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四首

無題四首

《無題四首》是唐代詩人李商隱創作的一組無題詩,包括七言律詩兩首,五言律詩、七言古詩各一首。第一首七律抒發一位男子對身處天涯海角的情人的深切思念之情。第二首七律寫一位深鎖幽閨的女子追求愛情而幻滅的絕望之情。第三首五律寫閨中人對意中人慾見不得的相思之情。第四首七古寫東家老女婚嫁失時自傷遲暮又聽到貴家女子的美滿生活而增添煩惱的痛苦之情。全詩融進了作者的身世之感,寄託了作者仕進無門的痛苦之情。

作品原文


無題四首
• 其一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綉芙蓉。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 其二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金蟾嚙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 其三
含情春晼晚,暫見夜闌干。
樓響將登怯,簾烘欲過難。
多羞釵上燕,真愧鏡中鸞。
歸去橫塘曉,華星送寶鞍。
• 其四
何處哀箏隨急管,櫻花永巷垂楊岸。
東家老女嫁不售,白日當天三月半。
溧陽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牆看。
歸來展轉到五更,梁間燕子聞長嘆。

註釋譯文


註釋

⑴空言:空話,是說女方失約。
⑵蠟照:燭光。半籠:半映。指燭光隱約,不能全照床上被褥。金翡翠:指飾以金翠的被子。《長恨歌》:“翡翠衾寒誰與共。”
⑶麝熏:麝香的氣味。麝本動物名,即香獐,其體內的分泌物可作香料。這裡即指香氣。度:透過。綉芙蓉:指繡花的帳子。
⑷劉郎:相傳東漢時劉晨、阮肇一同入山採藥,遇二女子,邀至家,留半年乃還鄉。后也以此典喻“艷遇”。
⑸蓬山:蓬萊山,指仙境。
⑹芙蓉塘:荷塘。輕雷:司馬相如長門賦》:“雷殷殷而響起兮,聲像君之車音。”起二句以風、雨、雷等景物起興,烘托女子懷人之情。
⑺金蟾:金蛤蟆。古時在鎖頭上的裝飾。嚙:咬。
⑻玉虎:用玉石作裝飾的井上轆轤,形如虎狀。絲:指井索。
⑼賈氏:西晉賈充的次女。她在門簾后窺見韓壽,愛悅他年少俊美,兩人私通。賈氏以皇帝賜賈充的異香贈壽,被賈充發覺,遂以女嫁給韓壽。韓掾:指韓壽。韓曾為賈充的掾屬。
⑽宓(fú)妃:古代傳說,伏羲氏之女名宓妃,溺死於洛水上,成為洛神。這裡借指三國時曹丕的皇后甄氏。相傳甄氏曾為曹丕之弟曹植所愛,後來曹操把她嫁給曹丕。甄后被饞死後,曹丕把她的遺物玉帶金縷枕送給曹植。曹植離京途徑洛水,夢見甄後來相會,表示把玉枕留給他作紀念。醒后遂作《感甄賦》,后明帝改為《洛神賦》。魏王:指魏東阿王曹植。
⑾春心:指相思之情。
⑿晼(wǎn)晚:日暮。春晼晚:春暮。晼:一作“院”。
⒀夜闌干:夜深。
⒁烘:燈光明達透出窗帘的情狀。
⒂多羞釵上燕:《洞冥記》謂漢武帝元鼎間有神女留玉釵與帝,至昭帝時化白燕升天,因名玉燕釵。句言己不能如釵上燕接近其人,故“羞”。
⒃鏡中鸞:指鏡背的鸞鳥圖案。句謂己不如鏡中鸞之頻對其人倩影。
⒄華星:猶明星。
⒅哀箏:高亢清亮的箏聲。急管:急促的管樂。永巷:深長的街巷。
⒆東家老女:宋玉《登徒子好色賦》:“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此處用此意暗示這位老女是容華美艷的姑娘。嫁不售:嫁不出去。
⒇溧(lì)陽公主:梁簡文帝的女兒。這裡泛指貴家女子。同牆看:謂東家老女也隨俗游春,同在園牆裡看花。

