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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子方

田子方

田子方:姓田,名無擇,字子方,道家學者,魏國人,魏文侯的友人,溪工,拜孔子學生端木賜(字子貢)為師,於道德學問聞名於諸侯。古代傳言,魏文侯曾慕名聘他為師,執禮甚恭。

前言


田子方:名無地,初事魏文侯,繼任齊相國。國富民強,齊國大治,其為人也,剛毅果決,傲王侯而輕富貴,聞名諸侯,聲望名於當世。世稱田氏後裔,有子方之遺風焉。魏文侯常與子方飲酒而稱樂。文侯謂子方曰:“鐘聲不比乎左高。”子方聞之而笑。文侯問何笑之有?子方對曰:“臣聞之,君明則樂官,不明則樂音。臣恐君之聾於官也。”文侯曰:“善。”一日,文侯命太子擊為中山君,擊受命而出,遇子方乘敝車而至。擊忙下車,拱立道旁致敬,子方驅車而過,傲然不顧,惡其以富貴驕人。(子擊出,遭田子方於道,下車伏謁,子方不為禮。子擊怒,謂子方曰:“富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富貴者安敢驕人!國君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失其國者未聞有以國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聞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貧賤者,言不用,行不合,則納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貧賤哉!”子擊乃謝之。《資治通鑒-卷一》)文侯敬子方之才識過人,謂人曰:“吾所學者真土梗耳。”土梗猶土人稱遭雨即潰。

原文1


田子方侍坐於魏文侯(1),數稱溪工(2)。文侯曰:“溪工,子之師耶?”子方曰:“非也,無擇之里人也;稱道數當(3),故無擇稱之。”文侯曰:“然則子無師邪?”子方曰:“有”。曰:“子之師誰邪?”子方曰:“東郭順子(4)”。文侯曰:“然則夫子何故未嘗稱之?”子方曰:“其為人也真,人貌而天虛(5),緣而葆真(6),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7),使人之意也消(8)。無擇何足以稱之?”
子方出,文侯儻然終日不言,召前立臣而語之日:“遠矣,全德之君子!始吾以聖知之言仁義之行為至矣,吾聞子方之師,吾形解而不欲動(9),口鉗而不欲言。吾所學者直士梗耳(10),夫魏真為我累耳(11)!”

註釋1


(1)田子方:姓田字子方,名無擇,魏文侯之師,魏之賢者。魏文侯:名斯,戰國初年魏國君主。
(2)數,多次。谿工:人名,魏之賢者。
(3)里人,同鄉之人。
(4)稱道:講說大道。數當:常常恰當,合乎道理。
(5)東郭順子:魏之得道真人。東郭為其住地,以往地為號;順為其名,順子是尊稱。
(6)真,真誠。天虛:心象天一樣空虛。
(7)緣:順,隨順物性。葆真:保持真性不失。
(8)清而容物:心性高潔而又能客人容物。
(9)物無道:人與事不合於道。正容,端正己之儀態,悟之:使人自悟其失而改之,不加辭色。
(10)意:惑亂背道之心。
(11)儻然:若有所失的樣子。
(12)形解:身體鬆弛懶散。
(13)鉗:鉗住,口鉗:曰象被鉗住一樣,懶於開口講話。
(14)直:只是、僅僅是。土梗:甲土木做成的偶象,沒有生命之物。

譯文1


田子方陪坐在魏文侯旁邊,多次稱讚谿工這個人。文侯說:“谿工是先生的老師嗎?”子方說:“不是,只是我的同鄉。講說大道常常恰當在理,所以我稱讚他。”文侯說:“那麼先生沒有老師嗎?”子方說:“有”。又 問:“先生的老師是誰呢?”子方說:“是東郭順子。”文侯說:“可是,先生為什麼沒有稱讚過呢?”子方說:“他為人真誠,具有人的體貌和天一樣空虛之心,隨順物性而保持真性,心性高潔又能容人容物。人與事不合正道,他端正己之儀態使自悟其過而改之。我哪裡配得上去稱讚他呀!”子方 出去后,文侯表現出若有所失的神態,整天不言語。召呼立在面前之臣對他說:“太深遠玄妙了,真是一位德行完備的君子!起先我認為仁義的行為,聖智的言論是至高無上的。我聽到子方講述其老師的情況,我身體鬆散不願動,口象被鉗住一樣不願說話,對照我所學的東西,只是沒有生命的土偶而已!魏國真成了我的累贅啊!”

原文2


溫伯雪子適齊(1),舍於魯。魯人有請見之者,溫伯雪子曰:“不可。”吾聞中國之君子(2),明乎禮義而陋於知人心(3),吾不欲見也”。
至於齊,反舍於魯,是人也又請見。溫伯雪子曰:“往也蘄見我(4),今也又蘄見我,是必有以振我也(5)。”出而見客,入而嘆。明日見客,又入而嘆。其仆曰:“每見之客也(6),必入而嘆,何耶?”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明乎禮義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見我者,進退一成規、一成矩(7),從容一若龍、一若虎(8),其諫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9),是以嘆也。”
仲尼見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10),亦不可以容聲矣(11)。”

註釋2


(1)溫伯雪子:人名,楚國之得道者,或為莊子虛擬之人名。
(2)陋:淺陋。
(3)蘄(qí):通祈,請求。
(4)振,啟發,或作救解,救己之失。
(5)這句意思是:見客時行禮無不合乎規矩。
(6)若龍若虎:形容動作儀態蘊含不可抵禦的威武氣勢。
(7)似子:如同兒子對待父親,形容宣言規勸時態度之恭順。
(8)道,同導,引導、指導。
(9)若:如。夫人:此人、這個人。
(10)目擊而道存,用眼睛一看而知大道存之於身,無須言說。

