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影秦淮

《舊影秦淮》圖片與文字有著互文關係，文字因圖而生，圖片又為文字描述的事件，提供了最好的形象說明。風流不忘愛國，這是秦淮河漿聲燈影中的重要旋律。說起來也可笑，中國的文化人有時候真沒出息。明亡於清以後，漢族士大夫沒能耐復國，只好到秦淮河去愛國，在妓女中尋覓知音。自宋朝南遷，中國人的柔弱之風，逐漸惡習難改。武不能收復失地，文不敢針砭時弊，結果就只能一頭扎進秦淮河的脂粉堆，在美人圈裡打滾，在琴棋書畫上消磨時間。有了這樣的中國人，國家不亡也怪。醉生夢死造成亡國，亡了國，更加醉牛夢死。

葉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主要作品有七卷本《葉兆言文集》、三卷本《葉兆言短篇小說編年》、《葉兆言作品自選集》三種，以及各種選本。另有長篇小說《一九三七年的愛情》、《花煞》、《別人的愛情》、《沒有玻璃的花房》、《我們的心多麼頑固》、《蘇珊的微笑》等，散文集《流浪之夜》、《舊影秦淮》、《雜花生樹》、《陳舊人物》等。

《槳聲燈影中得秦淮河》美化了河水，讓人們誤以為當時還是一池清水。其實，這完全是一個錯覺。比今天嚴重污染的秦淮河的水質略好一些，早在二三十年代，秦淮河就屢屢臭不可聞。秦淮河的文化變了味，秦淮河水，也一起改變了顏色。秦淮河的繁華，並不因為它僅僅是人肉市場，然而繁華二字，卻脫離不了藏污納垢。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句話，很多有志向的年輕人都喜歡寫下來，鑲在鏡框里，掛在牆上激勵自己。這裡的路，自然是指前面的路，人活著，就得往前看。前途光明，然而光明並不等於一帆風順。路是人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是道路就一定曲折。人活著，總不能往前看，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有時候，未必就真是走投無路，人們也不妨礙停下腳來，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足跡。

善於用心計的袁世凱，成了辛亥革命最大的贏家，孫中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臨時的大總統，前後只有四十幾天。2月15日，臨時參議院選舉袁世凱為臨時大總統。板凳還沒坐熱，革命成果就拱手讓給了袁世凱，這無疑是革命黨人的一大錯誤，為了彌補這一錯誤，革命黨人貢獻了比推翻清政府更大的犧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成了孫中山覺悟以後最重要的口號。

辛亥革命以後，有一種流行說法，要做官去北京，因為這裡是北洋政府的所在地，要發財去上海，因為這裡是十里洋場，而真要讀書，就到南京，因為這裡除了能讀書，什麼也得不到。

這好像是一個卧薪嘗膽故事的翻版。事實上，自從甲午戰爭，中國輸給日本以後，中國人的抗日情緒，從來沒有間斷。同樣，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蠶食，也從來沒有停止。中國和日本成了一對冤家，似乎註定要大打一場。和蔣介石一樣，中國有很多職業軍人，像孫傳芳，閻錫山，蔡鍔，還有蔣百里，都是在日本學的軍事，學習目的，並不排除日後要和日本帝國決一死戰。

在教育不普及的年代里，很多人不識字，代人寫信，因此可以成為一種職業。過去郵局門口，總有人戴著老式的琺琅眼鏡，放一張小桌子，用毛筆或自來水筆幫人寫信。寫一封信，多少錢，現在已經很難考訂，信有長有短，讀書人又斯文，想來也不至於明碼標價，只能給多少算多少。

民國期間的南京，是大興土木的歲月。舊官僚，新權貴，紛紛雲集南京。南京開始變了，但是這種變，從來也沒有失去分寸。南京是一座有著優良文化的城市，突然來到的際遇，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改變這座城市的美學傳統。在這座城市裡，華而不實不行，沒有文化品位也不行。這個城市不喜歡粗鄙的暴發戶。形狀各異的小樓，彷彿雨後春筍，一幢接著一幢地豎了起來，大家都不喜歡雷同。

小說家張恨水在南京定居時，他書房的東窗遙對鐘山，只要把窗子打開，就彷彿面對一幅中國山水畫。這是一幅活的畫卷，春夏秋冬，季節不同，感覺也不一樣。陽光燦爛，是一種感覺，月色朦朧，也是一種感覺。陰雨綿綿，大雪紛飛，坐在窗前，面對變幻著的鐘山，難怪張恨水能下筆萬言。

散落在民間的老照片，是窺探過去歷史的窗戶，從這一扇扇窗戶，我們踮起腳來，可以遙望過去，可以展望未來。未來離開不了過去。那過去的一切，因為已經成為過去，都將成為親切的回憶。

《舊影秦淮》：翻閱那些落滿塵埃的老照片，彷彿已經用手觸摸到了歷史，我體驗著歷史的心跳，感覺著它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讓身邊的人，都看一看這些照片，多好。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B004KJDR02，有人不滿意，有人會喜歡。這本書提供了三百多張老照片，自然掛一漏萬，歷史可以用不同的方式重現和再生，對於今天的人來說，許多圖像只是真實，更多的卻是陌生，不管真實或者陌生，都可能成為魅力的一部分。——葉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