譯文

其一
她說過要來的,其實是句空話,一去便杳無影蹤。我在樓上等著,直到殘月西斜,傳來五更的曉鍾。
因為遠別而積思成夢,夢裡悲啼,久喚難醒;醒后便匆忙提筆寫信,心情急切,墨未磨濃。
蠟燭的餘光,半罩著飾有金翡翠的帷幕;蘭麝的香氣,熏染了被褥上刺繡的芙蓉。
我像古代的劉郎,本已怨恨蓬山仙境的遙遠;我所思念的人啊,哪堪更隔著蓬山千重萬重!
其二
颯颯的東風吹來陣陣的細雨,陣陣輕雷響徹荷花池塘內外。
從金蟾的爐內飄出縷縷清香,轉動玉虎轆轤可以汲上飲水。
賈氏隔簾偷窺韓壽英俊年少,宓妃贈送玉枕欽慕曹植文采。
愛情的種子不要和春花開放,寸寸相思只會化成寸寸塵灰。
其三
含情脈脈地凝望不覺春日已晚,短暫見上一面也已經是夜深時分。
聽到樓梯響起想登上去又膽怯,燈光明亮透出窗帘欲去探訪又很難。
不如釵上之燕,可整日接近其人;不如鏡中之鸞,能頻對其人倩影。
悵然歸去經過橫塘堤天已拂曉,微弱的晨星宛如在送著寶馬金鞍。
其四
哪兒傳來陣陣清亮的箏聲,伴隨著急驟的簫管?在櫻花怒放的深巷,在垂楊輕拂的河岸。
東鄰的貧家中有位姑娘,年紀大了還嫁不出去,對著這當空的麗日,對著這暮春三月半。
溧陽公主剛剛十四歲,在這清明回暖的日子,與家人一起在園牆裡賞玩。
這位貧家姑娘回到家后一夜輾轉無眠,只有梁間的燕子,聽到她的長嘆。

