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咎賦
唐代柳宗元創作的賦
《懲咎賦》是唐代文學家柳宗元創作的一篇賦。
懲咎賦
懲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處卑污以閔世兮,固前志之為尤。始予學而觀古兮,怪今昔之異謀。惟聰明為可考兮,追駿步而遐游。潔誠之既信直兮,仁友藹而萃之。日施陳以系縻兮,邀堯、舜與之為師。上睢盱而混茫兮,下駁詭而懷私。旁羅列以交貫兮,求大中之所宜。日道有象兮,而無其形。推變乘時兮,與志相迎。不及則殆兮,過則失貞。謹守而終兮,與時偕行。萬類芸芸兮,率由以寧。剛柔馳張兮,出入綸經。登能抑枉兮,白黑濁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嬰。
奉訏謨以植內兮,欣余志之有獲。再徵信乎策書兮,謂炯然而不惑。愚者果於自用兮,惟懼夫誠之不一。不顧慮以周圖兮,專茲道以為服。讒妒構而不戒兮,猶斷斷於所執。哀吾黨之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勢危疑而多詐兮,逢天地之否隔。欲圖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術以致忠兮,眾呀然而互嚇。進與退吾無歸兮,甘脂潤乎鼎鑊。幸皇鑒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適。惟罪大而寵厚兮,宜夫重仍乎禍謫。既明懼乎天討兮,又幽栗乎鬼責。惶惶乎夜寤而晝駭兮,類麏麚之不息。
凌洞庭之洋洋兮,溯湘流之沄沄。飄風擊以揚波兮,舟摧抑而回邅。日霾噎以昧幽兮,黝雲涌而上屯。暮屑窣以淫雨兮,聽嗷嗷之哀猿。眾鳥萃而啾號兮,沸洲渚以連山。漂遙逐其詎止兮,逝莫屬余之形魂。攢巒奔以紆委兮,束洶湧之崩湍。畔尺進而尋退兮,盪回汩乎淪漣。際窮冬而止居兮,羈累棼以縈纏。
哀吾生之孔艱兮,循《凱風》之悲詩。罪通天而降酷兮,不殛死而生為。逾再歲之寒暑兮,猶貿貿而自持。將沉淵而殞命兮,詎蔽罪以塞禍?惟滅身而無後兮,顧前志猶未可。進路呀以划絕兮,退伏匿又不果。為孤囚以終世兮,長拘攣而坎坷。曩余志之修蹇兮,今何為此戾也?夫豈貪食而盜名兮,不混同於世也。將顯身以直遂兮,眾之所宜蔽也。不擇言以危肆兮,固群禍之際也。御長轅之無橈兮,行九折之峨峨。卻驚棹以橫江兮,溯凌天之騰波。幸余死之已緩兮,完形軀之既多。苟余齒之有懲兮,蹈前烈而不頗。死蠻夷固吾所兮,雖顯寵其焉加?配大中以為偶兮,諒天命之謂何!
