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杯
出自於成都老百姓的俗語
自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每年初夏到晚秋,蓉城都有數不勝數的飲食店鋪和攤點把生意做到了街頭院壩、河邊綠蔭。這些食攤大多銷售一些煮花生、激胡豆、毛豆角、豆腐乾、滷雞翅、鹵鴨腳、泡鳳爪、炒田螺、炒龍蝦等家常小菜,供應一些“泡酒”、啤酒、扎啤等酒水。
每到日落黃昏時,在這些食攤的“坐場”範圍內,總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這種在戶外露天院壩,或是店鋪街邊就餐的飲食形式,被蓉城市民稱之為“冷淡杯”。
不知為啥,前幾年有人在報紙上批評蓉城各處“冷淡杯”招牌上的“淡”是個錯別字,稱“冷淡杯”應改為“冷啖杯”。那麼,冷淡杯究竟應該寫成“冷淡”還是“冷啖”呢?這裡,我們還是先從老成都的民風食俗去看一看吧!
“冷淡杯”一詞,原本是成都老百姓的俗語。車輻老在1990年出版的《川菜雜談》一書就提到過:“有酒無餚恰恰是四川人端‘冷淡杯’,吃酒不吃菜的習慣。”舊時的成都是一座著名的消費城市,由於大自然的恩賜和都江堰水利工程的福蔭,居住在這裡的居民過著相對閑適的生活。那時成都多數平民家庭每天只吃兩頓飯,上午10點左右吃一頓,下午5點左右吃一頓。到了晚上,即使你肚子再餓,也只能“打個尖”,臨時吃點東西(這在當時被文人記作“間食”)。到了夏天,市民們喜歡傍晚在院壩里,或街沿邊擺張小方桌,端來幾碟煮花生、毛豆角、豆腐乾、鹵豬蹄、臘肉香腸之類的下酒菜,就著老白乾或自泡的“跟斗酒”,邊乘涼邊“打尖”。若是左鄰右舍也到外面來乘涼了,那主人往往會熱情相邀,讓其隨意坐下來,一起端這“冷淡杯”。要是鄰居也有乘涼“打尖”的食物,有時還會把各自的小桌拼在一塊兒,邊飲酒邊擺“龍門陣”。那時候,每當有鄰居、朋友前來就座時,主人都會自謙地說出“請得鬧熱,吃得淡泊”一類的順口溜。這般情景,也算是舊時成都比較典型的食俗之一吧。
其次,我們還可以來看看冷淡杯的實質內容。
按照對冷淡杯發“扁言”者的說法:冷淡杯就是冷吃食物,故就應當改叫“冷啖杯”。然而,這種解釋也恰好說明講這些話的人其實並不了解“冷淡杯”的物質形式和精神內涵。
傳統家庭式的“冷淡杯”,除了有煮花生、毛豆角、豆腐乾等冷食外。
還會有一些諸如白水冬瓜、米湯煮南瓜之類的“耙耙菜”,但是,這樣一些熱菜並非濃油赤醬的大魚大肉,更不是用名貴原料烹制出來的大菜。由此看來,舊時民間家庭流行的“冷淡杯”,其最大的特點就是簡單、清淡。成都人吃冷淡杯是自尋其樂,自得其樂,閑適淡泊,這就跟他們平常坐茶館一樣。人們吃冷淡杯時,邊喝酒邊擺“龍門陣”,上至天文地理國家大事,下至鄰里吵架雞毛蒜皮,總之是無所不淡,無所不擺,即使是自己心裡的事,都有可能在這時候擺出來。大家一起吃冷淡杯,各自的情緒都得到了宣洩,從而感覺身心愉悅。所以我們說,冷淡杯這種就餐形式,體現的是一種淡中見真、淡中見情、淡泊自然的氛圍和境界。
其三,我們還可以從成都人的語言特色去看“冷淡杯”。
成都人不但愛吃,會耍,而且日常生活中的語言也很有特色,就連市井俚語裡邊的許多“言子”,都稱得上精闢、獨到。比如人們嘴上經常掛著的“紮起”、“坤起”,比如現在全國人民都熟悉了的“雄起”。即使是冷淡杯中間的“冷淡”二字,也可謂含義準確、含蓄雅緻。當今的“冷淡杯”,絕不是指冷吃食物,而是寓意吃得清淡、簡單。
再說那個“啖”字,成都人平常多喜歡把它用得“意味深長”、“形神兼備”。《辭源》里對啖的解釋為:啖,吃或給人吃。漢王充《論衡》:“倉卒之世,穀食乏匱,人民飢餓,自相啖食。”宋蘇軾《食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啖,又作?、?。又稱吃飯,譏諷人無用。《北史賀若弼傳》:“上曰:‘我以高頻揚素為宰相,汝每昌言此二人唯堪?飯耳,是何意也?”所以,成都人常把那些愛佔小便宜、喜歡“吃欺頭”的人呼為“啖娃兒”。“啖”字用在這裡,顯然只剩下貶斥、譏諷之意了。
綜上所述,對成都冷淡杯這種就餐形式和經營形式,我們還是應當用“冷淡杯”,如果我們片面的理解並將其改名為“冷啖杯”,那這裡的“啖”就顯得有些對食客不恭,當然,也有損成都作為歷史文化名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