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篔
陳寅恪妻子
唐篔(1898年—1969年11月21日),女,廣西灌陽人,陳寅恪的夫人。祖父唐景崧是清同治四年進士,愛國將領。唐篔自小讀書,畢業於金陵女校體育專業,后執教於北京女高師,曾是許廣平的老師。1928年在上海與陳寅恪結婚。她的一生默默地消融在丈夫的光環里。1969年11月21日逝世。
唐篔(音雲),字曉瑩,生於戊戌變法那一年(1898年),其祖父唐景崧曾任甲午戰爭時的台灣巡撫。母親因難產而去世,唐篔自幼便隨著養母——她的親伯母潘氏離開了廣西的唐氏大家族。因養母是蘇州人,唐篔先隨潘氏去了蘇州,后又來到天津的北洋女師。因養母任北洋女師範學堂的舍監,並教授女紅等科,唐篔隨之入學,成為班上年齡最小的學生之一。
唐篔到北洋女師讀書的時間不可考,近年出版的陳寅恪、唐篔女兒們的回憶錄中也未說清楚。到1915年底,未滿18歲的唐篔已從該校畢業。據女兒們回憶:在天津讀書期間,唐篔學習認真努力,成績優秀,還喜愛音樂、美術等課程。暑假中,唐篔喜歡彈琴唱歌,在舊報紙上練習書法,日後其書法成就曾得到散原老人等多位大家的賞識。《也同歡樂也同愁》一書中刊登了一幅唐篔在北洋女師學習期間的鋼筆畫,人物形象很像福樓拜和巴爾扎克小說筆下的那些法國貴夫人。
唐篔和陳寅恪一家
對於當時流行的各種羅曼蒂克,陳寅恪不可能不知情。按現在的話說,陳寅恪是個典型的官三代(其祖父陳寶箴曾任湖南巡撫),但他卻沒有壞習氣,既不喜歡奢侈享樂,也不喜歡香車美女,輾轉歐美四處遊學,甚至連個碩士、博士的文憑也沒心思獵取。
1919年在哈佛大學,陳寅恪曾對友人吳宓闡述自己的“五等愛情論”:第一,情之最上者,世無其人,懸空設想,而甘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麗娘是也;第二,與其人交識有素,而未嘗共衾枕者次之,如寶、黛是也;第三,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紀念不忘,如司棋與潘又安;第四,又次之,則為夫婦終身而無外遇者;第五,最下者,隨處接合,惟欲是圖,而無所謂情矣。
比起徐志摩以及吳宓等人,陳寅恪的愛情故事似乎乏八卦可陳。在讀書界流傳的各種有關國學大師的段子中,與浪漫沾點邊的也就是陳寅恪關於“娶老婆”的一些言論了:“學德不如人,此實吾之大恥;娶妻不如人,又何恥之有?”“娶妻僅生涯中之一事,小之又小者耳。輕描淡寫,得便了之可也。”
陳寅恪時為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四導師之一,以學識淵博著稱於世。和同時代的學人相比,陳寅恪屬於典型的晚婚男青年。1926年從國外遊學歸來到清華任教時,已經36歲“大齡”了,尚未成家,也沒有任何戀愛經歷。其父陳三立從好言催促,到厲聲警告“爾若不娶,吾即代爾聘定。”陳寅恪只好請求父親寬限時日,陳三立同意了。
經同事的介紹,陳寅恪與唐篔相約在中央公園裡見面。那時的中山公園還叫中央公園。1914年改為公園后,一時成為新青年男女約會的風雅場所。在公園裡等候的唐篔細心地發現,遠遠走過來的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微跛。在談話中,陳寅恪告訴她:自己的足部有多處雞眼、胼胝,這與早年留學時經常穿著不合腳的硬皮鞋有關。
1928年,38歲的陳寅恪與30歲的唐篔在上海締結了偕老之約。
陳寅恪與唐篔的婚後生活,更多的是苦難和磨難。唐篔在大女兒出生時,原先的心膜炎誘發為心臟病,幾乎撒手人世。此後幾十年,病體支離的她,以孱弱的肩撐起家的重擔。
此後的故事,大多數讀者均已熟悉:陳寅恪這位絕世孤衷的畸人,這位精通西學的“中國文化的託命人”,這位“近三百年來一人而已”的大先生,壯年盲目,暮年臏足,顛沛流離,受盡波折。幸運的是,有知書達理的妻子陪伴在身邊,陳寅恪還是以驚人的毅力和廣博的學識完成了那些傳世之作。鮮為人知的是,性格堅韌的北洋新女性唐篔,在遇到陳寅恪之後,毅然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將自身的生命完全沉浸在柴米油鹽和照顧家人的私人領域了,成為甘為之死、永誌不忘的一位“中國好妻子”。據其女兒的回憶,唐篔除了“照顧失明的父親生活起居外,還擔負起書記官的任務,隨時記錄父親要寫的書信、詩作等”。新中國成立初的二十年,政治運動迭起,信奉“獨立精神自由思想”的陳寅恪,難以倖免。他的各種“聲明”、“抗議書”,乃至“文革”中的所有“交代材料”全出自唐篔手筆。陳寅恪在被批判中經受的精神痛苦、心理憤懣,唐篔的感受更深切、更錐骨刺心。難得的是,她還會尋找各種機會去呈現給丈夫生的快樂和美好。
為陳寅恪而活著的唐篔,最終亦為陳寅恪而死。1969年10月7日,陳寅恪因多種疾病,離開人世。唐篔平靜地料理完陳寅恪的後事,又安排好自己的後事,就像她對人說的:“待料理完寅恪的事,我也該去了。”僅僅相隔45天,同年11月21日,唐篔也走了。有人說她死於心臟病;有人說她大半生靠藥物維繫生命,停葯十餘日,生命就可以輕鬆結束。總之,唐篔是追隨陳寅恪去了,這對才德兼備的唐篔來說是生死相隨,生命相依。若依陳寅恪的等級分類,他與唐篔的愛情不過區區四等。但,愛到這種程度,愛到這種境界,怎麼也該算是一等了。
1947年4月27日,清華大學三十六周年校慶。這也是抗戰勝利后,返回北平清華園的第一個校慶。陳美延(陳寅恪先生幼女)記得,當時清華女生以婦女如何為社會貢獻力量等為主題,採訪一些師母。史學家陳寅恪的妻子唐篔實話實說:“婦女為家庭作出貢獻也很重要……”立刻有伶牙俐齒的採訪女生當場批駁。批駁的理由義正辭嚴:作為新時代的新女性,豈可將人生的價值完全安放在家庭這個狹小的天地,而依然沿襲著舊時代舊女性依附男性的人生模式?這樣的賢妻良母式的人生,在清華新女性的價值世界中完全經不起推敲和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