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兵變

江都兵變

大業十二年(616年)七月,煬帝從東都第三次乘龍舟南下江都。這時農民起義的烽火已蔓延全國。

大業十三年(617年),瓦崗軍逼近東都,公布煬帝十大罪狀。李淵亦攻進長安,擁立代王侑,自封唐王。江南起事隊伍逼近江都,煬帝自感末日將臨,引鏡自照說:“好頭顱,誰來砍它呢!”江都宮中人人自危。這時宮中由司馬德戡率領的驍果軍都是關中人,他們長期在外,思念故鄉。司馬德戡和虎賁郎將元禮、直合裴虔通密謀推左屯衛將軍宇文化及為主,發動兵變,率眾西歸。

大業十四年(618年)三月十日(也有說是十一日的)夜間,司馬德戡引驍果自玄武門入,裴虔通與元禮直入宮中搜捕,煬帝聞變,匿於永巷,被叛軍驅出。至天明乃押至寢殿。之後宇文化及使校尉令狐行達縊殺煬帝。並將隋氏宗室、外戚在江都宮中者皆殺之,惟煬帝侄秦王浩因素與宇文智及徠交往密切,得不死,並被立為帝。后宇文化及自為大丞相,宇文智及為左僕射,準備率隋官兵十餘萬眾西歸。

背景


隋煬帝即位后,橫徵暴斂、窮兵黷武,這種無休止的徵調、兵役和徭役的負擔,差不多騷擾了全國的農戶,更把社會經濟推向絕境。史稱:"黃河之北,則千里無煙;江淮之間,則鞠為茂草"。階級矛盾嚴重激化,廣大人民"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交急,剽掠則猶得延生",農民起義終於全面爆發。
大業七年(611年),鄒平人王薄在長白山(今山東章丘境內)首揭義旗,自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號召農民起義。各地農民紛紛響應,起義烈火很快燃遍了黃河南北,又向淮水、長江流域發展。到大業十三年前後,各地農民起義軍逐漸匯合為三大主力軍,即竇建德領導的河北起義軍、翟讓李密領導的瓦崗起義軍以及杜伏威和輔公祏領導的江淮起義軍。
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從根本上動搖了隋王朝的統治。各地官僚地主也乘機起兵,全國處於割據狀態。隋王朝所控制的地區,在北方只有東都洛陽及其他幾座孤城,在東南只有江都一隅之地。楊氏天下出現了不可逆轉的土崩瓦解之勢。
大業十二年(616年),隋煬帝第三次駕幸江都。他畏於北方農民起義的發展,不敢北還,隋朝失去了對北方的控制。次年,太原留守李淵起兵佔據了都城長安,立隋煬帝的孫子楊侑為帝,遙尊隋煬帝為太上皇。江都更是人心惶惶。
隋煬帝自知大勢已去,荒淫更甚。他在江都宮中設百餘間房舍,間間鋪陳華麗,每房居一美人,輪流作東道主。隋煬帝則自作客人,帶著蕭后和眾姬妾東遊西宴,天天酒杯不離口,日夜常醉,從姬千餘人也常常醉卧不醒。雖然如此,煬帝見天下大亂,自知時日無多。於是他退朝則戴幅巾、著短衣,策杖步游,遍歷各宮院,非夜不止。對各處的風光景色,他總覺得看不夠。
隋煬帝通曉占卜相面,愛說江浙話,經常半夜擺酒,抬頭看星象,對蕭后說:“外間有不少人算計儂,不過儂不失為長城公陳叔寶,你也不失為沈后。我們姑且只管享樂飲酒吧!”然後倒滿杯喝得爛醉。煬帝還曾拿著鏡子照著,回頭對蕭后說:“好一個頭顱,該由誰斬下來?”蕭后驚異地問他為什麼這樣說,煬帝笑著說:“貴賤苦樂循環更替,又有什麼好傷感的?”他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大限將至了。

