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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孩子
薩爾曼·拉什迪創作的長篇小說
《午夜的孩子》是印裔英國作家薩爾曼·拉什迪創作的長篇小說。1947年8月15日午夜,當零點的鐘聲敲響,印度即宣告獨立,主人公薩里姆・西奈也在這一特殊時刻降生。同時在全印各地出生並存活的五百八十一個嬰兒,都成了具有特異功能“午夜的孩子”。
該小說以20世紀的印度為歷史背景,講述了以薩里姆為中心的家族的興衰,是一部宏大的家族史詩。呈現了殖民時期和后殖民時期印度形形色色的各個社會階層。拉什迪試圖通過探討主人公的個人命運及其家族史來審視印度民族苦難的經歷。
1981年,拉什迪憑藉《午夜的孩子》,獲得英國小說“布克獎”,多年以後,該書又在為紀念布克獎 25周年的評選中當選“25年來最佳小說布克獎”。
在1947年8月15日零時,印度獨立后的首任總理尼赫魯向全國宣布:一個獨立的新印度誕生了。就在零時至1 時之間,印度共出生了1001個嬰兒,其中活下來的有581人,這些與新國家同時誕生的孩子就是“午夜的孩子”。由於他們誕生於這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時刻,他們都獲得了某些神奇的法力,其法力的大小與出生時同零時的距離成反比,離零時越近的法力越大。兩個離零時最近的在孟買誕生的嬰兒,一個是主人公薩里姆,另一個名叫濕婆。富有戲劇性的是,接生護士一時衝動下調換了同一產房出生的這兩個嬰兒,從而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一個信奉基督教的英國殖民者,同一個街頭賣唱的印度教歌女苟合的私生子被抱進了穆斯林富商家,取名為薩里姆;而一個富有的穆斯林家庭的男嬰則進入了信印度教的窮苦百姓家,即濕婆。這一陰差陽錯,完全攪渾了兩個孩子的血緣和宗教文化身份。這兩個孩子都神通廣大,薩里姆有通靈術,能夠深入到別人的思想之中,他每天午夜還能夠把所有午夜出生的孩子的靈魂召集到一起開會。這些來自不同宗教文化背景的孩子的聚會,可以看作是印度獨立后社會的縮影。
而濕婆的膝蓋則強大無比,他從小在惡劣的環境中生長,信奉暴力。總理尼赫魯為薩里姆的出生寫給他的賀信說:“你是青春永駐的古老印度的最新繼承者。舉國上下都會密切關注你的生活;因為在某種意義上,它是‘我們’大家的鏡子。”薩里姆主張人生應該有意義,生活應該有目的,他試圖把午夜的孩子團結起來,把印度建設成為理想國土。但現實卻給予他一次次的打擊。最後他自己未老而走向衰亡。
《午夜的孩子》以印度次大陸為背景,涉及到殖民統治、印巴分治及印度獨立后各種大大小小的歷史事件。拉什迪並沒有按傳統的方式敘述,而運用魔幻現實主義結合戲仿的手法解構殖民者書寫的印度歷史,構建新的印度歷史。
在印度歷史長河中,殖民統治時期是重要的一環。這一時期是印度政治、經濟、文化變動最激烈的時期。為了維護自身在印度的利益,殖民者在印度推行土邦制的“分而治之”並傳輸西方文化。西方思想文化在印度的傳播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衝擊了印度本土文化,但也促進了知識分子對印度傳統文化的反思。面對同樣的歷史,東西方有各自不同的見解。殖民者聲稱是他們發現了印度,並創造了一個對他們沒有威脅的想象中的印度。殖民者在當地修鐵路、建工廠和學校,向印度人民滲透西方文明,打破了印度的閉塞和落後。殖民者在對印度統治的過程中為維護既得利益有意對印度實行分而治之,為印度的分裂埋下了隱患。為鎮壓反抗的印度人民,殖民者甚至不惜以武力手段來解決。
