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年
904年
資治通鑒所徠記載唐哀帝天祐元年全年事件。
天復四年(904)正月,朱全忠引兵屯河中(今山西永濟),奉表稱邠(今陝西彬縣)、歧(今陝西鳳翔)兵逼京畿,請昭宗遷都洛陽。宰相裴樞促百官東行,並驅徙士民。二十六日,車駕發長安,全忠以張廷范為御營使,毀長安宮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材浮渭河而下,長安自此遂成廢墟。長安士民老幼相矚,號哭滿路,月余不絕。二月,車駕至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因東都宮室繕修未成暫作駐留,朱全忠亦自河中來朝。昭宗延全忠入寢室,何后泣曰:“自今大家(指皇上)夫婦委身全忠矣!”
以長安為佑國軍
昭宗既被迫東遷,長安已成空城。天復四年(904)三月,詔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軍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留後。
昭宗密詔諸鎮匡複
昭宗被迫東迂,天復四年(904)二、三月間屢遣間使以御札、絹詔告難於藩鎮王建、李克用、楊行密等,令糾合諸鎮兵攻朱全忠,以圖匡複。西川節度使蜀王王建得御札即遣王宗祜為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李茂貞迎車駕,至興平(今陝西漢中)遇汴兵,不得進而還。自后王建始自用墨制除官,雲待車駕還長安后表聞。各藩鎮志在擴土,並無勤王之兵。
昭宗至東都,改元天佑
天復四年(904)四月,朱全忠奏洛陽宮室已成,請車駕早發。昭宗請待秋天十月東行,全忠疑帝徘徊以待諸道勤王之師,遣將催促,悉殺昭宗左右醫官、擊球供奉、內園小兒等,自是帝左右職掌使令皆全忠之人。閏四月十日,車駕至洛陽,御正殿,受朝賀。十一日,赦天下,改元天佑,以天復四年為天佑元年。
東都封授官爵
天佑元年(904)閏四月十四日,昭宗在東都封授內外官爵:敕內諸司唯留宣徽院及小馬坊、御廚等九使,余皆停廢,不以內夫人充使;以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范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征武寧留後朱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內外諸使諸將皆朱全忠心腹。十九日,詔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朱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越王錢鏐求封吳越王,朝廷先不許,朱全忠為結錢鏐牽制楊行密,為之上言,詔改封錢鏐為吳王。進天雄節度使羅紹威爵為鄴王。
諸鎮傳檄討朱全忠
天佑元年(904)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楊崇本)傳檄合兵以討朱全忠,全忠以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迎擊,並自率大軍西討。七月至河中(今山西永濟)。西川將勸王建乘虛擊鳳翔,建以李茂貞可為蜀之藩蔽,與茂貞結親。時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趙匡凝楊崇和李茂貞等移檄往來,皆以匡複為辭,若討朱全忠。
朱全忠弒昭宗,立哀帝
朱全忠西討,恐變生東都,欲立幼君,以謀禪代。乃遣李振至洛陽,與蔣玄暉及朱友恭、氏叔琮謀殺昭宗。天佑元年(904)八月二十八日,蔣玄暉派牙將史太夜入宮弒昭宗(年三十八)及妃二人,二十九日,玄暉矯詔稱二妃弒逆,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更名祝,監軍國事,又矯皇后令,太子於柩前即位,是為哀帝,時年僅十三。十月,朱全忠聞訊,假作震驚,哭曰:“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於萬代”。還東都,殺朱友恭、氏叔琮。以張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領宿衛。
朱全忠大掠淮南
天佑元年(904)十月,光州(今河南潢川)叛淮南,降朱全忠。淮南節度使楊行密遣兵圍城。十一月,朱全忠自將兵五萬渡淮南下,屯軍霍丘(今安徽),並分兵救鄂州(今湖北武昌)杜洪。楊行密釋光州之圍回廣陵(今江蘇揚州),按兵不出戰。全忠分命諸將大掠淮南以困楊行密。
杜荀鶴卒
天佑元年(904),詩人杜荀鶴投朱全忠,被表薦為翰林學士、主客員外郎,因得重病,旬日而卒。荀鶴(846——904),字彥之,號九華山人,池州石埭(今安徽石台)人。相傳為杜牧出妾之子,四十六歲中大順二年(891)進士。詩作有《時世行》二首(一題作《山中寡婦》)、《亂后逢村叟》、《再經胡城縣》等。有《唐風集》。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天祐元年(甲子,公元九零四年)
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胤專權亂國,離間君臣,並其黨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等,皆請誅之。乙巳,詔責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貶元規循州司戶,班湊州司戶。丙午,下詔罪狀胤等。以裴樞判左三軍事、充鹽鐵運使,獨孤捐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胤所募兵並縱遣之。以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璨,公綽之從孫也。戊申,朱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朱友諒以兵圍崔胤第,殺胤及鄭元規、陳班並胤所親厚者數人。
