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曲
唐代詩人李賀所作的七言古詩
《江樓曲》是唐代詩人李賀的作品。此詩共十二句,等分成三段。開頭四句主要介紹環境背景和人物情狀,籠括全篇,起著導引作用;中間四句著重寫女主人公對丈夫的牽掛和繫念,先縱后收,千般意緒,萬種情懷,都綰結在一句“黃粉油衫寄郎主”上;結尾四句寫不盡的相思和不盡的愁苦,鬱悶的心情和闊大的景象構成鮮明的對比,情與景相反相成。全詩採取略貌取神之筆,從人物的動作細節中揭示其心態和情思,在結構上先從女主人公的神貌著筆,再轉折到她回思其痛苦的相思之歷程,后又回到描寫其痛苦相思的畫面上來,風格深致婉轉,構思自然巧妙,具備了既簡括靈妙,又含而不露的藝術特點。
《江樓曲》是一篇思夫之作。從作品描寫的情況看,女主人公的丈夫,可能是在江陵的從商者,經年不歸,因而使得妻子百般思念和難堪。
首四句雖無肖像描寫,卻典型地突現了一位思婦的形象:“樓前流水江陵道,鯉魚風起芙蓉老。曉釵催鬢語南風,抽帆歸來一日功。”這顯然是寫她登樓所望,心有所想。這裡雖沒直說女主人公的幽怨,但幽怨之情已分明可見。既然“樓前流水”直通江陵,那麼“江陵”自然也是直通“樓前”,這樣便利的水上交通,而竟然丈夫未歸,這不能不使她生怨。“鯉魚風起”,這也正是古人所謂“見秋風起”而思歸的時刻,就連晉代在外為官的張季鷹,都因此季候自動罷官歸里,而丈夫卻不見回來,這又是一層怨情。一個夫君在外的青春女子,見荷花在秋風中變老,不能不生出“荷猶此變,人何以堪”的悲嘆。一個“老”字,寫出了她心中的無限幽怨之情。后兩句更進一步寫她的動作細節和心理;也許是她晚上做了一個好夢,夢見丈夫今日歸來,因而一大早便起來梳洗打扮。“曉釵催鬢”是寫她見曙色而早起急忙梳妝的情景,一個“催”字,寫出了她急理雲鬢、忙插花黃、又生怕誤了迎夫婿的動作和心態;“語南風”三字,又寫出她盼夫情切到見夫未歸時的自言自語之狀。而“抽帆歸來一日功”簡直變成了對丈夫遙遙的責問。這裡表現出她不可扼制地責怨。由此不難看出,首四句字面溫和,似乎未見怨言,但細分析卻內含著幾層的幽怨和責問,這責怨又深深地蘊含著她對丈夫的深情厚愛。
好的詩歌總是波瀾起伏。中四句掉回頭來,回想丈夫出外貿易的苦辛,以及她對丈夫的體貼之情。“鼉吟浦口飛梅雨,竿頭酒旗換青薴。蕭騷浪白雲差池,黃粉油衫寄郎主。”從這四句之中,起碼看到了兩層意思:第一,她江樓盼夫歸,非只一日,亦非只一月;至少是由春至夏,又由夏至秋,思夫的痛苦,折磨了她多麼長久的時光。第二,她時時思念著丈夫,也時時疼愛著丈夫,無時無刻不惦念著他的生活、起居;梅雨中遙寄黃粉油衣,這分明寄去了一片愛情的赤誠之心。將首四句和次四句聯繫起來看,就將“相思”和“厚愛”聯結成了一體,這就不僅增加了作品的深度和厚度,同時也是為了末段的描寫張本。
末四句將女主人公的思夫之苦表現得更為深致曲折:“新槽酒聲苦無力,南湖一頃菱花白。眼前便有千里愁,小玉開屏見山色。”這幾句頗具畫家和攝影師的表現技巧,語言簡括而情致遙深。“新槽”句,顯然是寫女主人公在極端苦悶之中,想借酒遣愁;但她喝了槽床新瀝的美酒佳釀,愁緒卻並未因此而稍減,因而發出“新槽酒聲苦無力”之慨嘆,這就用形象的舉措表現了她“借酒澆愁愁更愁”的緒懷,顯示了她的愁情難遣。“南湖”句,是寫她想觀南湖佳景以散愁。回想當年,夫妻雙雙游湖,見到的是湖水澄徹,少女採蓮,鴛鴦戲水,真是心曠神怡,令人陶醉。而今想借觀南湖散心,不僅是隻身孑影,而且眼中所見,冷風颼颼,荻花瑟瑟,殘荷敗葉,令人目不忍睹。她離開這“鯉魚風起芙蓉老”的慘景,想開“菱花”鏡以自慰,但一照明鏡,便想起昔日丈夫在家之時,鏡中的映像是郎才女貌相伴,鴛鴦一對相偎,因而又引起她“眼前便有千里愁”的慨嘆。