1942年爆發了抵制“分裂印度”和反殖民的群眾性運動。殖民者離開印度后導致了印度獨立后的意識形態真空。這種普遍性意識的缺失使國家陷入持續的政治動亂。各種政治力量為了自身利益重新書寫國家歷史,強加給民眾一個集權的、均質的政治理想。印度的獨立,標誌一個全新印度的誕生。尼赫魯曾指出要走第三條道路,建立一個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共存的沒有矛盾的國家。尼赫魯政府也在努力實踐著這個目標。這段歷史是值得印度人民驕傲的歷史。英迪拉·甘地以她雷厲風行的鐵腕手段登上政治舞台,開始了她新的政治生涯。1975年甘地夫人為了鞏固政權,頒布了緊急狀態法,在緊急狀態期間把無限的權力集中在自己政黨手中,印度的民主進程就此打住。
《午夜的孩子》小說橫貫印度獨立前後60年的歷史,從薩利姆的祖父親眼目睹朴連瓦拉園大屠殺,到他父親的財產被印度教徒的暴力組織燒毀,再到薩利姆親身經歷的中印邊界衝突、印巴戰爭、甘地夫人頒布緊急狀態法,從克什米爾到孟買,從卡拉奇到達卡,印度的習俗、政治、宗教信仰、友情和仇恨、和平和戰爭相互交融,可以說是印度現代社會的圖景再現。
薩里姆
薩里姆於1947年8月15日午夜零時至一時之間出生,他們都獲得了神奇的法力。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命運就與國家緊密相連。為了激發其秉承的天賦,完成生來肩負重大的歷史責任。在嬰兒時期,薩里姆就有一段加速的成長曆程:“這孩子會不會具有某種神奇的力量,使與他直接有關的時間跑得飛快,因此母親和保姆兩人總是來不及做完需要乾的事情,而娃娃呢以一種顯然是瘋狂的速度成長。她撫今追昔,做著這種白日夢,也就沒有注意到我的問題。後來,她總算將這種想法丟到腦後,向自己解釋說我只是個好端端的大塊頭嬰兒,胃口大,長得快。”薩里姆的新陳代謝十分旺盛,用過的尿布不計其數,他的加速發育令母親阿米娜驚訝不已,母親幾乎可以用肉眼看出他一天比一天大。加速的生命使得薩里姆在30歲之前就見證或參與了印巴分治、甘地遇刺、中印邊界衝突、緊急狀態法實施、孟加拉戰爭等南亞次大陸的一系列重大事件,經歷了被父親冷落的痛苦、與妹妹銅猴兒不倫之戀的折磨,遭受了戰爭帶來的失憶、性無能。
薩里姆和女巫婆婆帝結婚但拒絕同房,因為薩里姆沒有生殖能力。女巫婆婆帝用魔法召喚來“午夜的孩子”濕婆,“午夜的孩子”濕婆在印巴戰爭中立下戰功,成為民族英雄。女巫婆婆帝懷上濕婆的孩子。1975年英迪拉夫人推行城市美化計劃欲剷除貧民窟,薩里姆在貧民窟被抓,雖然後來薩里姆被放出來,又找到雜技藝人和兒子的下落,女巫婆婆帝已死。他帶兒子回到孟買,留在瑪麗的酸辣醬廠幫她管理工廠,並同博多結婚,不堪重負的身體正處於分崩離析之中,從皮膚上出現的裂縫一直蔓延到骨頭,從里往外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加速的生命讓他年紀輕輕就行將就木,最終在31歲時的午夜碎成大約六億三千萬個微粒,如同塵土飄散般消失在空中。
濕婆
原本屬於富人階層的濕婆卻被剝奪了一切,成為浪蕩街頭的小混混。濕婆有著“強有力的”膝蓋,“在採取行動時,佔有無可否認的優勢”。這對“奪命的”、“無情的”膝蓋使濕婆總與毀滅聯繫在一起,使人們無止境地陷入謀殺、貪婪的戰爭。他在首都灑的種,足夠組成一支街頭游童大軍。在街頭近似“苦行”的艱辛生活中,濕婆成為一個憤世嫉俗、性格暴戾的人。濕婆始終扮演薩利姆的“對手”——一個揮之不去、伺機作亂的影子人物。
主題思想之一:帝國主義,並沒有以殖民者的離場得到消解
《午夜的孩子》再現了殖民者在權利移交后未終結的帝國主義懷舊情愫。該小說大部分章節都敘述與印度相關的事情,只有少數章節涉及了西方文化,但這在殖民話語中恰恰是不可忽視的。