過程


士卒北逃

隋煬帝見中原已亂,不想回北方,打算把國都遷到丹陽,保守江東,下令群臣在朝堂上議論遷都之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人都認為不錯;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力說明不可取,請煬帝御駕回長安,並與虞世基忿然爭論而下殿。門下錄事衡水人李桐客說:“江東地勢低洼,氣候潮濕,環境惡劣,地域狹小,對內要奉養朝廷,對外要供奉三軍,百姓承受不起,恐怕最終要起來造反的。”御史彈劾李桐客誹謗朝政,於是公卿都曲意阿奉煬帝之意說:“江東百姓渴望陛下臨幸已經很久了,陛下過江撫慰統治百姓,這是大禹那樣的作為。”於是隋煬帝下令修建丹陽宮,準備遷都丹陽。
當時江都的糧食吃完了,隨煬帝南來的禁衛驍果軍大多是關中人,長期在外,思戀故鄉,見隋煬帝沒有回長安的意思,大都策劃逃回鄉。郎將竇賢便帶領部下西逃。隋煬帝派騎兵追趕,殺了他,但仍然不斷有人逃跑,令煬帝很頭痛。

驍果密謀

虎賁郎將扶風人司馬德戡一向得煬帝信任,隋煬帝派他統領驍果,駐紮在東城,司馬德戡與平時要好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商量,說:“現在驍果人人想逃跑,我想說,又怕說早了被殺頭;不說,事情真發生了,也逃不了族滅,怎麼辦?又聽說關內淪陷,李孝常以華陰反叛,皇上囚禁了他的兩個弟弟,準備殺掉,我們這些人的家屬都在西邊,能不擔心這事嗎?”元、裴二人都慌了,問:“既然如此,有什麼好辦法嗎?”司馬德戡說:“如果驍果逃亡,我們不如和他們一齊跑。”元、裴二人都說:“好主意!”於是相互聯絡,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勛侍楊士覽等人都參與同謀,日夜聯繫,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商議逃跑的事,毫無顧忌。
有一位宮女告訴蕭后:“外面人人想造反。”蕭后說:“由你去報告吧。”宮女便對隋煬帝說了,隋煬帝很生氣,認為這不是宮女該過問的事,殺了這個宮女。後來又有人對蕭后說起,蕭后說:“天下局面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沒法挽救了,不用說了,免得白讓皇上擔心!”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說起外面的情況。
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歷來很要好,楊士覽是宇文智及的外甥,趙、楊二人把他們的計劃告訴了宇文智及,智及很高興。司馬德戡等人定於三月月圓那天結伴西逃,宇文智及說:“皇上雖然無道,可是威令還在,你們逃跑,和竇賢一樣是找死,現在實在是老天爺要隋滅亡,英雄並起,同樣心思想反叛的已有數萬人,乘此機會起大事,正是帝王之業。”司馬德戡等人同意他的意見。趙行樞、薛世良要求由宇文智及的兄長右屯衛將軍許公宇文化及為首領,協商定了,才告訴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性格怯懦,能力低下,聽說后,臉色都變了,直冒冷汗,後來又聽從了眾人的安排。