作品鑒賞


賞析

《無題四首》包括兩首七律、一首五律和一首七古。體裁既雜,各篇之間在內容上也看不出有明顯的聯繫,似乎不一定的同時所作的有統一主題的組詩。
第一首是一首艷情詩。詩中寫女主人思念遠別的情郎,有好景不常在之恨。“夢為遠別”為一篇眼目。全詩就是圍繞“夢”來寫離別之恨。但它並沒有按遠別——思念——入夢——夢醒的順序來寫。而是先從夢醒時情景寫起,然後將夢中與夢后、實境與幻覺來柔合在一起,創造出疑夢疑真、亦夢亦真的藝術境界,最後才點明蓬山萬重的阻隔之恨,與首句遙相呼應。這樣的藝術構思,曲折宕盪,有力地突出愛情阻隔的主題和夢幻式的心理氛圍,使全詩充滿迷離恍惚的情懷。
首句凌空而起,次句宕開寫景,兩句若即若離。這要和“夢為遠別啼難喚”聯繫起來,方能領略它的神情韻味。遠別經年,會合無緣,夜來入夢,兩人忽得相見,一覺醒來,卻蹤跡杳然。但見朦朧斜月空照樓閣,遠處傳來悠長而凄清的曉鐘聲。夢醒后的空寂更證實了夢境的虛幻。如果說第二句是夢醒后一片空寂孤清的氛圍,那麼第一句便是主人公的嘆息感慨。
頷聯出句追憶夢中情景。遠別的雙方,夢中雖得以越過重重阻隔而相會;但即使是在夢中,也免不了離別之苦。夢中相會而來的夢中分別,帶來的是難以抑止的夢啼。這樣的夢,正反映了長期遠別造成的深刻傷痛,強化了刻骨的相思。因此對句寫夢醒后立刻修書寄遠。在強烈思念之情驅使下奮筆疾書的當時,是不會注意到墨的濃淡的,只有在“書被催成”之後,才意外地發現原來連墨也成磨濃。
夢醒書成之際,殘燭的餘光半照著用金錢綉成翡翠鳥圖案的帷帳,芙蓉褥上似乎還依稀浮動著麝熏的幽香。六、七句對室內環境氣氛的描繪渲染,很富有象徵暗示色彩。剛剛消逝的夢境和眼前所見的室內景象在朦朧光影中渾為一片,分不清究是夢境還是實境。燭光半籠,室內若明若暗,恍然猶在夢中;麝香微淡,使人疑心愛人真的來過這裡,還留下依稀的余香,上句是以實境為夢境,下句是疑夢境為實境,寫恍惚迷離中一時的錯覺與幻覺極為生動傳神。
幻覺一經消失,隨之而來的便是室空人杳的空虛悵惘,和對方遠隔天涯、無緣會合的感慨。尾聯借劉晨重尋仙侶不遇的故事,點醒愛情阻隔,“已恨”“更隔”,層遞而進,突出了阻隔之無從度越。
第二首寫一位深鎖幽閨的女子追求愛情而失望的痛苦,是一篇“刻意傷春”之作。
首聯描繪環境氣氛:颯颯東風,飄來濛濛細雨;芙蓉塘外,傳來陣陣輕雷。既隱隱傳達了生命萌動的春天氣息,又帶有一些凄迷黯淡的色調,烘托出女主人公春心萌動和難以名狀的迷惘苦悶。東風細雨,容易令人聯想起“夢雨”的典故;芙蓉塘即蓮塘,在南朝樂府和唐人詩作中,常常代指男女相悅傳情之地;“輕雷”則又暗用司馬相如《長門賦》:“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這一系列與愛情密切相關的詞語,所給予讀者的暗示和聯想是很豐富的。紀昀說:“起二句妙有遠神,可以意會。”所謂“遠神,是指這種富於暗示性的詩歌語言所構築的渺遠的藝術意境,一種難以言傳的朦朧美。
頷聯寫女子居處的幽寂。金蟾是一種蟾狀香爐;“鎖”指香爐的鼻鈕,可以開啟放入香料;玉虎,是用玉石裝飾的虎狀轆轤,“絲”指井索。室內戶外,所見者惟閉鎖的香爐,汲井的轆轤,它們襯托出女子幽處孤寂的情景和長日無聊、深鎖春光的惆悵。香爐和轆轤,在詩詞中也常和男女歡愛聯繫在一起,它們同時又是牽動女主人公相思之情的東西,這從兩句分別用“香”、“絲”諧音“相”、“思”可以見出。總之,這一聯兼用賦、比,既表現女主人公深閉幽閨的孤寞,又暗示她內心時時被牽動的情絲。