該小說中英國統治者在準備離開他們的殖民地時,也不忘施加影響於被殖民者。作品在描述印度獨立后的情景的同時,也交代了英國殖民者代表之一梅斯沃德在其印度宅邸的告別時光:當蒙巴頓伯爵在1947年6月4日宣布交接印度時,薩利姆的父母正趕去孟買,他們也捲入了“權利的交接”——梅斯沃德宮殿的購買遊戲中。當英國政府把主權交接給印度人時,即將離開的英國殖民者,通過賣宅邸給印度人來“交接權利”。“征服者的房子,落馬式豪宅,在兩層樓高的奧林匹斯山上建造的三層樓的天神住所,是個小小的吉羅娑。”山莊的每一棟房子都以歐洲著名宮殿命名——凡爾賽別墅、白金漢別墅、埃斯科里亞爾別墅和逍遙別墅等,帝國主義意識形態的宗主國情結顯而易見。梅斯沃德認為,他自己的房產要賣給“合適的人”,而這些合適的人中,西奈一家是印度商業界的代表,電影大亨和賽馬場主霍米·卡特拉克是娛樂界的代表,易卜拉欣老頭代表著遊手好閒的富人,物理學家杜巴西代表科學技術界人士,空軍飛行員薩巴爾馬提司令則是軍事界的代表。梅斯沃德希望藉此保留英國統治的帝國主義傳統,不難看出,帝國主義,並沒有以殖民者的離場得到消解,同時,宗主國文化對殖民地文化的傷害也並未因殖民者的離場而終止。
從房子售賣的條件中,可以看到,殖民者如何通過強加英帝國文化從而達到繼續控制印度的目的。梅斯沃德低價出售山莊給印度人的前提是兩個賣房附加條件:“一是這幾幢房子必須連同裡面的所有東西一起買下,新房主必須將內部的一切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二是實際移交時間為8月15日午夜。”這兩個條件讓印度買家的生活里,無不充斥著帝國的影子。代表印度中產階級的新住戶不得不住在有著吊扇、白人嬰兒圖片、柔軟的床墊這些歐式傢具的房子里。不久,正如梅斯沃德所期待的那樣,最初抵制他的賣房附加條件的印度居民們,已經逐漸延續了諸如雞尾酒會之類的英國人的生活習慣,獨立前後的西奈一家正處於西方價值觀的內化過程之中,他們的印度身份也隨之而改變,這些住在英式住宅里的印度人象徵性地承載了英國文化。
作為在英國統治下完全屬於“他者”的印度,在獨立日來臨之際面臨分裂的狀態。拉什迪不僅藉此呈現了東西方文化的碰撞,而且暗示了在政治上,印度在英國統治下對獨立和民主的追求在某種意義上延續了西方形式的政府,進而揭示帝國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偽裝。
梅斯沃德莊園里的所有物品,不僅是英國殖民者的象徵,而且是強加在被殖民者身上的殖民模仿,據此不難看出,拉什迪對西方帝國傲慢的批判。通過模仿殖民者的行為,被他者化的被殖民者會產生如殖民者般處於優越地位的“幻覺”,這也是帝國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裡的一種偽裝現象。
作為殖民者代表的梅斯沃德,他自認為優越於被殖民者,把被殖民者視為“他者”的觀點,顯示了帝國主義的傲慢。交接前梅斯沃德作了這樣的評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好好的政府,統治了幾百年,突然一下子滾蛋了。你得承認‘我們’也幹了不少好事,給你們修路。學校、鐵路、火車、議會制度,這都是些好事情。泰姬陵都快要倒了,還是英國人修復的。現在呢,突然一下子要獨立了。七十天內回國,‘我’本人是堅決反對的,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基姆認為這一段與世紀吉卜林“白人的負擔”一說不謀而合,白人自認為把體面的文明,帶給了無知的殖民地人民。由此不難看出,宗主國文化對殖民地文化造成的不可逆轉的傷害,也隱含著東方主義的視角。