初,上在華州,朱全忠屢表請上遷都洛陽,上雖不許,全忠常令東都留守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繕修宮室。全忠之克邠州也,質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妻子於河中。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歸之。崇本怒,使謂李茂貞曰:“唐室將滅,父何忍坐視之乎!”遂相與連兵侵逼京畿,複姓名為李繼徽。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樓,朱全忠遣牙將寇彥卿奉表,稱邠、歧兵逼畿甸,請上遷都洛陽。及下樓,裴樞已得全忠移書,促百官東行。戊午,驅徙士民,號哭滿路,罵曰:“賊臣崔胤召朱溫來傾覆社稷,使我曹流離至此!”老幼繦屬,月餘不絕。壬戌,車駕髮長安,全忠以其將張廷范為御營使,毀長安宮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長安自此遂丘墟矣。全忠發河南、北諸鎮丁匠數萬,令張全義治東都宮室,江、浙、湖、嶺諸鎮附全忠者,皆輸貨財以助之。甲子,車駕至華州,民夾道呼萬歲,上泣謂曰:“勿呼萬歲,朕不復為汝主矣!”館於興德宮,謂侍臣曰:“鄙語云:‘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視,二月,乙亥,車駕至陝,以東都宮室未成,駐留於陝。丙子,全忠自河中來朝,上延全忠入寢室見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
甲申,立皇子禎為端王,祁為豐王,福為和王,禧為登王,祐為嘉王。
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於王建,建以邛州徠剌史王宗祐為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雲“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三月,丁未,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臨幸。乙卯,全忠辭上,先赴洛陽督修宮室。上與之宴群臣,既罷,上獨留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飲,皇后出,自捧玉卮以飲全忠,晉國夫人可證附上耳語。建躡全忠足,全忠以為圖己,不飲,陽醉而出。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丁巳,上復遣間使以絹詔告急於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令糾帥籓鎮以圖匡複,曰:“朕至洛陽,則為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復得通矣!”
楊行密遣錢傳撩及其婦並顧全武歸錢塘。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復將兵擊杜洪。朱全忠遣使詣行密,請舍鄂岳,復修舊好。行密報曰:“俟天子還長安,然後罷兵修好。”
夏,四月,辛巳,朱全忠奏洛陽宮室已成,請車駕早發,表章相繼。上屢遣宮人諭以皇后新產,未任就路,請俟十月東行。全忠疑上徘徊俟變,怒甚,謂牙將寇彥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官家發來。”閏月,丁酉,車駕發陝。壬寅,全忠逆於新安。上之在陝也,司天監奏:“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醫官許昭遠告醫官使閻祐之、司天監王墀、內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悉收殺之。
癸卯,上憩於谷水。自崔胤之死,六軍散亡俱盡,所餘擊球供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從上而東。全忠猶忌之,為設食於幄,盡縊殺之。豫選二百餘人大小相類者,衣其衣服,代之侍衛。上初不覺,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職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甲辰,車駕發谷水,入宮,御正殿,受朝賀。乙巳,御光政門,赦天下,改元。更命陝州曰興唐府。詔討李茂貞、楊崇本。
戊申,敕內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餘皆停廢,仍不以內夫人充使。以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范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征武寧留後朱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皆全忠之腹心也。癸丑,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乙卯,以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鏐求封吳越王,朝廷不許。朱全忠為之言於執政,乃更封吳王。
更命魏博曰天雄軍。癸亥,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爵鄴王。
五月,丙寅,加河陽節度使張漢瑜同平章事。
帝宴朱全忠及百官於崇勛殿,既罷,復召全忠宴於內殿。全忠疑,不入。帝曰:“全忠不欲來,可令敬翔來。”全忠擿翔使去,曰:“翔亦醉矣。”辛未,全忠東還,乙亥,至大梁。
忠義節度使趙匡凝遣水軍上峽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擊敗之。萬州刺史張武作鐵糹亘絕江中流,立柵於兩端,謂之“鏁峽”。