譯文2


溫伯雪子往齊國去,途中寄宿於魯國。魯國有個人請求見他,溫伯雪子說:“不可以。我聽說中原的君子,明於禮義而淺於知人心,我不想見他。”到齊國后,返回時又住宿魯國,那個人又請相見。溫伯雪子說:“往日請求見我,今天又請求見我,此人必定有啟示於我。”出去見客,回來就慨嘆一番,明天又見客,回來又慨嘆不已。他的僕人問,“每次見此客人,必定入而慨嘆,為何呢?”回答說:“我本來已告訴過你:中原之人明於知禮義而淺於知人心,剛剛見我的這個人,出入進退一一合乎禮儀,動作舉止蘊含龍 虎般不可抵禦之氣勢。他對我直言規勸象兒子對待父親般恭順,他對我指導又象父親對兒子般嚴厲,所以我才慨嘆。”孔子見到溫伯雪子一句話也不說,子路問:“先生想見溫伯雪子很久了,見了面卻不說話,為何呀?”孔子說: “象這樣人,用眼睛一看而知大道存之於身,也不容再用語言了。”

原文3


顏淵問於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1),而回瞠若乎后矣(2)!”夫子曰:“回,何謂邪?”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趨,亦趨也;夫子辯,亦辯也;夫子馳,亦馳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者,夫子不言而信(3),不比而周(4),無器而民滔乎前(5),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
仲尼曰:“惡(6),可不察與!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東方而入於西極,萬物莫不比方(7),有目有趾者(8),待是而後成功(9),是出則存,是入則亡。萬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10)。吾一受其成形(11),而不化以待盡(12),郊物而動(13),日夜無隙,而不知其所終,薰然其成形(14)。知命不能規乎其前(15),丘以是日徂(16)。吾終身與汝交一臂而失之(17),可不哀與!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盡矣(18),而女求之以為有,是求馬於唐肆也(19)。吾服女也甚忘,女服吾也亦甚忘(20)。雖然,女奚患焉!雖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註釋3


(1)趨,小步疾行。馳:跑。
(2)奔逸:快跑。絕塵:跑得極快,好象腳掌與土地分隔開一樣。
(3)瞠(chēng):瞪大眼睛看。
(4)比:私意親近,周,周遍相親。
(5)器:權勢利祿。滔:聚。
(6)極:盡頭。
(7)比方:言人順從太陽的方向動作。比,順也從;方,方向。
(8)是:此,指日。亡:無。這句意思是,日出則操作,日人無事可作而休息。
(9)這句是說,萬物待造化二往來而有生死之轉化,如人隨日之出沒而作息。
(10)受其成形,秉愛天賦之形體。
(11)不化,不會化作他物。待盡:等待窮盡其天年。
(12)無隙:變化日新不息,沒有間隙。
(13)薰然:形容氣自動聚合之狀。
(14)知命:知命之人。規:測度。 (15)日徂(cù):日日與變化俱往。徂,往。
(16)交一臂而失之:比喻機會極好卻當面錯過,好象碰一下臂就分開了。
(17)殆:僅、只。。女始著乎吾所以著也,前著作著眼,后著作顯著。
(18)彼:指顯著有形跡之類,如舉動言辯。
(19)唐肆:空的集市,唐,空,肆,集市。
(20)服;習,甚忘,全都遺忘。
(21)不忘者:指與化俱往,日日更新之道。

譯文3


顏淵問孔子說:“先生緩步我也緩步,先生急走我也急走,先生跑我也跑,先生快速奔跑,腳掌好象離開地面一般,而我只能瞪大眼睛在後面看了。”孔子說:“顏回,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顏回說:“先生緩步我也緩步,是說先生怎樣講我也跟著怎樣說;先生急走我也急走,是說先生辨析事理我也跟著辨析事理;先生跑我也跑,是說先生講說大道我也跟著講說大道;及至先生好象腳掌離開地面般迅跑,而我瞪大眼睛在後面看,是說先生不用言說而為人信服,不私意親近而周遍親附,沒有官爵利祿而人們聚集於前,卻不知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此而已。”孔子說:“噢!不可不明察呀!悲哀沒大過心死,而身死還在其次。太陽從東方出來而入於西天盡頭,萬物莫不順從太陽的方向而動作,凡有眼有腳的,必待日出而後有所作為。日出則操作,日入無事可作則休息。萬物亦是這樣,待造化之往來而有生有死。我一秉受天賦之形休,就不會轉化為他物而等待著窮盡天年。隨著外物而運動,日夜不停息,而不知終極之處。和氣自動聚合成形體,知命的人也不能測度將來的命運。我只是天天與變化俱往。我終身與你在一起,這極好機會卻當面錯過而不能使你了解這個道理,可不悲哀嗎?你只是著眼於我顯著的方面,而 那些顯著有形跡的東西已經過去了,你還著意追尋以為實有,這就如同在空虛市場上尋求馬一樣不可能。我之所習,你要把它全部遺忘;你之所習,我也把它全部遺忘。雖然如此,你又何必擔憂!雖然忘記了過去的我,我還有永存的不被忘記的東西在。”