主題思想之二:帝國主義歷史版本的反敘述
淪為英國殖民地后,印度的歷史毫無意外地披上了“殖民主義”色彩,官方歷史被納入西方的話語體系中,因此重新書寫從殖民者的統治中解脫出來的印度現代史,成為後殖民印度面臨的迫切問題。拉什迪在《午夜的孩子》小說中,試圖揭示帝國主義對殖民地歷史的歪曲和虛構,建立與之相悖的反敘述,把顛倒的歷史重新顛倒過來,從而為重寫歷史做出了貢獻。
拉什迪呈現了一個混雜的歷史版本。自稱戴上了“歷史的枷鎖”的薩利姆希望“咽下”印度歷史的全部,該故事中其個人家族史混雜著印度歷史,“‘我’的家族史中滿是這種歷史的巧合”:他出生於印度結束被英國殖民那一刻,而每次國家發生大事,薩利姆都相應遭受暴力,如薩利姆失去一個手指、薩利姆被父母強制實施鼻竇炎手術導致他失去心靈感應術、在緊急狀態時期被做絕育手術,薩利姆遭遇的種種身體畸形和暴力跟歷史事件形成巧合:印巴分裂、語言暴動、中印戰爭、國家進入緊急狀態。
拉什迪像用糖、鹽、醋、辣椒、水果等攪拌酸辣醬一般“攪拌”歷史,印度獨立、印巴戰爭、語言暴動、甘地等歷史宏大敘事穿梭在印度神話、電影、巫術、街頭文化、腌菜、貧民窟等日常生活中,讓社會不同階層——國家領導人、貧民窟的居住者、男性、女性——的聲音出現在故事中,這種碎片性質的歷史,在某種意義上解構了殖民時期的以殖民者的西方視角建構的官方歷史,各種官方的關於真理的權威說法,也隨著殖民帝國在印度的瓦解而灰飛煙滅。拉什迪試圖建構的是批判性歷史書寫模式,是政治及社會主流歷史與被湮沒及壓抑的聲音的混雜,即對過去的另一種解讀——“事實可能是”又一版本。
賽義德或是暗示話語的權利,是統治者的統治工具,並利用話語權利塑造屬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拉什迪認為,集權主義政府必會剔除關於真相的另一個版本,而《午夜的孩子》就是這“另一個版本”。談到《午夜的孩子》時拉什迪認為:“‘我的’印度只是一個版本,僅是在成千上萬個可能版本中的一個版本。”薩利姆有時是個不可靠的敘述者,薩利姆個人版本的歷史與官方歷史記錄的“真相”出現不吻合:如意識到記錯了甘地被暗殺的時間,卻不願意更正這個錯誤——“在這些章節里,甘地被暗殺的時間出錯了。但‘我’說不出這些事件發生的真正次序;在‘我’的印度里,甘地會繼續死在錯誤的時間”;薩利姆甚至把自己的10歲生日跟1957年的大選時間弄反了,薩利姆的歷史是個人化的歷史,拉什迪對歷史的重寫夾雜著對官方歷史的質疑——“該小說在某種意義上否定了官方的政治版本的歷史”。
敘述模式
拉什迪採用非線性敘述模式處理時間與空間,時間可以加速前進,空間界限被打破,現實、幻覺、夢境混淆在一起,甚至生死之間也不再有絕對的界限。該小說中的女性形象籠罩在魔幻色彩之中,展現出特有的奇特與神秘。該小說擴展了時間的維度,加速的時間造就了滄桑的意味。主人公薩里姆的母親阿米娜中年懷胎,在姨媽艾利雅的報復下她的時間加速前進,身體迅速衰老:“她這個四十多歲的人一天比一天胖,幾乎要給壓垮了。懷孕第二個月時,她的頭髮全白了。到了第三個月,她的臉皺里皺巴,像只爛芒果。到了四個月時,她已經像個老太婆一樣,滿臉皺紋,臃腫不堪,腳上又長出了雞眼,臉上不可避免地滿是汗毛。她似乎又一次周身籠罩在一團恥辱的濃霧中,彷彿是像她這樣一個老態龍鐘的女人還懷上孩子,真是丟人現眼。”這一段可怕的時間加速過程,將阿米娜從風韻猶存的婦女,一下轉變為風燭殘年的老人,對她產生了毀滅性的影響,渲染出了緊迫慌亂的氛圍,預示著接下來的印巴戰爭將急劇摧殘人民的身心,讓讀者感受到時間的滄桑,歷史的殘酷。