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檄合兵以討朱全忠。全忠以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將步騎數萬擊之;命保大節度使劉鄩棄鄜州,引兵屯同州。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討茂貞等。秋,七月,甲子,過東都入見。壬申,至河中。
西川諸將勸王建乘李茂貞之衰,攻取鳳翔。建以問節度判官馮涓,涓曰:“兵者兇器,殘民耗財,不可窮也。今梁、晉虎爭,勢不兩立,若並而為一,舉兵向蜀,雖諸葛亮復生,不能敵矣。鳳翔,蜀之籓蔽,不若與之和親,結為婚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覘其機事,觀釁而動,可以萬全。”建曰:“善!茂貞雖庸才,然有強悍之名,遠近畏之,與全忠力爭則不足,自守則有餘,使為吾籓蔽,所利多矣。”乃與茂貞修好。丙子,茂貞遣判官趙鍠如西川,為其侄天雄節度使繼崇求婚,建以女妻之。茂貞數求貨及甲兵於建,建皆與之。王建賦斂重,人莫敢言。馮涓因建生日獻頌,先美功德,後言生民之苦。建愧謝曰:“如君忠諫,功業何憂!”賜之金帛。自是賦斂稍損。
初,朱全忠自鳳翔迎車駕還,見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齒已壯,惡之,私謂崔胤曰:“德王嘗奸帝位,豈可復留!公何不言之!”胤言於帝。帝問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間,臣安敢竊議,此崔胤賣臣耳。”帝自離長安,日憂不測,與皇后終日沉飲,或相對涕泣。全忠使樞密使蔣玄暉伺察帝,動靜皆知之。帝從容謂玄暉曰:“德王,朕之愛子,全忠何故堅欲殺之?”因泣下,嚙中指血流。玄暉具以語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移檄往來,皆以興復為辭。全忠方引兵討,以帝有英氣,恐變生於中,欲立幼君,易謀禪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玄暉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圖之。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暉選龍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宮門,言軍前有急奏,欲面見帝。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曰:“急奏何以兵為?”史太殺之。玄暉問:“至尊安在?”昭儀李漸榮臨軒呼曰:“寧殺我曹,勿傷大家!”帝方醉,遽起,單衣繞柱走,史太追而弒之。漸榮以身蔽帝,太亦殺之。又欲殺何后,后求哀於玄暉,乃釋之。
癸卯,蔣玄暉矯詔稱李漸榮、裴貞一弒逆,宜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更名柷,監軍國事。又矯皇后令,太子於柩前即位。宮中恐懼,不敢出聲哭。丙午,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
李克用復以張承業為監軍。
淮南將李神福攻鄂州未下,會疾病,還廣陵,楊行密以舒州團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討使。神福尋卒。宣州觀察使台濛卒,楊行密以其子牙內諸軍使渥為宣州觀察使,右牙都指揮使徐溫謂渥曰:“王寢疾而嫡嗣出籓,此必奸臣之謀。他日相召,非溫使者及王令書,慎無亟來!”渥泣謝而行。
九月,己巳,尊皇後為皇太后。
朱全忠引兵北屯永壽,南至駱谷,鳳翔、邠寧兵竟不出。辛未,東還。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朱全忠聞朱友恭等弒昭宗,陽驚,號哭自投於地,曰:“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於萬代!”癸巳,至東都,伏梓宮慟哭流悌,又見帝,自陳非己志,請討賊。先是,護駕軍士有掠米於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擾市肆,友恭貶崖州司戶,複姓名李彥威,叔琮貶白州司戶,尋皆賜自盡。彥威臨刑大呼曰:“賣我以塞天下之謗,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丙申,天平節度使,張全義來朝。丁酉,復以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以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乙巳,全忠辭赴鎮,良戌,至大梁。
鎮國節度使朱友裕薨於梨園。
光州叛楊行密,降朱全忠,行密遣兵圍之,與鄂州皆告急於全忠。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將兵五萬自潁州濟淮,軍於霍丘,分兵救鄂州。?茨媳澼凸庵葜冓霮構懍戡按兵不出戰,全忠分命諸將大掠淮南以困之。
錢鏐潛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刺史陳璋,事泄。十二月,璋斬讓而叛,降於楊行密。
初,馬殷弟賨,性沉重,事孫儒,為百勝指揮使。儒死,事楊行密,屢有功,遷黑雲指揮使。行密嘗從容問其兄弟,乃知為殷之弟,大驚曰:“吾常怪汝器度瑰偉,果非常人,當遣汝歸。”賨泣辭曰:“賨西殘兵,大王不殺而寵任之,湖南地近,嘗得兄聲問,賨事大王久,不願歸也。”行密固遣之。是歲,賨歸長沙,行密親餞之郊。
賨至長沙,殷表賨為節度副使。它日,殷議入貢天子,賨曰:“楊王地廣兵強,與吾鄰接,不若與之結好,大可以為緩急之授,小可通商旅之利。”殷作色曰:“楊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討,罪將及吾。汝置此論,勿為吾禍!”
初,清海節度使徐彥若遺表薦副使劉隱權留後,朝廷以兵部尚書崔遠為清海節度使。遠至江陵,聞嶺南多盜,且畏隱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遠還。隱遣使以重賂結朱全忠,乃奏以隱為清海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