1.咎愆:所犯的罪。
2.本始:追尋事物的本源。
3.卑污:地勢低洼,污濁。閔世:感傷時事。
4.為尤:遭到不滿和厭惡。
5.始:過去,當初。
6.怪:驚奇。異謀:不同的想法和追求。
7.惟:只有,僅僅。考:檢驗,考察。
8.駿步:指的是駿馬的步伐。
9.潔誠:高潔誠信的操守。信直:相信正直的人。
10.藹:果實繁盛,引申為樹木茂密。萃:彙集。
11.施陳:安排,設置。系縻(mí):聯繫,聯絡,指的是在政治上有共同見解的人們經常在一起討論。
12.與之為師:將堯、舜尊奉為老師。與,贊同。
13.上:上古時期。睢盱(huī xū):開闢天地時的淳樸狀態。混茫:與“混芒”同,開天闢地時的混沌狀態。
14.下:古時候。駁:毛色不純的馬,這裡指顛倒黑白是非的意思。懷私:心中懷著私心。
15.旁羅列以交貫兮,求大中之所宜:各種事情摻雜在一起,尋求合適的大中之道。交貫,穿插的意思。大中,指的就是大中之道,關於倫理、政治的最高原則。
16.推變乘時:大體地掌握了大中之道,順應時事的變化。
17.與志相迎:和自己要達到的目的相吻合。
18.不及:不能夠趕上時事的變化。殆(dài):危難,危險。
19.失貞:丟掉自己的目標。貞,通“正”。
20.謹守:謹慎地遵循。
21.率由以寧:順應時勢的變化得到安寧的生活。
22.剛柔弛張:文武之道,有張有弛。
23.綸經:指的是治理國家的方法。
24.登能抑枉:任用有賢德的人,壓抑邪惡的人。
25.白黑濁清:分明是非。
26.蹈乎大方:按照大中之道來處理事情。
27.嬰:通“攖”,阻礙,牽制。
28.奉:接受,認可。訏謨(xū mó):偉大的計謀,重大的國家決策。植內:掌朝廷政治。
29.欣余志之有獲:自己的政治理想有了實現的希望,感到很高興。
30.徵信:考證確實。策書:書簡書牘之類的。
31.愚者果於自用兮;作者講的是自己,一認定目標就勇往直前。
32.誠之不一:用心不夠專註。
33.不顧慮以周圖兮:不對自己過於顧慮,就能夠得到成功。
34.茲道:就是大中之道。
35.讒(chán)妒構而不戒兮,猶斷斷於所執:在遭到嫉妒之人陷害的時候不知道存有戒備之心,依然專心推行革新主張。斷斷,專心不變的樣子。所執,他們所主張的革新。
36.吾黨:以王叔文為首的永貞革新集團。不淑:政治處境很是困難。
37.任:與“壬”通假。卒迫:倉促,急切。
38.勢危疑:當時的時事狀況危機四伏。
39.天地之否(pǐ)隔:指的就是《周易》中講到的“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
40.乖:違反,違背。
41.操術:運用各種手段、方法。
42.眾:這裡指的是反對革新的保守派。呀然:張口的樣子。嚇:怒斥的意思。
43.無歸:沒有安身立命之處。
44.甘脂潤乎鼎鑊(huò):願意用自己的油脂來滋養鼎鑊。鼎鑊,古代的一種酷刑,指的是將人放在鼎鑊中蒸煮。
45.幸:多虧的意思。皇鑒:君主明察。明宥:寬赦罪過。
46.累郡印而南適:永貞元年(805年)九月時,柳宗元被貶為邵州刺史,接著就帶著刺史的印信去南邊上任。
47.寵厚:愛戴,關愛,寵愛。
48.重仍乎禍謫(zhé):永貞元年(805年)十一月,柳宗元在去往邵州途中被貶為了永州司馬。重仍,再一次的意思。
49.明:指的是在人世間。天討:上天用五種刑法來懲罰有罪的人。
50.麏(jūn):獐。麚(jiā):牡鹿。不息:得不到安息。
51.凌:渡水。
52.溯(sù):逆流而上的意思。湘:湘江。沄(yún)沄:水勢浩大的樣子。
53.飄風:起旋風。揚波:揚起波濤。
54.摧抑:指的是船在受到襲擊時行駛受阻。回邅(zhān):徘徊不前。
55.霾曀(mái yì):空中有風雨時昏暗的天氣。昧幽:昏暗。
56.黝(yǒu)云:烏黑的雲彩。屯:集中在一起。
57.屑窣(sū):雨的聲音。淫雨:連綿不斷的雨。
58.萃:指成群的鳥聚集在一起。
59.沸洲渚以連山:指鳥的叫聲從洲渚到山間到處都是。沸,喧鬧,沸騰。
60.漂遙逐:在船上迅速向前行駛。詎(jù)止:怎麼能夠停下來。
61.逝莫屬余之形魂:靈魂和身體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是一種在江中漂流的感受。
62.攢巒奔以紆(yū)委兮,束洶湧之崩湍(tuān):兩邊都是連綿的山脈,澎湃的江水被束縛在山谷中。攢巒,形容山勢連綿不斷。紆委,曲折迂迴。
63.際:剛好碰上。窮冬:古代對冬季的別稱。
64.羈累:束縛,牽制。棼(fén):紛亂、凌亂的樣子。
65.哀吾生之孔艱兮,循《凱風》之悲詩:我慨嘆自己人生的艱難,犯有如此之多的罪過,沒能盡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柳宗元被貶永州的時候,母親和他在一起)。孔,尤其。
66.罪通天而降酷: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上天進行了殘酷的懲罰,指的是柳宗元的母親死於永州。
67.殛(jí)死:自殺。
68.逾再歲:過了兩年。
69.貿貿:混沌不明的精神狀態。自持:堅持自己的理想,不與世俗同流。
70.將:將要,打算。沉淵:像屈原一樣投江自盡。殞命:死掉。
71.詎(jù)蔽罪以塞禍:怎麼能尋找這樣的方法來抵消自己的罪過呢?