該小說打破了空間的界限,不同空間的交叉創造出引人入勝的奇迹。外婆納西姆能夠闖入他人的夢境,在不同的夢境中隨意穿梭。納西姆與外公阿齊茲賭氣沉默后並未中斷與外界的交流,她在睡夢中闖入了女兒們的夢境:在二女兒穆姆塔茲的夢境中,看到她與藏在地板下的胖詩人納迪爾汗墜入愛河;在小女兒艾姆拉爾德的夢境里無意中又進入了另一個夢,發現小女兒意中人佐勒非卡爾少校最大的志向,是有朝一日能在豪宅中舒適地泡澡,而艾姆拉爾德的志向要高遠得多。納西姆也進入了她丈夫的夢境,看到他肚子上有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猜想到他已經不愛自己了,並預見了他的死亡。母親的本能讓納西姆渴望了解女兒們的心事,妻子的直覺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丈夫的思緒,保持沉默的納西姆,只有通過闖入他們的夢境悄然地得知這一切。不同夢境的交織,滲透出生命的真實歷程,虛實之間盡顯“變現實為虛幻而不失其真”的意境。
非線性的空間模式,巧妙地將現實與魔幻交織在一起,打破主客觀世界的界限,創造出一個詭秘的夢幻世界。魔術師女巫帕華蒂締造了神奇的雙重空間。帕華蒂出生於在午夜之後第七秒鐘,是法力高強的午夜孩子,天生懂得戲法、巫術的真諦。孟加拉戰爭結束時,她將喪失記憶的薩里姆,裝進有蓋的大藤籃中,將他輸送到另一個空間,順利躲避空軍運輸部的盤查回到印度。在實施緊急狀態法之後,貧民窟被瘋狂摧毀之際,帕華蒂將她的兒子阿達姆放在大藤籃里,讓他在這一空間消失從而躲過一劫,保留下了午夜孩子唯一的純正後裔。帕華蒂的魔力可以使普通人在人世間隱形並失去重量,任意進入另一空間,她的大藤籃則是雙重空間轉換的連接點。她的魔法平時僅用於娛樂眾生,並無意反抗強權,但她仍然遭到鎮壓,不幸死於動亂,這反映了下層民眾首當其衝成為動亂犧牲品的悲慘生活狀態。
不同空間的交流模糊了生與死的絕對界限,凸顯了非線性空間模式的魔幻性。保姆瑪麗死去的情人喬瑟夫越過夢境與現實的邊界,成為白金漢別墅中貨真價實的鬼魂。起初瑪麗看到鬼魂默不作聲地跟隨著她,帶著一絲譏諷非難的冷笑,她不滿鬼魂在別墅中隨意遊盪。後來鬼魂的樣子大不如前,耳朵掉了一隻,牙齒都不見了,肚子上還有一個比雞蛋大的窟窿。殘缺的鬼魂令她心疼不已。瑪麗詢問鬼魂為何變成這般模樣,鬼魂回答說她只要一天不承認犯下的罪行,那責罰便會降臨到他的身上。瑪麗曾因一念之差調換了薩里姆與濕婆,徹底改寫了他們的命運,內心備受煎熬,最終在喬瑟夫鬼魂的逼迫和西奈夫婦的爭吵中道出實情,解開了薩里姆與濕婆的身世之謎。這裡鬼魂成為生命存在的另一種形式,超越了生存與死亡的界限。
敘事交流
《午夜的孩子》小說的多層次敘事交流,表現為“期待與滿足”模式。該小說中的人物、非人物受敘者期待故事的進展與結局,而人物、非人物敘事者,通過對後續故事的暗示等形式來滿足受敘者的好奇心。在《午夜的孩子》受敘者帕德瑪焦急的期待下,敘事者薩里姆意識到自己敘事的滯后性,感嘆大量內容還未講述,並使用暗示的方式來重新吸引聽者分散的注意力。人物、非人物受敘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午夜的孩子》小說讀者的代言人,其期待突顯出讀者通過受敘人對敘事者和作者的反作用。反之,敘事人對受敘者願望的滿足也顯示出作者拉什迪對受敘者與讀者的控制。由此,作者、敘事者、受敘者與讀者完成了一次敘事交流。
“期待與滿足”的敘事交流模式,背後隱藏著作者獨特的修辭與政治意圖。在該小說中,敘事者薩里姆既是該故事的講述者,又是《午夜的孩子》小說的中心人物;充當聽者的腌制廠女工帕德瑪既是故事受敘者,又是《午夜的孩子》小說的次要人物。這種敘事關係下的“期待與滿足”模式,強調敘事者與受敘者的直接對話,是交流程度最高的敘事場合。