發動叛亂

司馬德戡讓許弘仁、張愷去備身府,對認識的人說:“陛下聽說驍果想反叛,釀了很多毒酒,準備利用宴會,把驍果都毒死,只和南方人留在江都。”驍果都很恐慌,互相轉告,更加速了反叛計劃。
大業十四年(618年)三月十日,司馬德戡召集全體驍果軍吏,宣布了計劃,軍吏們都說:“就聽將軍的吩咐!”當天,大風颳得天昏地暗,黃昏,司馬德戡偷出御廄馬,暗地磨快了武器。傍晚,元禮、裴虔通在下值班,專門負責大殿內;唐奉義負責關閉城門,唐奉義與裴虔通等商量好,各門都不上鎖。到三更時分,司馬德戡在東城集合數萬人,點起火與城外相呼應,隋煬帝看到火光,又聽到宮外面的喧囂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裴虔通回答:“草坊失火,外面的人在一起救火呢。”當時宮城內外相隔絕,隋煬帝相信了。宇文智及和孟秉在宮城外面集合了一千多人,劫持了巡夜的候衛虎賁馮普樂,布署兵力分頭把守街道。皇孫燕王楊倓發覺情況不對,晚上穿過芳林門邊的水閘入宮,到玄武門假稱:“臣突然中風,就要死了,請讓我當面向皇上告別。”裴虔通等人不通報,而把楊倓關了起來。
三月十一日,天還沒亮,司馬德戡交給裴虔通兵馬,用來替換各門的衛士。裴虔通由宮門率領數百騎兵到成象殿,值宿衛士高喊有賊,於是裴虔通又返回去,關閉各門,只開東門,驅趕殿內宿衛出門,宿衛紛紛放下武器往外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對裴虔通說:“什麼人的隊伍,行動太奇怪了!”裴虔通說:“形勢已經這樣了,不關將軍您的事,您小心些不要輕舉妄動!”獨孤盛大罵:“老賊,說的什麼話!”顧不上披鎧甲,就與身邊十幾個人一起拒戰,被亂兵殺死。千牛獨孤開遠帶領數百殿內兵到玄覽門,敲請求:“武器完備,足以破賊,陛下如能親自臨敵,人情自然安定;否則,禍事就在眼前。”竟然沒有回答的人,軍士逐漸散去。反叛者捉住獨孤開遠,又為他的忠義行為感動而放了他。早先,隋煬帝挑選了幾百名勇猛矯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門,稱為“給使”,以防備突然發生的情況,待遇優厚,甚至把宮女賜給給使。司宮魏氏得隋煬帝信任,宇文化及等人勾結她作內應。這天,魏氏假稱聖旨放全體給使出宮,致使倉促之際玄武門沒有一個給使在場。

悖逆弒君

司馬德戡等人領兵從玄武門進入宮城,煬帝聽到消息,換了衣服逃到西閣。裴虔通和元禮進兵推撞左門,魏氏開門,亂兵進了永巷,問:“陛下在哪裡?”有位美人出來指出了隋煬帝的所在。校尉令狐行達拔刀衝上去,隋煬帝躲在窗后對令狐行達說:“你想殺我嗎?”令狐行達回答:“臣不敢,不過是想奉陛下西還長安罷了。”說完扶隋煬帝下去。
裴虔通本來是隋煬帝作晉王時的親信,隋煬帝見到他,對他說:“你不是我的舊部嗎!有什麼仇要謀反?”裴虔通回答:“臣不敢謀反,但是將士想回家,我不過是想奉陛下回京師罷了。”隋煬帝說:“朕正打算回去,只為長江上游的運米船未到,現在和你們回去吧!”裴虔通於是領兵守住隋煬帝。
天明后,孟秉派武裝騎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渾身顫抖說不出話,有人來參見,他只會低頭靠在馬鞍上連說:“罪過”表示感謝。
徠宇文化及到宮城門前,司馬德戡迎接他入朝堂,稱丞相。裴虔通對隋煬帝說:“百官都在朝堂,需陛下親自出去慰勞。”送上自己隨從的坐騎,逼隋煬帝上馬,隋煬帝嫌他的馬鞍籠頭破舊,換過新的才上馬。裴虔通牽著馬韁繩提著刀出宮城門,亂兵歡聲動地。
宇文化及揚言:“哪用讓這傢伙出來,趕快弄回去結果了。”隋煬帝問:“虞世基在哪兒?”亂黨馬文舉說:“已經梟首了。”於是將隋煬帝帶回寢殿,裴虔通、司馬德戡等拔出兵刃站在邊上。隋煬帝嘆息道:“我有什麼罪該當如此?”馬文舉說:“陛下拋下宗廟不顧,不停地巡遊,對外頻頻作戰,對內極盡奢侈荒淫。致使強壯的男人都死於刀兵之下,婦女弱者死於溝壑之中,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一味任用奸佞,文過飾非,拒不納諫,怎麼說沒罪!”
隋煬帝說:“我確實對不起老百姓,可你們這些人,榮華富貴都到了頭,為什麼還這樣?今天這事,誰是主謀?”司馬德戡說:“整個天下的人都怨恨,哪止一個人!”宇文化及又派封德彝宣布隋煬帝的罪狀。隋煬帝說:“你可是士人,怎麼也幹這種事?”封德彝羞紅了臉,退了下去。煬帝的愛子趙王楊杲才十二歲,在煬帝身邊不停地嚎啕大哭,裴虔通殺了趙王,血濺到隋煬帝的衣服上。
叛軍要弒隋煬帝,隋煬帝說:“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麼能對天子動刀,取鴆酒來!”馬文舉等人不答應,讓令狐行達按著隋煬帝坐下。煬帝自己解下練巾交給令狐行達,令狐行達絞死了隋煬帝。當初,隋煬帝料到有遇難的一天,經常用罌裝毒酒帶在身邊,對寵幸的各位美女說:“如果賊人到了,你們要先喝,然後我喝。”等到亂事真的來到,找毒酒時,左右都逃掉,竟然找不到。蕭后和宮女撤下漆床板,做成小棺材,把隋煬帝和趙王楊杲一起停柩在西院流珠堂。