72.惟:想要。無後:指的是柳宗元自已沒有後代子嗣。
73.顧:念。前志:先前的志向。未可:沒有實現。
74.進路:通向前方的道路。呀:空空的山谷。划絕:絕斷。
75.退:隱退。伏匿:隱藏起來。
76.孤囚:孤單的囚犯。
77.拘攣(luán):控制,束縛。坎坷:人生境遇不好。
78.修蹇(jiǎn):秀美而正直。蹇,忠誠正直的樣子。
79.戾:罪過的意思。
80.貪食:貪婪的意思。
81.直遂:仕途順利。遂,進。
82.眾:世間的俗人。宜蔽:理應遮擋的意思。
83.不擇言以危肆:自己在講話的時候不用腦子來選擇言辭。危肆,直言,無所畏懼。
84.御長轅之無橈(ráo)兮,行九折之峨峨:自已駕著直轅的小車在陡峭曲折的山路上行走,意味著自己處境艱難。長轅之無橈,古代的車是單轅車,彎曲前端用以駕馬,沒有彎曲之處則不好駕馭。峨峨,山路高而險。
85.卻驚棹:把船槳去掉。卻,去掉,除去。橫江:橫向穿越江水。
86.凌天之騰波:波浪滔天的樣子。
87.幸:慶幸。
88.完形軀:完整地保存著自己的身體,沒有受到懲罰。
89.余齒:餘下的那段生命。有懲:指從失敗中吸取經驗。
90.蹈:踏。前烈:前代的仁人志士。不頗:沒有偏斜。
91.蠻夷:這裡是指永州。所:歸宿之地。
92.顯寵:在位當權的人。焉加:怎麼能將我超過。
追述過去犯的錯,尋求導致犯錯的本源,什麼不是我最先的追求呢?我的身份和地位很是卑微,但是還是要慨嘆時事,這些就是我從前的志向受到譴責的原因。當時我在學習的時候是以古代優秀的人作為榜樣的,對今昔差別如此之大感到很是詫異。只剩下聰明來追隨了,因此我就趕著健壯的駿馬周遊各地。清新又那麼真誠,還有仁德的朋友相伴。每天我都在錘鍊自己的品格,想要讓堯、舜來做我的老師。天是淳樸、混沌而難以確定的,生存的土壤又是雜亂無章、充滿心機的。我只能是左右平衡,讓它們互相地交錯著,尋求最適合的中庸原則,才能夠跟得上時事的步伐。人世間萬千事物都十分繁盛,都是由中庸達到平和的。剛柔相生有張有弛,做所有的事情都不會違背事理。推舉有賢能的人來壓抑邪惡的人,黑白就不可能混淆了,清濁也就顯現出來了。如果能夠在這樣的規律中穿梭,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牽制我了。