這“千里愁”三字,雙關了兩層含義:一是思念丈夫遠在千里之外,不得相見;一是寫自己愁緒萬千,猶如千里愁雲蒙心,無法解脫。因為千愁萬緒,鬱結心頭,於是她命侍女推開屏風,以觀遠景而驅散結悶,但“小玉開屏見山色”,看到的遙山疊疊,無邊無際,這就更增加了她朦茫的千里愁緒。為了解脫這思夫的離愁別緒,在她生活的範圍之內,能想到的辦法她都想到了,能試用的方法她都用過了;她想借酒消愁,結果是“借酒澆愁愁更愁”;她想觀南湖而散心,結果卻是“殘荷敗葉”更生愁;她想照“菱花”以自賞,結果卻“眼前便有千里思”;她想推開屏風以觀遠釋懷,結果卻山巒重疊而更增加胸中塊壘。她再也難以想出其他辦法以遣愁懷了。
此詩的第一個突出特點,便是完全忽略去了肖像描寫,而採取了略貌取神之筆。詩人從她的舉止中揭示其心態,從她的動作細節中揭示其情思,以某些似露非露的心態和情思,讓讀者去管窺其痛苦的心情和難堪的處境,這樣便使作品具備了既簡括靈妙,又深致婉轉、含而不露的藝術特點。
在詩的結構上,詩人從女主人公的目前神貌著筆,著重揭示其盼夫早歸的心態和處境;第二段由目前轉折到她回思其痛苦的相思之歷程;第三段又回到描寫其痛苦相思的畫面上來。這樣的構思,不僅增加了作品的深厚度,而且也顯得自然而巧妙,波瀾起伏而無雕琢的痕迹。
從詩歌的造語設色上看,也很有特色。在《詩辯坻》中記:“大曆以來,解樂府遺法者,唯李賀一人,設色穠妙,而詞旨多寓篇外,刻意撰語,渾於用意。”以此評語套用在這首詩的設色命意上來,簡直是恰當之極,妙合無間,像“曉釵催鬢語南風,抽帆歸來一日功”,像“蕭騷浪白雲差池,黃粉油衫寄郎主”,不僅是一筆鉤鎖於兩地,情與景貫通於雙方,而且把閨中懷遠的熱情痴態,細膩而透徹地表達盡致。詩的最末四句,命意用語更加深婉曲折,細緻靈妙,使人讀來餘味無窮。
清·姚文燮《昌谷集注》:樓前流水,道通江陵。一水盈盈,本無多路。時當深秋,北風颯颯,芳姿就萎。郎居上游,歸帆但得南風,一日便可抵舍。故清晨登摟,占候風信。匆匆理妝,如受曉釵之催。口中殷殷,惟向南風致祝也。然前此梅雨不歇,酒旗頻換,下對蕭騷之浪,上對參差之雲,又嘗以黃粉油衫寄上郎主,愁雨愁風,固思歸必至之情乎!是以新槽待郎之同飲,湖菱待郎之同采,眼前即是千里,亦無如憑欄眺望,只見山色不見郎耳!
清·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長吉艷詩,尤情深語秀。如《江樓曲》曰:“曉釵催鬢語南風,抽帆歸來一日功。”……雖崔汴州曷能過乎?
清·方扶南《李長吉詩集批註》:徐注“憶夫”,是也。以為“當壚婦”則非;殊不顧結尾“小玉開屏”之景,此豈當壚家所有耶?其誤在“酒旗換薴”一語,而不知其為旁景。篇中點景是“鯉魚風”,“南風”、“梅雨”等言時久矣(“鯉魚風起”句下)。
這是一首閨怨詩。唐代商業相當發達,特別是長江沿岸,如江陵(今屬湖北)地區,經濟繁榮,珠寶絲綢集散,商賈店鋪林立,江上舟舸絡繹不絕。由於水路暢通,這些地方從事長途販運的男子很多,他們遠離家園,往往曠日持久,年輕的妻子獨守空房,本來就很難堪,加上江中風浪險惡,每當想起離去的丈夫可能遭遇不測,盼其平安歸來的心情就更加迫切。此詩即代為商人婦思夫而作。
出身唐朝宗室大鄭王(李亮)房,門蔭入仕,授奉禮郎。仕途不順,熱心於詩歌創作。作品慨嘆生不逢時、內心苦悶,抒發對理想抱負的追求,反映藩鎮割據、宦官專權和社會剝削的歷史畫面。詩作想象極為豐富,引用神話傳說,托古寓今,後人譽為“詩鬼”。27歲(一說24歲)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