原文4


孔子見老聃,老聃新沐(1),方將被發而干(2),然似非人(3)。孔子便而待之(4),少焉見,曰:“丘也眩與,其信然與?向者先生形體掘若槁木(5),似遺物離人而立於獨也。”老聃曰:“吾游心於物之初(6)。”
孔子曰:“何謂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7),嘗為汝議乎其將(8)。至陰肅肅(9),至陽赫赫(10);肅肅出乎天,赫赫出乎地(11);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為之紀而莫見其形(12)。消息滿虛,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為,而莫見其功。生有所乎萌(13),死有所乎歸(14),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乎其所窮(15)。非是也,且孰為之宗!”
孔子曰:“請問游是(16)”。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樂也(17),得至美而游乎至樂,謂之至人。”孔子曰:“願聞其方”。曰:“草食之獸不疾易藪,水生之蟲不疾易水(18),行小變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樂不入於胸次。夫天下也者,萬物之所一也(19)。得其所一而同焉,則四支百體將為塵垢(20),而死生終始將為晝夜而莫之能滑(21),而況得喪禍福之所介乎(22)!棄隸者若棄泥塗(23),知身貴於隸也,貴在於我而不失於變。且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夫孰足以患心!已為道者解乎此。”
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24),而猶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脫焉(25)?”老聃曰:“不然。夫水之於汋也(26),無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於德也,不修而物不能離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脩焉!”
孔子出,以告顏回曰:“丘之於道也,其猶醯雞與(27)!微夫子之發吾覆也(28),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

註釋4


(1)沐:洗頭。
(2)方將:正在。被發:披散開頭髮。干:使之乾燥。
(3)恕(zhé)然:木然不動,形體僵直的樣子。蟄,假借為蟄,蟄伏不動。
(4)便:借為屏,屏蔽之意,指孔子見老耿新休后之神態,覺得直接去不妥,蔽於隱處等待。
(5)眩:眼花。
(6)掘:同倔,獨立的樣子。
(7)物之初:物初生之渾飩空虛之境,即指大道。
(8)困:困惑。
(9)口辟:口開而不能合,大道是不可知不可言的。能心知、言說之道亦非其真。
(10)將:粗略,大略,莊子認為,道不可言,又不得不藉助語言表述,語言所表述之道,只是大略而已,並非道之大全。
(11)至陰:陰之極致,代表地之凝縮、精萃。肅肅:陰冷之氣。
(12)至陽:陽之極致,代表天之精革。赫赫:炎熱之氣。
(13)這句的意思是:陰冷之氣出自於地,而其根在於;炎熱之氣出自天,而根在於地。其中包含天地陰陽相反相生,物極必反思想。
(14)交通成和:天地陰陽二氣相互交通,勝負屈伸,?縕相盪,和合而生成萬物。
(15)或:誰,指自然天道。紀:綱紀。
(16)消息:消為消亡,息為生息。指大地萬物不斷消亡和生息的無窮過程。滿虛:即盈虛,指盈滿空虛的對應轉化過程,與消息義同。
(17)是:指自然、天道。宗:主。
(18)游是:是即老耿所說“物之初”,指空虛之道。孔子問游心於此之義。
(19)至美至樂:即是無美元樂,與道玄同之境界。
(20)方:道。指達於至美至樂境界之道。
(21)疾:擔憂、害怕,易:改變、改換。蒞(sǒu):水草叢生之沼澤。
(22)小變:小的改變,指生活地點遷移之類。大常:基本生存條件,如水草之類。
(23)胸次:胸中。
(24)所一:萬物共同生息之所。
(25)同:混同。與萬構混同合一。
(26)支:同肢。塵垢,比喻無用之廢物。
(27)滑(gǔ):亂。
(28)介:際、分際。
(29)隸者:指隸同於已之物,如官爵奉祿、財產之類。泥塗:泥土,比喻輕賤之物。
(30)孰:何。患心:憂心,使心憂。
(31)為道者:得道之人。
(32)假:藉助。至言:至道之言。
(33)脫:免。如老聃這樣德配天地之聖人,還要藉助至言修養心性,古之君子更不能兔於修養。
(34)汋(yuè):水澄澈透明。
(35)才自然:素質自然如此,未加修為。
(36)物不能離:聖人之德即天道無為,是不靠修習而自成的,此亦天地萬物所遵循,故物不能離。
(37)醯(xI)雞:醋變質生出的小飛蟲,為蠓之類。用以比喻極端渺小。
(38)微:沒有。發吾覆:揭開我之蒙蔽。

譯文4


孔子去見老聃,老聃剛洗完發,正在披散頭髮晾乾,木然而立不象一個活人。孔子蔽於隱處等待,過一會兒人見,說:“是我眼花呢?還是真的呢?剛才先生身體獨立不動象槁木,象遺棄萬物離開眾人而獨立自存的樣子。”老聃說:“我在神遊物初生之渾沌虛無之境。”孔子說:“這是何意呢?”老聃說:“心困惑於它而不能知,口對它開而不合不能言說。嘗試為你議論一下它的大略:地之極致為陰冷之氣,天之極致力炎熱之氣,陰冷之氣恨於天,炎熱之氣本於地。兩者相互交通和合而生成萬物,誰為這一切的綱紀而 又不見它的形體。消亡又生息,盈滿又空虛,一暗一明,日日改變,月月轉化,每日有所作為而不見其功效。生有所萌發之處,死有所歸往之地,始終相反沒有邊際,而不知其窮盡。沒有它,誰來作主宰啊!”孔子說:“請問神遊大道之情形。”老聃說:“能得神遊於此為至美至樂。能得至美而游於至樂,就叫作至人。”孔子說:“請問達於至美至樂之道。”老聃說:“食草的獸類,不擔憂更換沼澤地;水生的蟲類,不擔憂改換水。實行小的變化而未失去基本的生活條件,喜怒哀樂之情就不會進入心裡。至於天下,是萬物共同生息之所。得到共同的生息之氣而能混同為一,則四肢百體就將成為廢物,而死生終始也將如晝夜之更迭,不能混亂,何況得失禍福之所分際啊!遺棄隸屬於己之物如同拋棄泥土,這是知曉身貴於隸屬之物。知自身之貴又不失與變化俱往。而且千變萬化是未曾有終極的,又何必為此心憂!得道之人會理解此理的。?”孔子說:“先生之德與天地匹配,而還藉助至道之言以修養心性。古之君子誰又能免於修養呢!”老聃說:“不是這樣,水之於澄澈,是無為而才質自然如此的;至人之於德行,不須修養而成,萬物不能 離開它。就象天自然就高,地自然就厚,日月自然就明亮,何用修養啊!”孔子出來,把這些告訴顏回,說:“我對於道之認識,就如同醋瓮中的飛蟲般渺小!沒有先生揭開我之蒙蔽,我就不知道天地大全之理啊!”

