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黃花慢
惜黃花慢·送客吳皋
這是吳文英餞別好友尹惟曉的一首詞。詞中借與友人離別之苦,進而聯繫到自己與情人的久離之苦,陳詢《海綃說詞》中所謂此詞“題外有事”,可能就是指的后一種凄苦。
“送客吳皋。正試霜夜冷,楓落長橋”。開篇明旨,點明“送客”:“長橋”,即吳江垂虹橋。“試霜”、“楓落”,點出時間是霜夜楓落的秋天。並藉以表達送別時的凄清景色。“望天不盡;背城漸杳;離亭黯黯,恨水迢迢。”四句以對偶形式出現,濃墨刻畫,水行相送,傷離惜別的情景。客船面向無有盡頭的水天而去,向後一望,離城卻越來越遠。主客離別之處已隱約可見,意味著分袂在即。而一水迢迢,充滿離恨,也象水天遠去無盡。“翠香零落紅衣老,暮愁鎖、殘柳眉梢。念瘦腰,沈郎舊日,曾系蘭橈。”寫水中、岸上所見影物,進一步描繪離情。“紅衣”,指荷花,翠葉凋零,花老香消,情兼比興。“殘柳”是岸上之物,它枝葉黃落,愁煙籠罩,也好像在替人惜別。睹凋荷而傷年華,見殘柳而添離恨,遲幕之嗟,離別之恨,於此交融,令人難以為懷。“念瘦腰”三句,是從“殘柳”生髮,感舊傷今,互相映襯,愈增離思。“沈郎”,原指沈約,用其瘦腰事以自喻。過去也曾小泊江邊,傍柳系舟,但心情不同,以昔樂襯今苦,使離別黯然消魂之情狀愈加突出。
上片以濃墨重彩刻畫了秋日的慘淡景緻,襯托出送客的悲愁,深得情景交融之妙。亦為下片寫惜別奠定了基調。
餞別席上,當地有一個姓趙的主簿命小妓唱清真詞侑尊,其中可能有別的詞。換頭“仙人鳳咽瓊簫,悵斷魂送遠,《九辯》難招。”三句,用簫史、弄玉吹簫,其後夫婦成仙的舊事,喻倚簫唱清真詞的小妓,歌聲美妙,好似鳳鳴一般。《九辯》傳為宋玉所作。
這裡把這兩個典故聯繫起來,意謂即使有象弄玉吹鳳簫那樣悲咽,作《九辯》的宋玉那樣的才華情思,也無法招悲痛欲絕的送客斷魂。這斷魂,分成天上和地下兩路隨飛雲、寒濤流駛而去。一方面小妓之歌,載著離恨,飛上雲霄;另一方面,客人最終仍得要乘船而去。“素秋”指悲秋傷別之情,不可能因客人的離去而消失,只有一縷斷魂,趁著寒濤敗葉,一直跟客船遠至天涯而已。結句“夢翠翹,怨鴻料過南譙”,更是神思縹緲。翠翹指所思女子,可能詞人因“醉鬟留盼”而聯想到所思念的情人。他夢想遠方的情侶,但不能相見,所以這顆離心恐也會隨過南樓的悲鴻而遠去吧?此處是化用趙嘏“鄉心正無限,一雁過南樓”的詩意。
這首詞虛實、隱顯、真幻互相結合。上片開頭“送客吳皋,正試霜夜冷,楓落長橋。望天不盡,背城漸杳,離亭黯黯,恨水迢迢”,是實敘。“翠香零落紅衣老,暮愁鎖、殘柳眉梢”寄離愁於枯荷殘柳,已是虛實結合,似是顯而隱了。“念瘦腰,沈郎舊日,曾系蘭橈”是虛實結合,表現了靈魂深處隱微,複雜的情感。下片寫僧窗惜別,是實,但別思飛揚,已成虛寫。通篇讀來,雖顯隱晦,但亦回味無窮。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吳氏。《宋史》無傳。一生未第,游幕終身。於蘇、杭、越三地居留最久。並以蘇州為中心,北上到過淮安、鎮江,蘇杭道中又歷經吳江垂虹亭、無錫惠山,及茹霅二溪。遊蹤所至,每有題詠。晚年一度客居越州,先後為浙東安撫使吳潛及嗣榮王趙與芮門下客,后“困躓以死”。
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緻,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後世品評卻甚有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