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性的五副面孔
現代性的五副面孔
對其來源、演變過程直至目前的狀況作了詳盡的論述,並列舉了豐富實例。作者還提出美學現代性應被理解成一個包含三重辯證對立的危機概念:即對立於傳統;對立於資產階級文明的現代性;對立於美學現代性自身。
馬泰·卡林內斯庫,美國印第安納大學比較文學教授。著有《文學與政治》(1982),《現代主義》等。
中譯本序言
第二版序言
鳴謝
導論
現代性的概念
古代巨人肩膀上的現代侏儒
……
?什麼是現代性?就像其他一些與時間有關的概念一樣,我們認為能馬上回答這個問題;但一旦我們試圖表述自己的想法,就會意識到,作出令人信服的回答需要時間-更多更多的時間。討論現代性這個簡單卻又無比令人困惑的問題的最好起點,仍然是這個術語的詞源。要追溯其詞源,我們就要在將近2000年的時候,回到羅馬帝國即將滅亡時和羅馬帝國滅亡后講拉丁語的那些地區。隨著基督教的興起及其成功,在早期中世紀拉丁文中出現了形容詞“modenus”,它源出“modo”這個重要的時間限定語(意思是“現在”、“此刻”、“剛才”和“很快”)。這個詞被用來描述任何同現時(包括最近的過去和即至的將來)有著明確關係的事物。它同“antiquus”(古代)相對,後者指一種就質而言的“古老”(古老=一流=工藝精良=可尊敬的傳統=典範,等等)。我們不應忘記,羅馬人的心靈在很大程度上仍在過去的掌握之下。另一方面,現代指的是一個至少在一方面主要受未來掌握的時代。
自歐洲文藝復興特別是宗教改革(16世紀)以來,“現代”對過去的權威一直懷有深刻的矛盾心理,越來越將自己系著於轉瞬即逝的“今天”及其需求、夢想或夢魘,並轉而著眼於未來,把它看成一個新的“黃金時代”到來的希望,或是無可挽回地走向腐朽與頹廢的前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現代”主要指的是“新”,更重要的是,它指的是“求新意志”——基於對傳統的徹底批判來進行革新和提高的計劃,以及以一種較過去更嚴格更有效的方式來滿足審美需求的雄心。人們會想起現代主義的戰鬥口號:“少即是多”,同時也會想起媚俗藝術在消費美學支配下的發展,在消費美學中我們可以說“多”(就廉價而言)即是“少”(就錢而言)。媚俗藝術是傳統的一種廉價形式,或者不如說是一種偽傳統。
如尼采曾經說過的,歷史性概念沒有定義,只有歷史。我可以補充說,這些歷史往往交織著爭論、衝突與悖論。時期概念就是這種情況。現代的不明確性-先是游移於現代主義與現代性之間,后又游移於後現代主義與後現代性之間——為尼採的觀點提供了一個令人信服的實例。在重構現代性歷史的過程中,有趣的是探討那些對立面之間無窮無盡的平行對應關係-新/舊,更新/革新,模仿/創造,連續/斷裂,進化/革命,等等。它們出現,被推翻,又一而再地出現……過去與現在互相闡明,這樣一種意識對於理解歷史現象是很關鍵的,特別是對於理解知識史上那些較大的趨勢和對立的趨勢。較早的論爭(如古今之爭)對於較新近的論爭(如現代與後現代之爭)發生影響。
在《現代性的五副面孔》中,我較詳細地考察了“現代”的概念和“新”的概念,它們在二十世紀前期被等同起來,比較明顯的是在現代主義和先鋒派詩學中——記得艾茲拉·龐德著名的訓諭:“使之新!”然而,在二十世紀後半期,從後現代主義者的觀點看,現代主義本身已變得古老和過時。後現代主義者歡慶現代性的終結,讓人們注意傳統的新穎性(經過一段時間的現代遺忘之後),注意新事物的衰退甚至是腐朽!這類有趣的概念逆轉並不限於審美意識形態的領域;當我們追蹤現代、現代性和現代主義這些概念較廣義的應用,即用于思想方式與文明類型、社會與社會趨勢、“現代化”(或者更晚近為避免現代化一詞所帶的歐洲與西方偏見而說的“發展”)的社會一經濟規劃時,我們就能認識到這點。在我1987年這本書的一個續篇中,我探討了“現代化”術語的某些方面,它是提交國際比較文學會議的一篇文章,在1995年發表。
結束這篇短序前,我不能不向周憲教授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是他使《現代性的五副面孔》的中文版成為可能。由他提議作為本書附錄的“現代性,現代主義,現代化”一文,也就是在上面段落中提到過的,提出了一個最終的問題:“現代化”是現代性的第六副面孔嗎?它是最後一副面孔嗎?我是否應該在此強調(如我在書中強調的),這些面孔說到底只是對我的研究假設的一些隱喻?我選擇它們是為了更有啟發性地表述清現代性這個關鍵概念的複雜歷史,依我們看待它的角度和方式,現代性可以有許多面孔,也可以只有一副面孔,或者一副面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