頭有何用。留此白頭有何用。

竇娥：（唱）婆婆且莫心難過，請聽竇娥訴衷情。我出身寒微難逃劫，任人宰割任人煎。只是，七歲過門蒙恩養，耿耿此心能忘情，蔽體衣衫婆縫補，活命粥湯娘親烹，前年間，婆婆喪兒我失婿，你又強忍悲淚慰語聲聲。大恩未報心有愧，來生犬友馬報恩情。

蔡婆：媳婦，驢兒要毒死我的羊肚湯由我喝下豈不是好，誰知張老頭嘴讒，自已毒死。反累媳婦下獄。天呀……

竇娥：婆婆（唱）求你莫盟輕生念，留得山在木自青。

蔡婆：（唱）縱然留得殘軀在，也無面目見親朋。更何況你爹爹一十六載無音無訊，一旦歸來更傷情。

竇娥：（唱）我爹爹，若是半領青衾仍落魄，勸你僻海荒山去埋名，若是一襲紫袍添權貴，叫他切莫亂施刑仗害生靈，竇娥今日此冤苦，伏望婆婆一字一淚訴他聽。

蔡婆：（唱）一字一淚，好不教我老淚縱橫。我身一步一跪上京去，一踩一跌唱不平，生死要向你爹面，好為媳婦把冤平。

竇娥：婆婆……

蔡婆：媳婦，你尚有何說。

竇娥：（唱）念竇娥，傾刻間，身首分離無依傍，荒郊長聽孤鴉鳴。每逢初一十五夜，焚香祭奠在門庭，殘羹剩飯將半碗，要把竇娥喚一聲。燒剩銀件青紅紙，留得一束慰幽靈。

差役：時辰快到，速速離開……（婆媳被逼隔離）

監斬官：帶犯婦竇娥……下跪的豈是竇娥。

竇娥：正是含冤負屈的竇娥。

監斬官：時辰將到，你尚有何說。

竇娥；我要凈席一領，白練仗二。

監斬官：你要此物何用。

竇娥：大人（唱）一領凈席墊刑場，竇娥潔身立中央。仗二白練懸頂上，可證竇娥萬古冤，滿腔熱血要飛灑，把那白練盡染紅。

監斬官：你依你吧。

竇娥：大人呀大人，如今是三伏天，暑氣逼人，我竇娥委實冤枉，願天下三尺瑞雪，掩我竇娥。

監斬官：大膽犯婦，胡言亂講，你縱有衝天冤氣，也難感下六月飛雪，左右與我掌嘴！

竇娥：大人（唱）這都是官吏們無心正法，才使得百姓有口難言。聞得前賢鄒衍下冤獄，就曾六月有飛霜。我一腔怨氣，定感六齣冰花滾滾如綿，大雪降今天，免致我屍骸現……

監斬官：在右與我動刑。

（竇娥枉斬，果然六齣飛雪，昏天地暗，風雪中，蔡婆凄愴而上）

蔡婆：竇娥……

（合唱）天蒼蒼，野茫茫，有誰能雪竇娥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