頸聯出句使用賈充女與韓壽的愛情故事。見《世說新語》載:晉韓壽貌美,大臣賈充辟他為掾(僚屬)。一次充女在簾后窺見韓壽,私相慕悅,遂私通。女以皇帝賜充之西域異香贈壽。被充所發覺,遂以女妻壽。對句使用甄后與曹植的愛情故事。見《文選·洛神賦》李善注說:魏東阿王曹植曾求娶甄氏為妃,曹操卻將她許給曹丕。甄后被讒死後,曹丕將她的遺物玉帶金鏤枕送給曹植。曹植離京歸國途經洛水,夢見甄后對他說:“我本托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時從嫁,前與五官中郎將(曹丕),今與君王。”曹植感其事作《感甄賦》,后明帝改名《洛神賦》(句中“宓妃”即洛神,代指甄后)。由上聯的“燒香”引出賈氏窺簾,贈香韓掾;由“牽絲(思)”引出甄后留枕,情思不斷,藕斷絲連。這兩個愛情故事,儘管結局有幸有不幸,但在女主人公的意念中,無論是賈氏窺簾,愛韓壽之少俊,還是甄后情深,慕曹植之才華,都反映出青年女子追求愛情的願望之強烈,奔放。
末聯突然轉折,嚮往美好愛情的心愿切莫和春花爭榮競發,因為寸寸相思都化成了灰燼。這是深鎖幽閨、渴望愛情的女主人公相思無望的痛苦呼喊。熱情轉化成幻滅的悲哀和強烈的激憤。以“春心”喻愛情的嚮往,是平常的比喻;但把“春心”與“花爭發”聯繫起來,不僅賦予“春心”以美好的形象,而且顯示了它的自然合理性。“相思”本是抽象的概念,詩人由香銷成灰聯想出“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奇句,化抽象為具象,用強烈對照的方式顯示了美好事物之毀滅,使這首詩具有一種動人心弦的悲劇美。
第三首也是寫失意的愛情。而這種失意的愛情中又常常融入自己的某些身世之感。在相思成灰的愛情感慨中也可窺見他仕途失意的不幸遭際。
第四首開頭兩句只是描寫環境,人物並未出場,但景物描寫中隱含著人物的感情活動。“哀箏隨急管”,不只表現出急管繁弦競逐的歡快、熱烈和喧鬧,也暗示出聽者對音樂的那種撩撥心弦的力量的特殊感受。照一般的寫法,這兩句似乎應該寫成“櫻花永巷垂楊岸,哀箏急管相馳逐”,現在卻以“何處”發問領起,先寫聞樂,再寫樂聲從櫻花盛開的深巷、垂楊飄拂的河邊傳出,傳神地表現了聽者聞樂神馳、尋聲循蹤的好奇心。
三、四句寫“東家老女”婚嫁失時,自傷遲暮。宋玉《登徒子好色賦》說:“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指女兒)。”可見東家老女之所以不嫁,並非貌不美,只是家境貧寒。這兩句先推出人物,再展開一幅麗日當天,春光將暮的圖景。不用任何說明,讀者自能想見容華絕世而婚嫁失時的東家老女面對春光將暮之哀傷。
五、六句寫另一女子。溧陽公主是梁簡文帝的女兒,嫁侯景,為景所寵。這裡借用此名代稱貴家女子。同樣是陽春三月,麗日當天,一邊是年長難嫁,形單影隻;一邊卻是少年得志,夫婦同游。用對比鮮明的圖景,表現了兩種不同社會地位的女子完全不同的境遇。
結尾寫東家老女歸來后的情景。暮春三月、芳華將逝的景色,絲管競逐、賞心樂事的場面,貴家女子得意美滿的生活,觸動了她身世孤孑之感,增添內心的苦悶與哀怨。在漫長難挨的深夜展轉難眠。末句以不解人意的梁燕猶“聞長嘆”,反襯東家老女的痛苦心情卻無人理解與同情,側面虛點,倍覺雋永而有餘味。
歷代詩家都有以美女的無媒難嫁,朱顏的見薄於時,寓才士不遇的詩歌傳統。這首無題從內容到寫法,都很容易使讀者聯想起曹植的《美女篇》、《雜詩·南國有佳人》以及其他一些比興寓言體作品。
李商隱的無題,以七律為主要形式。這類無題,以抒情的深細婉曲,意境的含蓄朦朧為主要特色,多取抒情主人公內心獨白的表達方式,很少敘寫事件、人物和客觀生活場景。這首七古無題卻不主抒情,不作心理刻畫,以第三人稱的表達方式,描寫出一幕有人物、有事件的生活場景,詩的旨意通過生活場景表現出來。語言樸素無華,與七律無題那種華美而富於象徵暗示色彩的語言有所區別,別具一格。