原文5


莊子見魯哀公(1)。哀公曰:“魯多儒士,少為先生方者(2)”。莊子曰:“魯少儒。”哀公曰:“舉魯國而儒服(3),何謂少乎?”
莊子曰:“周聞之,儒者冠圜冠者(4),知天時;履句屨者(5),知地形;緩佩玦者(6),事至而斷。君子有其道者,未必為其服也;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為不然(7),何不號於國中曰(8):‘無此道而為此服者,其罪死!’”
於是哀公號之五日,而魯國無敢儒服者,獨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門(9)。公即召而問以國事,千轉萬變而不窮。莊子曰:“以魯國而儒者一人耳(10),可謂多乎?”
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1),故飯牛而牛肥(2),使秦穆公忘其賤,與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於心(3),故足以動人。
宋元君將畫圖(1),眾史皆至(2),受揖而立(3);舐筆和墨(4),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趨(5),受揖不立,因之舍(6)。公使人視之,則解衣般礴臝(7)。君曰:“可矣,是真畫者也。”

註釋5


(1)魯哀公為春秋末期人,莊子為戰國中期人,二人相距一百多年,不可能相見。此為寓言,非實錄。
(2)先生方:指莊子道家方術。
(3)舉:全。
(4)履,作動詞,穿。句:音矩,方形。屨(jǜ),葛、麻製成之單底鞋。泛指鞋子。地形,地理。
(5)緩:用五彩絲編成的帶子,用以系訣,佩玦(jué):環狀帶有缺口的玉飾品,殃與決同音,寓有能決斷之義。
(6)為其服:穿戴同樣服飾。
(7)百里奚:春秋時秦國大夫。原為虞國大夫,晉滅虞后被俘,作為陪嫁之臣送往秦國。后又出走楚國,為楚所執。后被秦穆公用五張羊皮贖回,稱五羖大夫,為秦穆公所重用,與蹇叔、由余等賢臣協助秦穆公建立霸業。不入心:不放在心上。
(8)飯牛:養牛。與之政:委以國政。
(9)有虞氏:虞舜。舜一心只想盡孝,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雖然他的父親和弟弟想方設法謀害他,想把他燒死在屋頂,壓死在井底,他都不忌恨。
(10)宋元君:即宋元公,名佐,春秋末期末君。畫圖:畫國中山川大地之圖畫。
(11)史:指畫師。受揖而立:受君命拜揖而立。
(12)舐(shì)筆:用唾潤筆。欲,以舌舔物。在外者半:指畫師甚多,屋裡已滿,外面還有一半。
(13)儃(tǎn)儃:舒緩閑適的樣子。趨:小步疾行。
(14)之舍,向館舍走去。
(15)解衣:脫掉上衣,般礴:盤腿而坐。贏:裸,赤著上身。

譯文5


莊子拜見魯哀公,哀公說:“魯國多懦學之上,很少有從事先生之道術的。”莊子說:“魯國儒學之士很少。”哀公說:“全魯國的人都穿儒者服裝,怎麼說少呢?”莊子說:“我聽說,儒者中戴圓帽的通曉天時,穿方形鞋子的懂得地理,佩戴五彩絲帶穿系玉塊的,事至而能決斷。君子懷有其道術的,未必穿戴那樣的服飾;穿戴那樣服飾的,未必真有道術。公一定以為不是這樣,何不號令於國中說:“‘不懂此種道術而穿戴此種服飾的,要處以死罪!’”於是哀公發布這樣命令,五天以後魯國沒有敢穿儒服的人。唯獨有一位男子,身穿儒服立在哀公門外。哀公即刻召見他以國事相問,干轉萬變發問也不能難住他。莊子說:“以魯國之大隻有一個儒者,可以說多嗎?”
百里奚不把官爵奉祿放在心上,所以養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記了他出身低賤,而委之以國事。虞舜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所以能感動他人。
宋元君要畫畫,眾位畫師都來了,受君命拜揖而立,潤筆調墨準備著,門外面還有一大半。有一位後到的畫師,舒緩閑適不慌不忙地走著,受命拜揖后也不在那站著,而往館舍走去。元公派人去看,見他脫掉上衣赤著上身盤腿而坐。元公說:“可以了,這位就是真正畫師。”

