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林康民見和梅花詩
答林康民見和梅花詩
答林康民見和梅花詩
寒崦人家碧溪尾，一樹江梅卧清泚。
仙姿不受凡眼污，風斂天香瘴煙里。
向來休沐偶無事，誰從我游二三子。
彎碕曲徑一攜手，凍雀驚飛亂英委。
班荊勸客不延佇，酌酒賦詩相料理。
多情入骨憐風味，依倚橫斜嚼冰蕊。
至今清夢掛殘月，強作短歌傳素齒。
韻高常恨句難稱，賴有君詩清且美。
天涯歲晚感鄉物，歸歟何時路千里？
柁樓一笛雪漫空，回首江皋淚如洗。
寒崦（yān淹）：即寒山。
清泚（cǐ此）：清亮的水。泚，鮮明貌。
向來：指示時間之詞，此處指“近日”。
休沐：古代官吏的假期。
碕（qí奇）：曲折的堤岸。
班荊：謂朋友相遇，共坐談心。
延佇：停留，逗留。
料理：此處系逗引之意。
橫斜：或橫或斜，此處指梅的枝條及其影子的或橫或斜之狀。
柁樓：船上操舵之室，亦指后艙室。因高起如樓，故稱。
江皋：江岸，江邊地。
林康民是詩中所提到的那位朋友，詩中的“彎碕曲徑一攜手”，所指的就是林。“寒崦人家”——那一帶寒山，也就是林康民的住處。這首詩先從梅花說起，說那裡有一條碧瑩的小溪，溪的盡頭，有一株素梅，清瘦的樹影，就照在那玻璃般的水裡。這裡的“卧”字，點出“疏影橫斜”，可見作者鍊字之妙。接著說，這梅花秉有不同凡俗的風姿，因此，也就不願被一般凡俗人的眼光所玷污，它讓風斂住自己特異的香味——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暗香”，甘願在這濕熱鬱蒸的南方山林里過著寂寞的生涯。值得注意的是，這裡的表彰梅花，是不僅暗示著此處的梅花主人，且又更深地、朦朧地寄託著作者自己的心影。再接著便是敘事了，他說回憶那時候，在一次休假的日子裡，偶然出遊，跟隨著的還有幾個學生輩。他們訪景探幽，在一條曲折的溪岸上遇到林康民，攜手交談，興緻那麼高，梅樹上的凍雀都因此撲簌簌驚飛起來，讓梅瓣掉得滿地都是。主人殷勤留客，就在梅樹下酌酒賦詩，邊飲酒邊欣賞，而這時的梅花，好像也格外顯得容光煥發，以致逗引得他們更加詩性勃發了。他們愛梅花的風味，又感謝梅花那沁人心骨的多情，便悠然地倚著它的枝幹，細細品味那冰玉般的梅花的心靈——也就是它的蕊、它的內在品質。
以上是對一段往事的追憶。這段往事是如此難以忘懷，至今每逢更深夜靜、殘月在天，還是夢魂縈繞。作者又很謙虛地說，為了這種激情的衝動，他勉強寫了首詩，聊以給人們去歌唱。但是，寫雖是寫了，由於梅花的標格與風韻太高，他拙劣的詩句卻委實不能與此相稱！幸而林康民又有了和章，寫得這般清新美麗，這才算沒辜負了梅花啊。
寫了上面的意思，作者的思路又有了一個波折，他轉而想到：梅花該是他故鄉的特產啊，他家在江西，江西的大庾嶺，又稱梅嶺，那是古來最著名的梅花之鄉，如今他遠官福建，飄流天涯，歲月消磨，壯志空在，在這梅花開時，他怎能不愈加懷念故鄉？但千里迢迢，歸去何日？於是，他黯然了，他猛然憶起那離開家鄉時的惆悵情景：那是嚴冬季節，他是乘船出發的，帶著一枝笛子派遣旅愁，可是笛聲乍起，雪已漫空，這時他回首江岸，淚流滿面，並且還記得那時吹的正是《落梅花》的調子。
可以看得出來，這首詩含著作者自己對身世的吟嘆。所以可說，這首詩思想上是以意勝，而藝術手法上又出之以痩硬幽淡，痩硬中見清新，幽淡中見情味，這也就是宋詩的一種本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