遵循這些精到的教訓,用來修養身心,我對自己的收穫感到非常高興。在這之後,再從古代的著作中去搜集證據,我就更加覺得自己通達了許多。曾經愚昧的我能夠自己擔當責任了,擔心的只是這種忠誠不能夠長期存在。我不去顧及任何的東西,周全的思考也是不去做的,只是一味地專心向這種道義不停地走下去。流言和嫉妒根本威脅不到我,我不去防備那些,因為我自己心中的目標是永遠存在的。最令我悲哀的是沒有趕上很好的時機,被賢人任用的時間太過短暫。形勢嚴峻,到處都是陰險之人,天地相隔如此之遠,沒有辦法連接起來。想要隱退來保全自己,又不願意去背離自己曾有的願望。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來把自己的一片忠心奉獻,所有的人卻擋住了我前進的道路。進退之路都被封鎖了,我只能心甘情願地作鼎鑊中的食物。最令人高興的是,我受到了皇上的寬恕,將郡印賜給了我,讓我到南方去。只是由於我的罪惡太過深重,受到的寵信太豐厚,因此在去往邵州的途中又被貶到了永州。心裡害怕的不僅是要遭受上天的懲罰,還有是鬼神的斥責。整天惶惶恐恐不得安寧,晚上睡不好覺,白天醒來又接著害怕,像雄鹿似的一刻都不得安息。
我泛舟渡過了浩瀚的洞庭湖,又沿著湘水的方向漂游。風捲起了浪花,小舟被擊打得四處盤旋。太陽的光輝被遮蓋了,黑雲直上九霄。傍晚的時候,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嗷嗷的猿聲在遠處響起。有很多的鳥雲集在天空中,喳喳亂叫的聲音響徹江渚和山間。我四處漂流著不知道會在哪裡停下來,不知道哪裡又會是我身體和靈魂的歸宿。兩邊山勢連綿不斷,澎湃的江水被束縛在山谷里,水流不斷地奔流迴旋著。前進一尺就要退回八尺,循環蕩漾形成了層層的漣漪。直到冬天來了,我才有了可以住的地方,很多事情都纏繞在心頭卻沒有停止。
慨嘆我的生命多艱難啊,還遭受到了《凱風》所講到的沒有盡到兒子責任的傷痛。有通天的罪行,受到了嚴酷的懲罰,偏偏不讓我死去,卻讓我這麼話著。已經經過了兩年的寒暑,我仍處在混沌不明的精神狀態,但是我依舊堅持自己的理想,不與世俗同流。就要落入深淵丟掉自己的性命,如何才能夠將罪惡和災禍掩蓋住呢?想一想自己沒有子嗣就這樣離開人世間,過去立下的志向還沒有來得及實現。我的一生將要在囚禁中生話,這種生活註定了我必將遭受坎坷的命運。過去我把自己的品德修養得是多麼好啊!可是如今為什麼會遭受到如此的厄運呢?難道我是那種貪圖虛名的人嗎?真是不願意和世上的人們同流啊!為了讓自己的志向能夠實現,遭受眾人的排擠就是不可避免的。說話時不去認真地挑選言辭,心直口快,這些就是讓我遭受到禍害的原因。自己駕著沒有橈的長車,在曲折危險的山路上前行。這就又像是丟掉船槳,翻越著高高的波浪過江。所幸的是我的死期已經得到了延遲,身體完好地存在了很長的時間。假使我這一生還有什麼悔恨的,也絕對不是繼承前代意願而行。就算是為了自己心中的志向而死在荒蕪的地方,我也覺得此生值得。就算是給我顯赫的地位和寵愛又有什麼好的呢?讓中庸之道作為我的準則,天命又能把我怎麼樣!