大加屠戮

隋煬帝每次巡幸,常常將四弟蜀王楊秀隨行,囚禁在驍果營。宇文化及弒煬帝,準備奉楊秀為皇帝,眾人輿論以為不行,於是殺了楊秀和他的七個兒子。又殺皇次子齊王楊暕及其兩個兒子和皇長孫燕王楊倓,隋朝的宗室、外戚,無論老幼一律殺死。只有煬帝之侄秦王楊浩平時與宇文智及有來往,宇文智及想辦法保全了他。齊王楊暕一向失寵於煬帝,父子一直相互猜忌,隋煬帝聽說起亂事,對蕭后說:“不會是阿孩(楊暕小名)作亂吧?”宇文化及派人到楊暕府第殺人,楊暕以為是隋煬帝下令來捕他,還說:“詔使暫且放開孩兒,兒沒有對不起國家!”亂兵將他曳到街當中,殺了他,楊暕最終也不知道要殺他的是誰,父子之間至死也沒能消除隔閡。
亂兵又殺了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鉅等人及其兒子。

結果


宇文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理百官。以煬帝蕭皇后的命令立秦王楊浩為皇帝,住在別宮,只讓新帝簽署發布詔敕而已,仍然派兵監守。宇文化及以弟弟宇文智及為左僕射,宇文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僕射。

評價


宇文化及弒殺隋煬帝后,成為天下公敵,被各路軍閥群起而誅之。
瓦崗軍首領李密說:“卿本匈奴皁隸破野頭耳,父兄子弟並受隋室厚恩,富貴累世,至妻公主,光榮隆顯,舉朝莫二。荷國士之遇者,當須國士報之,豈容主上失德,不能死諫,反因眾叛,躬行殺虐,誅及子孫,傍立支庶,擅自尊崇,欲規篡奪,污辱妃后,枉害無辜?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人神所莫祐。擁逼良善,將欲何之!。”
皇泰主楊侗說:“化及以此下材,夙蒙顧盼,出入外內,奉望階墀。昔陪籓國,統領禁衛,及從升皇祚,陪列九卿。但本性兇狠,恣其貪穢,或交結惡黨,或侵掠貨財,事重刑篇,狀盈獄簡。在上不遺簪履,恩加草芥,應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經除解,尋複本職,再徙邊裔,仍即追還。生成之恩,昊天罔極,獎擢之義,人事罕聞。化及梟獍為心,禽獸不若,縱毒興禍,傾覆行宮。”
竇建德謀臣孔德紹說:“宇文化及與國連姻,父子兄弟受恩隋代,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弒逆之禍,篡隋自代,乃天下之賊也。”
唐太宗李世民評價說:“宇文化及弟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禮、楊覽、唐奉義、牛方裕、元敏、薛良、馬舉、元武達、李孝本、李孝質、張愷、許弘仁、令狐行達、席德方、李覆等,大業季年,咸居列職,或恩結一代,任重一時;乃包藏凶慝,罔思忠義,爰在江都,遂行弒逆,罪百閻、趙,釁深梟獍。雖事是前代,歲月已久,而天下之惡,古今同棄,宜置重典,以勵臣節。其子孫並宜禁錮,勿令齒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