原文6


文王觀於臧(1),見一丈夫釣(2),而其釣莫釣(3);非持其釣有釣者也(4),常釣也(5)。
文王欲舉而授之政(6),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終而釋之(7),而不忍百姓之無天也(8)。於是旦而屬之大夫曰(9):“昔者寡人夢見良人(10),黑色而?(11),乘駁馬而偏朱蹄(12),號曰(13):‘寓而政於臧丈人(14),庶幾乎民有瘳乎(15)!’”諸大夫蹴然曰(16):“先君王也(17)。”文王曰:“然則卜之(18)。”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無它(19),又何卜焉!”
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無更(20),偏令無出(21)。三年,文王觀於國,則列士壞植散群(22),長官者不成德(23),螤斛不敢入於四境(24)。列士壞植散群,則尚同也(25);長官者不成德,則同務也(26);螤斛不敢入於四竟,則諸侯無二心也。文王於是焉以為大師(27),北面而問曰(28):“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應(29),泛然以辭(30),朝令而夜遁(31),終身無聞。
顏淵問於仲尼曰:“文王其猶未邪(32)?又何以夢為乎(33)?”仲尼曰:“默,汝無言!夫文王盡之也,而又何論刺焉(34)!彼直以循斯須也(35)。”

註釋6


(1)文王:周文王。臧:地名,在渭水邊。觀:巡察。此段寓言採取姜尚事迹,又按作者意圖加以改寫。
(2)釣莫釣:身子在釣魚,心不在釣魚上面。或言釣鉤上不放魚餌,意不在得魚。寓力無為之義。
(3)非持其釣:並非以持竿釣魚為事。有釣者:別有所釣,不在魚也。常釣:經常是這樣釣法,寓持守無為之常道。
(4)釋之:捨棄不舉用。
(5)無天:失去蔭庇、保護之意。文王把那個人看得德高如天,讓他掌政,就會使百娃得到蔭庇,保護。
(6)旦:早晨。屬:集合。
(7)昔者:夜裡。良人:善人,君子。
(8)(rán):同髯,兩頰上的長須。
(9)駁馬:雜色的馬。偏朱蹄:一蹄赤色。
(10)號:號令、命令。寓。託付。臧丈人:臧地之老者,即文土所遇之垂釣者。
(11)庶兒:差不多,大概。民與瘳(chōu):民可以解除病痛了。廖,病癒。
(12)蹴(cù)然:驚懼不安的樣子。
(13)先君王:指文王的父親季伍,季歷生時面黑而兩頰多須,喜乘雜色馬。經文王一說,眾人皆以為先王託夢。這樣舉用臧丈人,即渭水邊的垂釣人,就是祖宗之意,不可違背。
(14)無它: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不必占卜。
(15)偏令無出:行無為而治,一篇政令也未發出。偏,通篇。
(16)列士:各種各樣的士,如文士,武士等。壞植散群:植為培植朋黨之植,植又作主解,指朋黨之核心人物,文士、武士都依附於他,形成私人勢力,與國家作對,壞植散群即是使結黨營私之群體都解散,國家更統一。
(17)不成德:不建立個人之功德。
(18)斔(yù):又作庾,量器單位,六斛四斗為庾。斛(hǘ):量器單位十斗為斛。竟:同境。這句是說,各諸侯國所用量器標準不一,如果任各國商人帶不同量器入境,就會造成混亂和欺騙,故必使其不敢入境。
(19)尚同:境內無私黨,皆上同一於君主。
(20)同務:同以國事為務。
(21)大師:尊敬的老師。
(22)北面而向,古代君主坐北面南,臣立在君對面,現在文王站南面北。是對臧丈人的尊重。
(23)昧然:猶默然,沉默不語。
(24)泛然;淡漠無心的樣子。
(25)朝令夜遁:早上還接受文王指令,晚上就逃走了。
(26)猶未:還未足以取信。
(27)伺以夢為:何必要假託於夢呢。
(28)盡之:做得很完善。
(29)刺:譏刺。
(30)斯須:頃刻之間。循斯慚:在短暫時間內順應眾心罷了。

譯文6


周文王去臧地巡視,看見一位釣魚的老者,身在釣魚,心不在釣魚上。他並非以持竿釣魚為事,而是別有所釣,他經常就是這樣釣法。文王想舉用他,把國事交他治理,又擔心大臣和父兄輩族人不肯相安;想最後捨棄此人,又不忍心讓百姓們得不到善人的庇蔭。於是就在清晨集合他的大夫們說:“昨天夜裡我夢見一位好人,面黑兩頰長滿長須,騎的雜色馬有一隻蹄子是赤色,命令我說:‘託付你的國事給臧地老者,差不多民就可以解除病痛了!’”諸位大夫驚懼不安他說:“這是先君王季歷啊!”文王說:“讓我們占卜一下吧。”諸位大夫說:“先君之命令,王無可懷疑,又何必占卜。”於是就迎接臧地老者,授給國事。這個人掌政,以往典章法令沒有更改,一篇新政令也未發出。三年之後,文王巡視國內,則見各種文士武士結成的私黨都散掉了,官長們也不建立個人功德,標準不一的量器也不敢進入國境之內。文士武士們的私黨散掉,則上同於君主;官長不建立個人功德,則能同以國事 為務;標準不一的量器不入境,則諸侯們也就沒有二心了。文王於是把臧丈人當作者師,北面而立請教說:“這佯的政事可以推行於天下嗎?”臧丈人默然不回答,淡漠無心地告辭而去,早晨還接受文王指令,晚上就逃走了,終身沒有消息。顏淵問孔子說:“文王還不足以取信於人嗎?何必要假託於夢呢?”孔子說:“別作聲,你不要說了!文王已經作得很完美了,你又何必議論譏刺呢!他只是在短暫時刻順應眾人罷了。”

原文7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1),引之盈貫(2),措杯水其肘上(3),發之,適矢復沓(4),方矢復寓(5)。當是時,猶象人也(6)。伯昏無人曰:“是射之射(7),非不射之射也(8)。嘗與汝登高山,履危石(9),臨百仞之淵(10),若能射乎?”
於是無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11),足二分垂在外(12),揖禦寇而進之。禦寇伏地,汗流至踵(13)。伯昏無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14),神氣不變(15)。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16),爾於中也殆矣夫!”