在敘事過程中,受敘者帕德瑪不斷追問敘事者薩里姆“接下來是什麼”,與國王山魯亞爾對故事的期待極其相似。對於帕德瑪的期待,薩里姆通過間或暗示故事內容的方式來滿足其好奇心。在第七節“梅斯沃德”的結尾處,受敘者帕德瑪抱怨並期待故事的進展:“‘我’晝夜等待,而你仍然還未出生”。換言之,帕德瑪焦急地等待著敘事者薩里姆出生及其以後的故事。此時,薩里姆停止敘事並向帕德瑪暗示道:明天,‘我’從內心令人頭暈目眩的深處,拉出來的那些故事至少會有一個結果(儘管這些故事開始時‘我’並不在場),因為另一個聲音現在越來越大,震耳欲聾,不肯停息;那個無法逃避的午夜一秒一秒地逼近過來,滴答滴答地響著。”薩里姆敘事,不僅預告了第八節“滴答滴答”所記述的印度的政壇動亂與自己傳奇式的誕生,而且達到了設置懸念、吸引受敘者、讀者注意力的修辭效果。薩里姆設置的懸念使帕德瑪坐立不安,期待著後續故事的發生:“‘我’今天望著‘我’的牛糞蓮花幹活來著,她將大缸里的東西攪得團團轉,帕德瑪朝‘我’的辦公桌衝過來時,‘我’同她打了個招呼,她猛地坐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命令道:開始吧。”帕德瑪的反應,也正是該小說讀者的反應。敘事者的情節,暗示易使讀者進入人物受敘者帕德瑪的角色,憧憬故事的結局,為吸引讀者繼續閱讀和猜測故事設置了懸念。
另一方面,《午夜的孩子》的“期待與滿足”也承載著拉什迪的政治寓意。通過“期待與滿足”模式,敘事者與受敘者相互牽制,呈現出“期待、滿足;再期待、再滿足”循環往複的雙向交流過程。這種交流模式,強調敘事的非單一性、非連貫性和非權威性,是拉什迪以多元歷史敘事質疑與挑戰權威歷史敘事的最好體現。
詞語意象
奇特的大鼻子:該小說中,有一千零一個午夜的孩子,他們因誕生於獨立日午夜一小時,而被賜予了超乎尋常的能力,而午夜鐘聲敲響那一刻出生的薩里姆,成為神通最大的孩子。拉什迪將薩里姆那大得像瘋長的黃瓜一樣的鼻子,塑造成了神奇的意象:手術前的通靈術與手術后的超強嗅覺。
在薩里姆童年的時期,他那總是掛著鼻涕的大鼻子有著神奇的通靈術,可以洞察人的內心世界,讀懂他人的真實想法。九歲時,薩里姆的腦袋裡面突然響起了許多人亂七八糟的說話的聲音。他發現自己能對聲音進行調控,可以將音量縮小或者放大,可以在其中進行挑選,也可以將聲音關閉。薩里姆起初只想到偷聽學校老師內心的聲音來提高自己的成績討父母歡心,慶幸自己的通靈術比全印廣播電台還要強。直到十歲時,從自行車上跌落的震蕩,讓他瞬間知道了其他午夜孩子的存在。只有藉助通靈的鼻子,薩利姆才能將存活下來的五百八十一個午夜的孩子召集起來,組成午夜孩子大會。然而薩里姆的父母為了治好他總是掛著鼻涕的毛病,強迫他做了疏通鼻竇管手術。手術后的薩里姆,喪失了與午夜孩子神交的能力,卻擁有了無比靈敏的嗅覺,學會辨認出世界上各種神秘的氣味。
薩里姆嗅覺靈敏的鼻子,不僅可以聞到來源於物體的氣味,還可以聞到來源於心情的氣味:“當‘我’的終身未嫁的艾利雅姨媽來到卡拉奇碼頭迎接‘我們’時,‘我’立刻就嗅出她笑容背後的那種黏糊糊的虛偽的臭氣。當年‘我’父親拋棄了她投身到她妹妹的懷抱之中,對這件事她始終耿耿於懷。”他的鼻子能夠嗅出真相,嗅出別人的想法,嗅到即將發生什麼。之後,薩里姆在印巴戰爭中被銀痰盂擊中而失去記憶,六年之後,他因極其靈敏的嗅覺被投放到了孟加拉戰爭中,作為軍權小分隊的“追蹤犬”,用於跟蹤和收集情報。士兵戲稱近乎呆傻的薩里姆為佛陀,稱讚他的大鼻子世界上隨便什麼氣味都聞得出來。
《午夜的孩子》小說,被認為是《百年孤獨》之後,英語世界最偉大的長篇小說。這部具有反諷意味的小說,並沒因此被認為否定了印度的進步歷史。
——寧肯(中國作家)
薩爾曼·拉什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