評價

總評
《玉溪生詩集箋注》:此四章與“昨夜星辰”二首判然不同,蓋恨令狐綯之不雀陳情也。
《玉溪生詩說》:《無題》諸作,大抵感懷托諷,祖述乎美人香草之遺,以曲傳其鬱結,故情深調苦,往往感人。特其格不高,時有太纖太靡之病,且數見不鮮轉成窩臼耳。……此四章純是寓言矣。第一首三四句太纖小,七八句太直而盡。第三首稍有情致,三四亦纖小,五六變直而盡。第四首尤淺薄徑露。
《李義山詩辨正》:《無題》詩格,創自玉溪。且此體只能施之七律,方可宛轉動情。統觀全集,無所謂纖俗、浮靡者。若後人仿效玉溪,誠有如紀氏所譏“摹擬剽賊,積為塵劫”者,然豈能真得玉溪萬一耶?
其一
《唐詩鼓吹註解》:此有幽期不至,故言“來是空言”而去已絕跡。
《李義山詩集輯評》:何焯曰:夢別、書成,為遠、被催,啼難、墨未,皆用雙聲疊韻對。
《載酒園詩話》:(艷詩)至元稹、杜牧、李商隱、韓倔,而上宮之迎,垝垣之望,不唯極意形容,兼亦直認無諱,真桑濮耳孫也……元微之“頻頻聞動中門鎖,猶帶春酲懶相送”,李義山“書被催成墨未濃”、“車走雷聲語未通”,始真是浪子宰相、清狂從事。
《唐詩貫珠》:此詩內容,起言君臣無際會之時,或指當路止有空言之約,二三四是日夕想念之情,五六言其寂寞,七八言隔絕無路可尋。若以外象言之,乃是所歡一去,芳蹤便絕,再來卻付之空言矣。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只首句七字,便寫盡幽期雖在,良會難成,種種情事,真有不覺其望之切而怨之深者。次句一落,不是見月而驚,乃是聞鍾而嘆,蓋鍾動則天明,而此宵竟已虛度矣。三四放開一步,略舉平日事,三寫神魂恍惚,四寫報問之倉皇,情真理至,不可以其媟而忽之。五六乃縮筆重寫。
《玉溪生詩意》:一相期久別。二此時難堪。三夢猶難別。四幸通音信,五六孤燈微香,咫尺千里。七八遠而又遠,無可如何矣。
《唐詩箋注》:語極搖曳,思卻沉摯。
《選玉溪生詩補說》:夢中之景。點出夢,統貫上下,以清意旨,針線極細(“夢為遠別”二句下)。
其二
《唐詩鼓吹註解》:末則如怨訴,相思之至,反言之而情愈深矣。
《李義山詩集箋注》:朱鶴齡云:窺簾留枕,春心之搖蕩極矣。迨乎香消夢斷,絲盡淚乾,情焰熾然,終歸灰滅。不至此,不知有情之皆幻也。樂天《和微之夢遊詩序》謂:“曲盡其妄,周知其非,然後返乎真,歸乎實。”義山詩即此義,不得但以艷語目之。
《玉溪生詩意》:一二時景,三四當此時而汲井方問、燒香始入。五六即從三四托下,於是簾窺韓掾,枕留宓妃,須臾之間,不可復得。故七八以春心莫發自解自嘆,而情更深矣。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程夢星曰:第二首言幕中,蓋作此寂寂之嘆。起二句言雷雨飄瀟,秋花冷落,以興起無聊之景。三四言晨入暮歸情況,曉則伺門扃焚香而入,晚則見轆轤汲井而歸,蓋終日如是也。五六似指當時官奴而言,謂窺簾賈女,留枕宓妃,邂邇之間,亦嘗相遇。七八“春心”字、“相思”字緊接上聯,然發乎情、止乎禮義,不得不自戒飭如香山所謂“少日為名多檢束”者,故曰“莫發”,曰“心灰”也。
《唐詩箋注》:東風細雨,訖其時也;塘上輕雷,言其來也。
《玉溪生詩說》:起二句妙有遠神,不可理解而可以意喻……“賈氏窺簾”以韓掾之少,“宓紀留枕”以魏王之才,自顧生平,豈復有分及此,故曰“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此四句是一提一落也。四首皆寓言也。此作較有蘊味,氣體亦不墮卑瑣。
《唐詩三百首》:鎖雖固,香猶可入;井雖深,汲猶可出(“金蟾嚙鎖”一聯下)。
《養一齋詩話》:自來詠雷電詩,皆壯偉有餘,輕婉不足,未免猙獰可畏。……李義山“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最耐諷玩。
其四
《李義山詩集輯評》:何焯曰:此篇明白。溧陽公主,又早嫁而失所者。然則我生不辰,寧為老女乎?鳥獸猶不失伉儷,殆不如梁間之燕子也。
《李義山詩集箋注》:姚培謙曰:前四句寓遲暮不遇之嘆。“溧陽”二句,以逢時得志者相形。“歸來”二句,恐知己之終無其人也。
《玉溪生詩意》:貧家之女,老猶不售;貴家之女,少小已嫁。故展轉長嘆,無人知者,唯燕子獨聞也。
《徠一瓢詩話》:永巷櫻花,哀弦急管,白日當天,青春將半。老女不售,少女同牆。對此情景,其何以堪!展轉不寐,直至五更,梁燕聞之,亦為長嘆。此是一副不遇血淚,雙手掬出,何嘗是艷作?故公詩云:“楚雨含情俱有托。”早將此意明告後人。

作者簡介


李商隱(約813—約858),唐代詩人。字義山,號玉溪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開成(唐文宗年號,836—840年)進士。曾任縣尉、秘書郎和東川節度使判官等職。因受牛李黨爭影響,被人排擠,潦倒終身。所作詠史詩多托古以諷時政,無題詩很有名。擅長律絕,富於文采,構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獨特風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隱晦之病。與溫庭筠合稱“溫李”,與杜牧並稱“小李杜”。有《李義山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