註釋7


(1)列禦寇:即列子。見《逍遙遊》注和《列禦寇》諸篇,伯昏無人:虛擬之人名,又見《德充符》篇。
(2)引之:拉弓弦。盈貫:弓拉滿,箭頭已靠近弓背。
(3)措:放置。
(4)適矢復沓(tà):言箭射出后,又有第二隻搭於弦上。適,往;沓,合。
(5)方矢復寓:剛剛發射一矢,復有一矢寄於弦上。言其一只接一隻,連續發射。寓,寄。
(6)象人:木雕泥塑之人,形容其精神高度集中,身體紋絲不動的樣子。
(7)射之射:有心於射的射法。無射之射:無心之射的射法。
(8)背逡巡:背對深淵卻退。逡巡,卻退。
(9)垂:懸空。後退至懸崖深淵邊,腳下有三分之二懸空於石崖之外,驚險至極。
(10)揖:揖請。進:讓。這句是說,讓列禦寇退到相同位置表演射箭。
(11)踵:腳跟。這句意思是嚇得冷汗流到腳跟,可見驚駭之極。
(12)窺、潛:皆為探測之意。黃泉:地下之泉水。比喻地底極深暗處。
(13)揮斥:縱放自如。八極:八方。
(14)怵然:驚懼的樣子。恂目:心驚目眩。志:意。
(15)中:心,即精神。殆:疲睏。

譯文7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表演射箭,把弓拉得滿滿的,放一杯水在左肘上,發射出去,箭射出后又有一隻扣在弦上,剛剛射出又一隻寄在弦上,連續不停。在那個時候,他就象一個木偶一般紋絲不動。伯昏無人說:“這是有心於射的射法,不是無心之射的射法。嘗試和你登上高山,踏著險石,對著百仞深淵,你能射嗎?”於是伯昏無人就登上高山,腳踏險石,背對著百們深淵向後卻退,直到腳下有三分之二懸空在石外,在那裡揖請列禦寇退至相同位置表演射箭。列禦寇驚懼得伏在地上,冷汗流到腳跟。伯昏無人說:“作為至人,上可探測青天,下可潛察黃泉,縱放自如於四面八方,而神情沒有變化。現在你有驚恐目眩之意,你於精神已經疲睏了!”

原文8


肩吾問於孫叔敖曰(1):“子三為令尹而不榮華(2),三去之而無憂色(3)。吾始也疑子,今視子之鼻間栩栩然(4),子之用心獨奈何?”
孫叔敖曰:“吾何以過人哉!吾以其來不可卻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為得失之非我也,而無憂色而已矣。我何以過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5)?亡乎我(6);在我邪?亡乎彼。方將躊躇(7),方將四顧(8),何暇至乎人貴人賤哉(9)!”
仲尼聞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說(10),美人不得濫(11),盜人不得劫,伏戲、黃帝不得友(12)。死生亦大矣,而無變乎己,況爵祿乎!若然者,其神經乎大山而無介(13),入乎淵泉而不濡(14),處卑細而不憊,充滿天地,既以與人(15),己愈有。”
楚王與凡君坐(1),少焉,楚王左右曰凡亡者三(2)。凡君曰:“凡之亡也,不足以喪吾存。夫‘凡之亡不足以喪無存’,則楚之存,不足以存存(3)。由是觀之,則凡未始亡而楚未始存也。”

註釋8


(1)肩吾:隱者之名,見《逍遙遊》、《大宗師》篇,孫叔敖:春秋時期楚國令尹,曾在哪之戰中,輔助楚莊王大勝晉軍,還組織興建一些水利工程,是楚國著名政治家。《左傳》、《史記》等書有記載。
(2)令尹:楚國最高的軍事行政長官,相當於中原各國的執政和後來的宰相。榮華:昌盛顯達之意。
(3)三去之:三次被免職。
(4)疑子:對孫叔敖是否真能作到毀譽不動,寵辱莫驚有所懷疑。
(5)鼻間:指呼吸,莊子認為,人的情緒變化可從鼻孔呼吸粗細均勻通暢與否窺測端倪。栩(xǔ)栩然,輕鬆歡暢的樣子。
(6)卻:推動、推辭。
(7)得夫非我:官職奉祿榮華富貴之得失,皆為身外之物。非我所有,故不喜不憂,不以得失為意。
(8)其:指榮華顯貴,彼:指令尹。這句的意思是:不知榮華顯貴是在令尹,還是在自身。
(9)亡:無。這句是說,如果榮華顯貴在令尹,則於我無涉。如在我,則與令尹無涉。
(10)方將:正在。躊躇:住足沉思的樣子。
(11)四顧:瞻顧四方之事,以求做好職分內之事,無暇其他。
(12)不得說:不能說服他。言其信念堅定,不為言辭所動。
(13)美人:美色。不得濫:不能使之淫亂。言其清心寡欲,不為聲色所移。
(14)伏戲:即伏棲氏。此二句是說,強暴不能使之屈服,帝王也不能籠絡親近。
(15)介:通界,界限,障礙。
(16)濡(rú):沾濕。
(17)卑細,貧賤。憊:疲睏。
(18)既:盡,此句語出《老子》:“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意思是與人可以擴充德行,充實自性,故言愈有。
(19)凡:國名,周公之後。《春秋》隱公七年:“王使凡伯來聘。”說明當時凡國尚存,後來被滅。其故址在今河南輝縣西南。凡亡后,凡君流亡至楚,作寓公。
(20)三:三次或屢次之意。這句意思是楚上左右之臣見王與亡國之君共坐,以為不妥,多次提請王注意。
(21)不足以存存,不足以現實之存在為存。言存亡以道不以國,國亡而道存,未嘗亡也;國存而道亡,未嘗存也。