永貞元年(805年)秋天,作者先是被眨為邵州刺史,赴任途中再眨為永州司馬,同年深冬到達永州。《新唐書·柳宗元傳》寫道:“既竄斥,地又荒癧,因自放山澤間。其堙厄感郁,一寓諸文,仿《離騷》數十篇,讀者成悲惻。”此賦就是眾多仿效《離騷》作品中的一篇,從文中“逾再歲之寒暑”之語判斷,此賦當創作於元和三年(807年)。
此賦題為“懲咎賦”,顧名思義,就是懲戒過失,悔念往咎。因而此賦開門見山地提出了“作者錯在何處”這個問題:“懲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處卑污以閔世兮,固前志之為尤。”作者認為總結教訓必須抓住根本,自己之所以遭受磨難,就在於本身的追求有不合適的地方:處在卑微的地位上而憫念當世,參與革新。
接著,作者在進行歷史追述的過程中揭示了三方面的矛盾:①古今之間的矛盾。作者在閱讀古代典籍的過程中密切注視著當時的社會,驚詫地感覺到“今昔之異謀”,古今道術不同。但是,他所嚮往的卻是古代社會,而對當時的現狀卻深感不滿。“上睢盱而混茫兮,下駁詭而懷私。”古人是淳樸整一的,當世卻是人心狡詐,各懷私意。古今之間的這種差異,促使作者苦苦追索,從而又陷入新的矛盾之中。②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在探討解決古今異謀的過程中,作者把自己託付於大道,也就是文中所說的“大中”。在他看來,在領悟和實踐大道的過程中,如果能夠避免過份和不及兩種傾向,就可以周流無滯,與時推移。“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嬰”,踐履大道可以勝物而不傷,外物無法造成困擾,這是作者堅定不移的信念,是他美好的理想。然而,現實卻是無情的,當他按照這種意願行事時,不是“物莫能嬰”,而是被人際紛爭所糾纏,並且受到傷害,理想和現實發生了激烈的衝突。③生死進退的矛盾。文中先後兩次提到作者置身於這種矛盾狀態的窘境。先是永貞革新時出現的情況:“進與退吾無歸兮,甘脂潤乎鼎鑊。幸皇鑒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適”此時的作者進退兩難、生死未卜。他不甘心於退卻保己,認為這樣做有乖宿願;但又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他的政敵設置了重重障礙。永貞革新失敗后,他隨時面臨被殺頭的危險,降職任用已是僥倖。到達貶所之後,他再次陷入生死進退的矛盾衝突中。他曹經想到過自殺,然而,上有老母,下無後代,他下不了這個決心。“進路呀以划絕兮,退伏匿又不果。”在仕途上,作者欲進不能,欲退不果,只好像囚徒一樣生活在世間。
之後,作者在敘述自己遭貶謫的過程時稱:“惟罪大而寵厚兮,宜夫重仍乎禍謫。”表面看來,他承認自己有罪,應該被眨謫到邊遠地區,但賦中“愚者果於自用兮,惟懼夫誠之不一。不顧慮以周圖兮,專茲道以為服。讒妒構而不戒兮,猶斷斷於所執”幾句所列舉的現象卻表明他深信自己的理想合乎正義,因而在為之奮鬥的過程中非常執著專一,以至於對於政敵沒有絲毫的戒備。如果說這也是罪過的話,那就沒有是非可言。由此來看,作者實際上並不認為自己有罪,他把自己說成罪人只是為了避免再次觸犯當朝天子。至於他年青時就已樹立的遠大志向、堅定信念,雖然歷經磨難但,並沒有絲毫改變。
結尾寫道:“配大中以為偶兮,諒天命之謂何!”與之前作者追述自己初衷的“求大中之所宜”中的兩個“大中”都是作者最初追求的目標,也是最終選擇的歸宿,前後是一致的。由“苟余齒之有懲兮,蹈前烈而不頗”可知,作者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作者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儘管如此,他願意繼續承受各種不幸而絕不改變自己志向。因此,此賦表面上寫作者懲戒以往、追悔過去,實際是表白自己矢志不渝的人生追求。
全賦繼承了有問有答的傳統體制,不過採用的不是主客問答方式,而是自問自答。因是騷體賦而出現的感嘆詞絕大多數是“兮”,但是後半部分有幾句屬於例外:“曩余志之修蹇兮,今何為此戾也?夫豈貪食而盜名兮,不混同於世也。將顯身以直遂兮,眾之所宜蔽也。不擇言以危肆兮,固群禍之際也。”這一段文字是“兮”和“也”錯雜出現,產生了特殊的藝術效果:一方面,它使文章避免呆板,富於變化;另一方面,傳達出了作者複雜的情感意念。把“也”字置於句尾,既是對所提問題作出肯定的答覆,同時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另外,作者把自己在永貞革新中的所作所為比作駕長轅車行進在險峻的山路、棄舟船而橫渡波浪滔天的大江,都顯得很貼切、形象。對於貶謫途中的景物描寫也能選擇典型事象,造成抑鬱幽暗的氛圍,和《楚辭》的某些篇章有異曲同工之妙。
忻州師範學院中文系教授徐翠先:《懲咎賦》的開頭部分作者通過對“大中之道”樹立過程的描述,抒發了自己對政治改革的激情。(《柳宗元詩文創作論稿》)