譯文8


肩吾問孫叔敖說:“您三次作令尹而不昌盛顯達,三次被免職也沒有憂愁之色。我開始時對此懷疑,現在見您呼吸輕鬆歡暢,您的心裡是怎樣想的呢?”孫叔敖說:“我哪有什麼過人之處啊!我認為它既然來了就無法推辭,它去了也無法阻止,我認為官職奉祿之得失非我所有,失去了而無憂愁之色而已。我哪有什麼過人之處啊!況巨不知榮華顯貴是在於令尹呢,還是在我自身?如果是在於令尹,則於我無涉;如果在我自身,則於令尹無涉。那時我正在駐足沉思,顧及四面八方之事,哪有工夫顧及到個人的富貴和貧賤哪!”孔子聽后說:“古時候的真人,智者不能說服他,美色不能使之淫亂,強盜不能強制他,伏犧、黃帝這樣的帝王也不能寵絡親近他。死生也算得上大事了,也不能使自己有所改變,何況是官爵奉祿之得失呢!象這樣的人,他的精神歷經大山而無障礙,入於深淵而不沾濕,處於貧賤而下疲睏,充滿大地之間,盡數給予別人而自己更富有。”
楚王和凡國之君共坐,過一會兒,楚王左右之臣多次來講凡國已經滅亡了。凡國之君說:“凡國滅亡,不足以喪失我之存在。而凡國之滅亡既不足以喪失我之存,而楚國之存在也不足以存在為存。由此看來,則凡國未曾滅亡而楚國未曾存在。

題解


田子方是篇首的人名。全篇內容比較雜,具有隨筆、雜記的特點,不過從一些重要章節看,主要還是表現虛懷無為、隨應自然、不受外物束縛的思想。
全文自然分成長短不一、各不相連的十一個部分,第一部分至“夫魏真為我累耳”,通過田子方與魏文侯的對話,稱讚東郭順子處處循“真”的處世態度。第二部分至“亦不可以容聲矣”,批評“明乎禮而陋乎知人心”的作法,提倡體道無言的無為態度。第三部分至“吾有不忘者存”,寫孔子對顏淵的談話,指出“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要得不至於“心死”,就得像“日出於東方而入於西極”那樣地“日徂”;所謂“日徂”即每日都隨著變化而推移。第四部分至“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借老聃的口表達“至美至樂”的主張,能夠“至美至樂”的人就是“至人”;怎樣才能“至美至樂”呢?那就得“喜怒哀樂不入胸次”而“游心於物之初”。第五部分至“可謂多乎”,寫了一個小寓言,說明有其形不一定有其真,有其真也就不一定拘其形。第六部分至“故足以動人”,指出應當爵祿和死生都“不入於心”。第七部分至“是真畫者也”,寫畫畫並非一定要有畫畫的架勢。第八部分至“彼直以循斯須也”,寫臧丈人無為而治的主張。第九部分至“爾於中也殆矣夫”,以伯昏無人凝神而射作比喻,說明寂志凝神的重要。第十部分至“己愈有”,寫孫叔敖對官爵的得失無動於衷;餘下為第十一部分,寫凡國國君對國之存亡無動於衷;兩個故事都說明,不能為任何外物所動,善於自持便能虛懷無己。

出語驚人


“敬其父不兼其子”

田子方是孔子弟子子貢的學生,道德學問聞名於諸侯,魏文侯慕名聘他為師,執禮甚恭,可田子方依然一副名士派頭。有一次,太子子擊入宮覲見魏文侯,侍坐諸臣見太子上殿,紛紛起立致禮,唯獨田子方傲然而坐。魏文侯見狀有些不悅,左右見了,紛紛責備田子方無禮。田子方說:“昔日楚恭王禮敬天下名士,素有陳規:‘敬其父者不兼其子’,如硬要門客也以主公禮敬奉少主人,必會使有才華之士為之卻步,如此舉措豈非對魏國不利?”一席話說得眾人無不信服,魏文侯也轉怒為喜。
有一天,魏文侯同田子方一同飲酒賞樂,文侯對田子方說:“先生,今日鐘聲似乎不大協調,高音部分過高,先生以為如何?”田子方笑而不答,魏文侯迷惑不解,問:“先生何以發笑?是寡人說得不對嗎?”田子方稽首為禮說:“臣聽說,為君者致力於辨官,不著意辨音。今天主公著意辨音,臣擔心會削弱對滿朝文武的識辨。”魏文侯肅然起敬,稽首相謝說:“先生說的是!”

考驗太子,用心良苦

過了些日子,鎮守中山的太子子擊回都述職,在朝歌遇到田子方,由於父親非常敬重田子方,太子也避讓於路旁,並下車向田子方敬禮。田子方乘於車上,傲然而過,不予答禮。子擊畢竟貴為太子,對此十分氣憤,心想:你田子方再尊貴,不過是個門客,怎可如此無禮?想到這裡,便大聲說:“是富貴者有資格傲慢看不起人,還是貧賤者有資格傲慢看不起人?”言下之意:你田子方不過是個貧賤者而已。
其實,田於方數次怠慢太子是有良苦用心的:魏文侯禮賢下士,言聽計從,他早已立誓要為魏國的強盛竭盡全力。然而他看得很清楚,眼下魏國雖國勢穩健,但卻危機四伏,東邊是強盛的齊國,北邊是勇武的趙國,南邊是不甘寂寞的韓國、楚國,西邊則是虎視眈眈的秦國。只要國內稍有風吹草動,周邊敵國馬上會向魏國下手。魏國如要生存、發展,只有上下一心,勵精圖治,現在魏文侯賢明信達,官民歸心,列國震懾,一旦文侯撒手,這局面是否能保得住呢?出於這種考慮,所以不斷考察太子的品行,鍛煉他的德性。

貧賤者可以驕傲待人

田子方望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太子,緩緩回答說:“真正有資格可以傲慢看不起人的,只能是貧賤者。富貴者怎麼敢傲然待人呢?”這個回答大出太子的意外,不由使他瞪大了雙眼。田子方繼續說:“一國之君如果傲然待人,就會失去人心,國家必定不保;大夫如傲然待人,就會失去支持,引起家臣作亂,導致祖業毀棄。這方面的例子已比比皆是。反觀貧賤者,無家無業,四海飄泊,言語不見用,處境不合心,就可一走了之,如脫鞋一樣。貧賤者難道還怕失去貧賤不成?”
太子聽完這番話,頓時如醍醐灌頂,以前父親對他講的許多政治道理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他恭恭敬敬地對田子方行了三個禮,然後離去。田子方對太子這種特殊的教育方式,真是收到了成效。

故事


田子方、段干木等都出於子夏之門,為孔子的再傳弟子,《史記》、《淮南子》、《說苑》等書都記載了魏文侯拜田子方、段干木為師的事迹。魏文侯一次與田子方飲酒,席間樂人奏鍾樂,他聽出鐘聲不協,指出左邊音高。田子方因此批評他不該將心思才智用於音樂,而應當專心致力於治理國家,並嚴肅地指出:“君今審於聲,臣恐君之聾於官也。”魏文侯虛心地接受了田子方的批評。魏文侯之子也常受教於田子方,曾將田子方所說的富貴者不能驕人的話告訴了魏文侯,魏文侯感嘆地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哪能聽到這樣的賢者之言。

史學價值


簡介

古史辯學派的黃方剛曾考證,《莊子》中的歷史人物關係,可能者達七十九條之多,這個重要結論最近又被陳鼓應先生重新年提起。實際上,不只是歷史人物的行輩關係,而且歷史人物的姓字、鄉里、時代、行蹤等方面的記載,也十之八九是可信的。

違悖史實者

《田子方》:“莊子見魯哀公…………”
屬杜撰或誤記。考《田子方》一條,子活動的年代哀公死相雲一百五十年左右,莊子絕不能絀儒生於哀公之前。
《田子方》載孔子稱譽孫叔殲為“古之真人”,可見二人年代確不相及。,疑“魯哀公”為抄誤。

史據可證,絕無紊亂者

《田子方》:“顏淵問乎仲尼曰……”

史據不足,但前後一貫者

《田子方》:“肩吾問於孫叔敖……”
《田子方》:“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
《田子方》:“孔子見老聃……”
“東郭子”(《知北游》)一條,年代上跡無抵觸,東郭子也就是田子方的老師東郭順子,當魏文侯時與田子方共同居魏,魏文侯死於公元前386年,而魏惠王后元元年左右(即公元前335年左右),莊子往梁時,東郭或已忻逾八十,然則二人曾見過面,卻是可能的。
《田子方》云:“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這幾條皆與老聃諸條,老聃當與孔子同時或略早。

史據不足,尚待考訂者

《田子方》:“田子方侍坐於魏文侯……”
《田子方》:“溫伯雪子適齊,舍於魯……”
漢書》說子方為貢門人,韓愈說子方為夏門人,《莊子》則載子方自謂是東郭順的門人(見《田子方》一條)。

作者


資料

莊子(約前369年—前286年),漢族。名周,字子休(一說子沐),後人稱之為“南華真人”,戰國時期宋國蒙(今安徽省蒙城縣,又說今河南省商丘縣東北民權縣境內)人。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是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學思想的繼承者和發展者,先秦莊子學派的創始人。他的學說涵蓋著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還是歸依於老子的哲學。後世將他與老子並稱為“老莊”,他們的哲學為“老莊哲學”。

思想

他的思想包含著樸素辯證法因素,主要思想是“天道無為”,認為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他認為“道”是“先天生地”的,從“道未始有封”(即“道”是無界限差別的),屬主觀唯心主義體系。主張“無為”,放棄一切妄為。又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因此他否定知識,否定一切事物的本質區別,極力否定現實,幻想一種“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主觀精神境界,安時處順,逍遙自得,倒向了相對主義和宿命論。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反對一切社會制度,擯棄一切文化知識。

主張

莊子主張“天人合一”和“清靜無為”。他的學說涵蓋著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精神還是皈依於老子的哲學。莊子曾做過漆園吏,生活貧窮困頓,卻鄙棄榮華富貴、權勢名利,力圖在亂世保持獨立的人格,追求逍遙無恃的精神自由。對於莊子在中國文學史和思想史上的重要貢獻,封建帝王尤為重視,在唐開元二十五年莊子被詔號為“南華真人”,後人即稱之為“南華真人”,被道教隱宗妙真道奉為開宗祖師,視其為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莊子》一書也被稱為《南華真經》。其文章具有濃厚的浪漫色彩,對後世文學有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